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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遗址公园研究进展与趋势

2019-08-13王新文

中国园林 2019年7期
关键词:考古遗址公园

王新文

付晓萌

张 沛

2015年2月,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在阿曼召开了考古遗址公园第一次国际会议,形成了《塞拉莱建议》[1],指出“考古遗址公园”应纳入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官方通用术语,并对“考古遗址公园”进行定义。至此,这一形成于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利用实践中的创造被国际社会所认可。2017年,第19届ICOMOS大会又形成了《公共考古遗址管理的塞拉莱(Salalah)指南》[2],进一步推动了考古遗址公园在国际社会的发展。中国大规模开展的考古遗址公园建设实践迫切需要高水平学术成果的支持,因此有必要对其研究进展与趋势进行新的梳理。

1 考古遗址公园总体研究概况

1.1 数据来源与分析方法

考古遗址公园作为大遗址保护利用的创新方式,其定位与建设、运营不同于一般意义上为公众提供游憩、休闲空间的公园。2009年国家文物局制定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管理办法(试行)》[3]中提出,考古遗址公园是以重要考古遗址及其背景为主体,具有科研、教育、游憩等功能,在考古遗址保护与展示方面具有全国性示范意义的特定公共空间。

国际学术界对考古遗址公园的研究并不多见。阙维民指出:“没有发现西方学者撰写的以‘考古遗址公园’为标题的文献。[4]”即使在中国,由于考古遗址公园理念提出的时间较短,研究论著也较为少见①,因此借助《中国知网》数据库全面分析考古遗址公园的研究进展。笔者分别以“遗址公园”与“考古遗址公园”为主题词进行检索,语言为中文,截至2018年4月2日,共检索到6 153篇文献。其中“遗址公园”类文章检索到4 686篇,最早发文时间是1984年,时间跨度为33年;“考古遗址公园”类文章检索到1 467篇,最早出现在2000年,时间跨度为19年。本研究通过文献计量学方法分析考古遗址公园研究进展,结合聚类分析结果,通过文献分类阅读,归纳总结我国考古遗址公园的研究进展与趋势。

1.2 热点主题词

通过知网文献计量可视化分析(图1),对考古遗址公园研究关键词进行聚类分析,得出当前的研究热点可分为2类:大遗址保护和考古工作。该结果表明:1)研究者普遍强调考古遗址公园的建设基于遗址保护,公园建设促进了遗址保护;2)考古工作是考古遗址公园建设的重要目标,也是遗址展示的重要方面,考古工作应与公园发展相互促进。此外,考古遗址公园规划也是当前研究中的重要方向,遗址公园与园林景观设计之间的联系是其中的重点。

2 研究热点分析

考古遗址公园本质上是基于遗址保护与展示的公共文化场所,其遗址展示及相关文化教育活动阐释和传播了遗址价值,使公众了解、欣赏、热爱文化遗产[5]。结合上述研究热点,本文从理论发展、遗址展示、公园规划、管理运营及使用评价5个方面对考古遗址公园研究进展与趋势进行阐述。

2.1 理论发展

考古遗址公园理念的提出与发展经历了较为漫长的过程。20世纪30年代,西安在陪都建设计划中明确提出要保护汉唐文化遗址,保存古迹、栽种树木、加以整理,以增厚游览兴趣[6],可视为遗址公园理念的雏形。50年代,西安建设“兴庆宫公园”,较早地将遗址保护与利用相结合,成为遗址公园的早期探索。80年代,随着城市快速扩张,“遗址公园”与“历史文化遗址公园”建设逐渐增多,1980年编制的《西安城市总体规划(1980年—2000年)》[7]中提出“结合文物遗址开辟大面积遗址公园和风景区”,这是国内首次明确提出“遗址公园”的概念。1983年,北京市政府将圆明园遗址定位为遗址公园。其后,遗址公园建设大量出现,先后建设了南宋皇城遗址公园等。

考古遗址公园的理念发端于新时期大遗址保护的困境时期。快速城市化过程中,沦落为城市脏乱差典型区域的大遗址区,如何实现大遗址保护与城市可持续发展的双赢,成为大遗址保护理论创新发展的关键。进入新世纪,在文化城市发展理念下,文化遗产成为城市可持续发展的重要资源,因而,建设考古遗址公园成为城市发展的重要举措。与此同时,随着我国文化遗产保护事业与国外学术交流的日渐增多,“真实性”“完整性”“可识别”等遗产保护准则逐渐与中国文化遗产保护事业实际相结合,基于此,在大遗址保护领域,为了化解遗址保护与城市发展之间的矛盾,学界创新提出了“大遗址保护展示示范园区”与“考古遗址公园”等概念,以期通过利用来加强大遗址保护。

