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查缉技术保障体系初探

金 洁 尤晓明

(公安部第三研究所，上海 200031)

我国自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出现的新一轮毒品问题发展至今，其形势正在发生悄然质变。毒品种类呈现多元化和精制化的重要特征，毒品来源呈现“多头入境、全面渗透”和“国内制毒”的双重局面。《2017年中国毒品形势报告》显示，2017年全国共破获毒品犯罪案件14万起，抓获毒品犯罪嫌疑人16.9万名，缴获各类毒品89.2吨，同比增长8.6%，共破获制造毒品案件597件，缴获物品23.3吨，同比增长1%和18.8%[注]中国国家禁毒委员会.2017年中国毒品形势报告[R].2018.。境外毒品渗透仍然十分严重，合成毒品犯罪活动猖獗，走私、非法贩卖易制毒化学品违法犯罪活动严重。贩毒方式和贩毒手法也在不断发生变化，从单一来源到多头渗透，从原来的零包夹带到集装箱、邮包运输，贩毒方式方法的复杂多变为毒品查缉工作带来极大挑战。

目前围绕毒品犯罪打防控体系机制主题方面的研究大多集中在“执法管理”“政策研究”等方面[注]李文君,聂鹏.禁毒防控体系构建模式初探[J].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7,(3).[注]崔敏.毒品犯罪发展趋势与遏制对策[M].北京:警官教育出版社, 1999.[注]刘鸿儒.运输毒品犯罪疑难问题研究[J].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5,(3).[注]包涵.论毒品政策的演变与抉择:国家意志与市民需求的良性互动[J].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7,(4).，毒品公开查缉的程序规范往往侧重于对情报和盘查经验的总结[注]李巍,万婕.毒品公开查缉工作规范化指南[M].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12.[注]昂钰.试析公开查缉毒品的基本程序和方法[J].云南警官学院学报.2005,(2).，毒品查缉技术和装备研究也多指从工作原理和技术特点方面进行阐述[注]吴州.世界毒品探测技术及装备综述——《俄罗斯反恐防爆技术与装备》系列文章之四[J].警察技术.2007,(3).[注]金洁,尤晓明.现场毒品探测技术解析[J].云南警官学院学报.2011,(6).[注]燕珊珊,张琼.毒品检测技术的研究进展[J].上海化工.2014,(4).,对基于技术装备的毒品查缉流程体系研究甚少。事实上，用于对毒品成品和易制毒化学品的搜查技术和仪器装备很多，但不同的毒品查缉技术和装备具有不同的优点和局限性,单一装备“孤军作战”时往往显得力不从心。同时毒品犯罪具有局域性和多样化的特点，这就需要针对不同的毒品查缉点和禁毒部门的特点，在有限装备资源的基础上制定一套合理的排查毒品以及易制毒化学品的技术保障方案，为禁毒一线查缉装备的遴选和应用提供依据，为毒品查缉装备的配备和体系化建设提供理论性指导。

一、毒品公开查缉流程

从目前公开查缉工作方式中发现，毒品查缉的过程与军事上“搜索目标-发现目标-锁定目标”非常相似。所谓搜索目标即快速排查，发现目标即现场对毒品疑似物的初步确定，锁定目标即将现场查获毒品实验室分析和鉴定。查缉过程的第一步就是对车、物、人进行快速筛查，缩小可疑范围。第二步是对毒品疑似物进行现场快速定性分析，确认是否为毒品。第三步即将现场查获的毒品送实验室，进行定性、定量鉴定，如图1所示。第一、第二流程在毒品公开查缉现场进行，第三流程需要在实验室进行。

图1 毒品查缉流程图

二、毒品公开查缉技术的特点和分类

将查缉技术按照查缉流程、技术特点、检查对象分成三类。熟悉技术的分类，对选择各种装备十分必要。

(一)按查缉工作流程分类

根据上述的工作流程，毒品查缉技术分为现场排查技术、现场快速定性技术和实验室定性、定量鉴定技术。

现场排查技术主要用于现场查缉过程中快速发现毒品疑似物、可能藏匿有毒品的区域、可能藏匿毒品的人员(体内或体外)。此类技术装备的重要特点是逐个普查，缩小怀疑范围，但不能对毒品进行定性确认；基本无须采样，检查速度快，在查缉过程中允许有一定的虚警率，即不是每一次报警最后都会发现毒品。目前利用X射线成像技术的探测装备都属于此类技术装备。

现场快速定性技术主要用于现场发现可疑物品、可疑人员、可疑藏匿区域后，通过一定取样方式和分析手段，现场确认这类可疑物品是否是毒品。每个样品都需要一定的检测时间，对于采样的量有不同要求，检查结果的准确性较高。此类设备的漏报率低，即通过该类装备检查未发现毒品，则基本可排除携带毒品的可能性。基于此类技术的装备较典型的有IMS毒品检测仪、拉曼光谱易制毒检测仪、毒品快速检查箱(化学方法)等。

实验室定性、定量鉴定技术主要是利用各种实验室分析方法，定性、定量测定样品的属性、纯度等，检测结果可以作为法庭证据。

(二)按检查对象分类

按照检查对象的不同可分为车辆查缉技术、货物查缉技术和人体查缉技术。

车辆查缉技术包括基于光学技术的车底检查仪、内窥镜，基于X射线(γ射线)透视和背散射技术的车辆、集装箱检查系统，可用于轮胎、油箱等车体内密度均匀的空间检查的γ射线密度检测仪，以及利用中子激发来测量物体元素构成的毒品检测技术等。

货物查缉技术是用于行李、箱包、邮件等物品的查缉。由于检查对象多样复杂，因此所涉及的技术也最繁多，目前主流的仍是X射线成像探测技术，包括双能X射线透射技术，X射线背散射技术，X光透视技术。CT成像技术也是X射线成像技术的一种，其排查准确率高，无须开包，可大大提高货物检查的效率。

人员查缉技术主要用于嫌疑人体表、体内藏毒检查。主流的有X射线透射(透视)成像技术，而X射线背散射成像技术可用于人体体表藏毒检查。目前正在研发的太赫兹成像技术亦可用于人体体表携毒检查，其无辐射性的特点使其具备很好的应用前景。另外，人员身份检查系统，如二代身份证查验系统，可以快速准确反映被检查人员的身份。

(三)按装备的技术特点分类

毒品查缉装备从技术特点可分为两大类：毒品痕量检测(trace)和毒品大量(bulk)实物探测。

毒品痕量检测是指利用各种核物理、电化学传感器技术，收集和分析包裹、人体、衣物、空气中痕量毒品微粒残留的检测装备。样品采集方法和干扰物的存在也会影响痕量毒品检测的准确性。

痕量检测技术的重要特点是需要对样品进行采样，若毒品包装在密闭空间，未能有蒸汽或微粒泄露，则利用该技术无法检测到毒品。另一个特点是分析时间较长，不适合逐个普查。该技术探测到的是毒品的残留或污染，并不一定显示实际的大量毒品。痕量这个词的英文原文trace就含有追踪、痕迹的意思，指的是毒品的残留，提示这里曾经有毒品出现过。此类装备多用于现场快速定性装备。

毒品大量实物探测技术是指探测宏观上可见的毒品，一般指光学成像或基于毒品的核(分子)层面的成像技术。该技术对探测样品的量有要求，比如X射线检查仪，其能探测的毒品需要在几十克以上，少量毒品很难通过该类装备探测到。探测时间较快，适合逐个普查。此类装备多属于现场排查技术。