2001年,孟宪民阐述了其考古遗址展示园区的设想。他认为将遗址建设成为遗址公园、历史文化公园等可作为一种遗址展示方式,即遗址保护展示园区,以此协调经济发展、城乡建设和生态环境保护,抵制建设和盗掠行为的破坏与威胁[8]。其后,高句丽遗址、殷墟遗址、金沙遗址等大型考古遗址公园开始试点建设[9]。

2006年,国家《“十一五”期间大遗址保护总体规划》②中提出建设遗址公园,此后我国遗址公园建设快速发展,2008年,国家文物局评审通过《西安唐大明宫国家大遗址保护展示示范园区暨遗址公园总体规划》③,将大遗址保护展示示范园区与遗址公园的概念相结合,成为遗址公园的新发展。2009年,大遗址保护良渚论坛形成《关于建设考古遗址公园的良渚共识》④,正式发出建设考古遗址公园的倡议。其后,国家文物局等部门发布了《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管理办法(试行)》[3]及《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评定细则(试行)》[10],对考古遗址公园性质、功能、建设目标、意义等做了阐释和说明,表明考古遗址公园理念已逐渐成熟,并初步形成了理论体系。2010年,国家文物局公布了第一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名单。2013年,随着第二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名单的公布,我国考古遗址公园理论与实践已进入快速发展期。2017年我国公布了第三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名单,2018年国家文物局颁布了《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创建及运行管理指南(试行)》[11]。

单霁翔系统建构了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理论体系,2006年以来,他在《关于大型古代城市遗址整体保护的思考》[12]《大型考古遗址公园的探索与实践》[9]《携手共创大遗址保护的美好明天》[13]和《试论考古遗址公园的科学发展》[14]等系列学术论文中阐释了考古遗址公园的理念、定位及创新性等问题,推动了考古遗址公园在中国的科学发展。与此同时,学界也在反思考古遗址公园的内涵,阙维民指出,由于考古遗址公园以遗址保护为基础,名称悖论引发了遗址变质为公园的严峻问题[4]。正如笔者所述,名实问题关系到遗产工作者对遗址公园功能的定位,进而影响遗址公园的规划和建设以及后续的运营管理等[5]。

2.2 遗址展示

遗址展示是考古遗址公园传达遗址价值与信息的重要手段。研究内容涉及遗址展示方式、展示原则、展示对象和新技术应用等。

图1 2000—2018年考古遗址公园研究关键词共现网络 (引自知网计量可视化分析)

在展示理论建构方面,刘克成基于大明宫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实践,强调将考古工作现场进行展示[15],突破了以往仅关注遗址本体展示的局限。其后,王璐、刘克成系统总结了考古遗址公园的展示原则,强调遗址信息的真实性与完整性,重视遗址信息传播的有效性和包容面,兼顾利益相关者的利益及公平性,激发遗址在当代社会生活中的活力,促进遗址保护及环境的可持续发展[16]。展示是考古遗址公园建设中的核心内容,然而遗址展示需留余地,并非所有信息都要展示,展示工作也非一次性完成。柴晓明等指出由于大遗址有诸多未知因素,因此展示和阐释需要随着考古学及相关科学研究的深入而不断调整与完善[17]。遗址展示的本质是传播价值与历史信息。张成渝以圆明园遗址为例,指出保护展示工作应以遗址价值和历史信息为基础[18];王新文等基于信息传播视角提出遗址展示设计应充分调动公众全感官体验,创造能激发公众思考的遗址环境,以及使用符号化的展示设计手法等[19]。

遗址展示方法既是实践中迫切需要解决的技术问题,也是学界关注的热点问题。刘卫红提出了保护陈列展示、意象展示、地脉强化、文脉延伸和文化展示等展示设计方法[20];杨昌鸣等从真实性视角将遗址展示分为直接展现与间接再现2类,以达到保护、展示与利用的平衡[21];宋莹关注人的体验,引入“情境”理论研究遗址公园“情”与“境”的营造,并对游客感知、需求和满意度等进行了分析[22]。当代社会,运用数字技术对遗址进行虚拟展示有助于向公众传达信息,同时不会对遗址产生物理影响。孔黎明梳理了增强现实技术应用于遗址展示的发展过程,并论述了遗址增强展示中的信息设计方法及开发流程[23],设计了多要素、多层级的建筑遗址增强现实应用开发评估方法及待验证关联度模型[24]。何力[25]、王航宇[26]等以具体考古遗址公园为研究对象,强调将新技术应用于遗址展示之中。

在大数据与人工智能高速发展的今天,遗址展示方式应更加突出技术创新、理念创新、方式创新,加强人工智能在遗址展示领域的应用。

2.3 公园规划

考古遗址公园规划从功能定位、考古计划、空间布局、展示分区和管理运营等方面保障了遗址公园建设的科学性与可实施性。

考古遗址公园规划与大遗址保护规划截然不同,刘克成认为考古遗址公园规划研究应包括遗址公园范围的确定,以及规划原则和展示内容等。他指出文物保护规划属于下限规划,重点在于明确不能干什么,以及必须干什么。遗址公园规划属于上限规划,重点在于提高文物遗址对公众的吸引力和亲和力⑤。此后,作为大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总规划师,刘克成系统总结了考古遗址公园的规划经验,对我国考古遗址公园规划技术体系的建立与完善作出了贡献[27]。赵文斌系统探讨了考古遗址公园规划编制技术,提出了动态保护规划理论,重点探讨了考古遗址公园的范围与分区、环境整治与土地及社会调控、展示利用以及运营管理等问题[28]。

2009年,国家文物局发布了《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规划编制要求(试行)》[29],明确了规划编制的内容和深度。强调规划必须以文物保护规划为依据,符合文物保护规划中展示规划的原则和要求,并与地方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土地利用总体规划等相协调。此外,汤倩颖[30]、骆志平[31]等指出了考古遗址公园建设项目可行性研究的重要性及方法;冯铁宏等探索了GIS技术在考古遗址公园规划中的应用,为考古遗址公园规划提供了新的技术平台[32]。

遗址环境整治是考古遗址公园建设的重要方面,因此绿化问题也是考古遗址公园规划领域的关键学术问题。王璐艳探讨了遗址公园的绿化原则:历史绿化遵循客观性与延续性原则;现状绿化遵循遗址本体与环境并重、生态安全第一、兼顾文化安全、重视历史格局和现状风貌的关系,以及现状问题的解决应权衡现有技术条件的原则;未来绿化应遵循真实性与完整性、最小干预、可逆性和可持续的生态保护与功能多样化等原则[33]。邱建等指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中植物景观的营造方法,不仅要关注遗址在历史积淀中形成的特定文化,还需要利用现有的环境条件与植物材料,揭示遗址当时的社会情形,令现代人能够身临其境[34]。

总的来看,现有考古遗址公园规划研究成果已初步建构了规划理论体系,然而,由于现有研究成果多集中在具体案例规划设计手法的探讨,因而在实践中往往对遗址所在环境区位条件考虑不周,特别是针对生态脆弱地区考古遗址公园如何兼顾遗址本体价值保护和文化及生态服务功能的实现方面,缺乏相应的规划应对。此类考古遗址公园的规划策略亟待深入研究。

2.4 管理运营

管理运营是目前研究中的薄弱环节。我国大遗址保护管理沿用文物保护单位制度,一般依托地方文物部门进行业务管理。如何管理考古遗址公园是一个新课题,其多元的功能决定了考古遗址公园管理体制、机制、人员构成、经费来源、权责分配等与传统文管所管理体制的不同。赵文斌提出建立考古遗址公园运营管理体系[28];李文静以殷墟遗址为例,从地方与国家2个层面对殷墟遗址管理体制进行分析,建议建立国家补偿机制及成立大遗址管委会统筹区域经济社会发展[35];马建昌认为大部分学者对于遗址管理的问题都借鉴了西方政治和社会管理中的分权和制衡思想,但必须根植于中国实际,与现行体制相结合[36]。

2009年国家文物局发布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管理办法(试行)》[3]中明确了各级文物主管部门对考古遗址公园管理运营的监督和检查权力。2018年《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创建及运行管理指南(试行)》[11]明确了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运行管理内涵。