警犬缉毒方法亦可视为痕量检测，同时可以实现块量探测，是目前较为理想的查缉技术，但非本文重点，在此不再赘述。

三、合理选择、配备毒品公开查缉技术装备

目前可用于毒品查缉的技术多且繁杂，一线在配备查缉装备时难以选择。如何选择这些技术，配备时需要考虑什么问题才能达到装备为业务服务的目的，此为应用方案研究的重点。

(一)选择技术所要考虑的几个问题

首先从查缉技术的三种分类出发。

1.工作流程的要求

要明确装备是用来干什么的，是用来现场快速排查，还是对查获可疑物品现场快速定性。针对现场排查装备，特别要考虑装备的检查速度和漏报率，即每小时通过率要高，以及有毒品不要漏报；针对现场快速定性技术，要特别注重装备的误报率，即没有毒品不要报警，毒品种类不要错报。

2.检查对象

要明确检查对象是车、物还是人，是大型行李，还是手提包、邮件等小型物品。这对装备的通道体积，穿透能力和辐射安全性等因素提出要求。

3.装备本身的技术特点

在明确上述的工作流程和检查对象的基础上，再根据装备自身技术特点选择所需的技术。若用于快速排查就要选用毒品大量实物探测的技术。若用于现场快速检测就要选用毒品痕量检测的技术，另外还要考虑装备的灵敏度(多少采样量可以实现报警)和是否易受干扰(背景干扰，其他物品干扰，比如日用品等)等因素。举例来说，用离子迁移谱技术进行现场排查，是不太切合实际的，因为离子迁移谱技术是一种痕量检查装备，需要对样品(蒸汽或微粒)进行采样，而一般的毒品都是密封包装的，常温常压下很难挥发，在包装外几乎没有任何泄露，目前痕量分析技术的灵敏度无法达到这种灵敏度，另外日常很多物品对于此种技术有干扰。

4.装备可操作性

技术的操作复杂程度各不相同，有类似实验室使用的需要专人使用和维护的器材，也有为普通民警设计的仅需几个小时培训即可掌握的装备。例如X射线成像技术，学会操作不难，但根据显示图像判断毒品疑似物就需要长期的学习和实践。配备此类装备，若没有专人操作就不能发挥技术应有的作用。又如光学内窥镜只需一个小时的培训普通民警就能快速掌握，熟练使用。

5.装备的使用和维护费用

现场快速定性分析装备大多需要耗材，如干燥剂、反应物、取样试纸等，有些分析装备使用的是生物免疫传感器，其生物活性具有一定的时限，这些耗材在使用过程中不断消耗，需不断采购。此类特点代理商或经销商在推介时可能不会提及，如不加注意则会造成有装备却无法使用的窘境。

6.装备的使用环境

某些技术本身的体积和重量很大(如X射线检查装备)，无法移动，只适合在固定查缉点使用，若要流动查缉必须将此类装备改装到车上使用，但车载装备对体积和重量又有一定要求。

有些装备需要良好的使用环境，如合适的温度、湿度、空气洁净度等，此类装备只适合在室内使用。

7.装备的使用安全性

装备在使用过程中必须注意是否会释放影响操作人员和被检查人员人体健康的物质和辐射，若有此类问题必须考虑适当的防护。尤其是涉及X射线的技术，必须达到国家有关的防护要求。

技术配备的专业性极强，各种方面的问题都要一一考虑。装备是否满足实际业务的需求，是与装备采购时是否充分考虑上述因素密切相关。

(二)毒品公开查缉技术应用方案

各种技术都有相应的技术特点和局限，适合的应用场合和检查对象也各不相同。单一的装备所能发挥的作用是有限的，装备配备组合才能优势互补。下面以公路固定检查站和流动毒品检查站为例，依据其站点特点和检查对象提供技术应用方案，并简要介绍制毒窝点的查缉方法。

1.公路固定检查站

公路固定检查站有固定的检查场地，人员相对固定，条件保障相对较好。检查对象主要是小型车辆和随车人员，长途客运的旅客和随身行李。

建议配备一台X射线透视(背散射)检查仪，主要用于随车人员行李检查。X射线透视(背散射)检查仪的检查效率很高，一台装备基本可满足此类查缉点的查缉量需求。此类装备对于使用人员有一定的技术要求，在使用前需经过系统的理论、操作、射线防护、图像识别技巧的学习和实践才能用好装备。