目前,考古遗址公园管理方面的研究从遗产资源管理到分析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管理条例,进而转向管理体制的研究,由此提出改革建议。

旅游是考古遗址公园的重要功能,遗址旅游是运营中的重要问题,研究重点在于遗址保护与利用之间的协调关系。王京传提出大遗址旅游有遗址博物馆、遗址旅游区、遗址公园、创意产业和考古活动参与等多种旅游发展模式[37];王新文等提出尽管考古遗址公园旅游产品设计方法多种多样,但其核心应是遗址文化景观的修复与再现,同时应强调游客的参与性及产品的持续性[38];张中华等基于地方感与Amos平台,考察了考古遗址公园环境营造的地方性特征与游客地方感之间的关系路径及运行机理[39];蔡静将景观生态学思想引入遗址旅游研究,从景观格局特征及景观生态系统稳定性2个方面入手,探讨遗址旅游可持续发展问题[40]。

遗址公园旅游研究逐年增长,由关注遗址本体展示型旅游产品设计转向遗址本体及其周围环境的综合设计,结合生态旅游、文化旅游及旅游基础设施建设等问题的讨论将成为遗址公园旅游研究新趋势,针对遗址脆弱性及真实性等特性,今后应加强游客承载量、游憩冲击效应等问题的研究。

2.5 使用评价

考古遗址公园使用评价应重点分析遗址保护与公园开放功能是否融合一致、遗址展示与持续考古是否科学、遗址旅游是否产生了预期效益,以及遗址公园发展是否可持续等问题。然而,由于考古遗址公园建设运营在我国尚属新鲜事物,因此该类研究成果较为少见。

在评价方法方面,陈曦以大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为例,设计了基于反馈机制的使用后评价(POE)方法,提出构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信息反馈机制[41];刘凡采用POE方法构建了具有普适性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使用后评价模型,进一步推进POE理论在考古遗址公园评价过程中的应用范围[42]。

总体上,学界对于考古遗址公园使用评价的研究较少,其研究对象涉及宏观的考古遗址公园、中观的遗址博物馆和微观的景观植物配景与小品等,但目前各个层面的使用评价尚未形成完整的理论模式与研究框架。今后应加强使用评价方面的研究。

3 研究展望

1)强调多学科融合,加强遗址展示方法研究。遗址蕴含的历史文化信息与价值需要通过适当的展示手段传达给公众,然而,现状考古遗址公园中仍然存在遗址展示不足或展示过度等歪曲遗址信息的问题,反映出大遗址展示规划设计者的展示理念仍有待提升,此外,大遗址展示手法较为单一、模式化现象严重,有必要加强遗址展示的理论与方法研究,将遗址展示与现场考古工作进一步结合。

2)在旅游业大发展的背景下,为探索遗址旅游方式的多样性,使遗址与旅游更好融合,应加强遗址旅游对遗址本体及环境的冲击研究,强化遗址旅游开发中的保护研究。

3)考古遗址公园可持续发展取决于实际建设效果,有必要加强对考古遗址公园的使用评价研究,以指导考古遗址公园更好地建设发展,实现社会、生态与经济效益的统一。

4)考古遗址公园建设客观上为遗址考古提供了良好的工作场所,同时也为保护与展示同步进行提供了可能。考古遗址公园重视考古工作的持续开展,其规划建设与考古工作密不可分,是其研究趋势之一。

注释:

① 目前,关于考古遗址公园研究的专著有:安磊《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实用手册》(2015),文物出版社;刘宝山《考古遗址公园建设与文化民生研究》(2015),科学出版社;王学荣《扬州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唐子城·宋宝城城垣及护城河保护展示总则》(2015),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② 2006年,国家文物局、财政部联合公布《“十一五”期间大遗址保护总体规划》,把全国100处重要的大遗址纳入了大遗址保护项目库,建设大遗址展示示范园区。

③ 2008年8月3日,国家文物局通过了由西安建筑科技大学、陕西省古迹遗址保护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编制的《西安唐大明宫国家大遗址保护展示示范园区暨遗址公园总体规划》,规划总目标是成为国家大遗址保护展示示范园区暨遗址公园。

④ 2009年,国家文物局、杭州市政府举办良渚论坛,通过《关于建设考古遗址公园的良渚共识》,是我国首次明确以建设遗址公园的形式来保护大遗址。

⑤ 参见刘克成2014年在杭州良渚举行的良渚论坛上的讲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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