两台光学车底检查镜，或基于CCD摄像机技术的车底检查系统，两台光学或电子内窥镜，两套γ射线密度检测仪。这些装备主要用于车辆隐蔽部位夹藏毒品的检查，是检查人员手和眼的补充和延长，帮助检查人员观察到平时难以检查的部位。车底检查主要是观察车底异常情况。内窥镜可深入汽车夹缝、大梁内部、钢管、油箱内部观察。γ射线密度检测仪主要可探测汽车或油箱等部位的夹层或隐藏空间。此类装备本身使用难度不高，使用效果取决于使用人员的方法和经验。

一台X射线体内藏毒检查仪。针对体内藏毒的犯罪形式，目前最有效的还是X射线透视检查，但X射线对人体有一定的辐射效应，且检查时间较长，所以不可以用于逐个检查，只可用于重点嫌疑人员检查。装备涉及检查人体和X射线透视技术，所以检查人员需要掌握一定的人体消化系统解剖、X射线防护和透视图像识别知识。

一台IMS毒品检查仪、一台拉曼光谱易制毒化学品检查仪或一套毒品快速检查箱(化学方法)等。这些装备可以快速定性毒品、易制毒化学品疑似物，使用方便，分析时间较短，使用和维护成本较低。

2.流动毒品检查站

流动毒品检查站的特点是查缉地点不固定，现场条件保障困难，和固定公路检查站一样，主要是针对小型车辆和随车人员，长途客运的旅客和随身行李进行查缉。装备配备的要求也与固定公路检查站相同。根据流动毒品检查站的特点，建议所有技术都要改装到车上使用。

建议配备一台采用中型客车或用货车底盘为基础的X射线透视(背散射)毒品检查车。车载装备可采用市电和发电机两种供电方式，操作分区加装交流电源空调，设置仪器操作台和交流电源。所有快速定性分析装备均可在车上使用，车上加装必要的通信设备和音视频取证设备。

一台人体藏毒检查车，搭载一台X射线人体藏毒检查仪，车载设备可采用市电和发电机两种供电方式；操作分区加装交流电源空调、设置仪器操作台和交流电源。

两辆车辆上均需设置查缉装备储藏区和人员休息工作区，车辆外部设置车外照明系统方便夜晚工作。其他查缉设备要求与固定公路检查站要求相同。所有查缉装备和查缉人员均实现了车载，方便流动查缉。

四、加强技术培训、装备管理和维护，充分发挥装备作用

查缉装备是公开查缉工作的技术基础，是衡量查缉水平和战斗力的重要标志。要切实提高禁毒部门的装备水平，保证查缉技术保障体系的顺利实施，应采取以下三个方面的策略。

第一，建立装备科学合理的绩效考评机制和监督机制。

牢固树立向装备要战斗力、要警力的思想，增强广大民警使用装备意识，使广大民警对禁毒装备“想用、会用、能用”，真正使禁毒装备在实战中产生战斗力。一要大力加强公安禁毒装备培训工作。在省、市、县三级对禁毒民警分别进行专项培训，重点做好基层一线民警的培训工作，保证装备能为更多的一线民警熟练使用，真正做到“人”、“机”的有效结合，切实提高一线民警的实战能力。二要进一步推广禁毒装备使用工作经验，总结推广禁毒装备管理使用工作典型，通过学习先进的经验，提高业务工作水平。三要适时组织民警到云南等禁毒实战一线，学习交流毒品查缉技能和装备应用技术，培养一批应用查缉装备的骨干和尖子，带动和提高整体查缉能力和装备应用能力。四要探索建立禁毒装备集约调剂使用制度。消除部门、地区、警种间的壁垒，根据毒情形势和工作需要，合理调剂安排禁毒装备，形成打击毒品犯罪的工作合力。五要建立定期培训和考核机制，对下发的装备必须有专人管理，专人操作。

第二，建设查缉技术装备教育培训平台。

目前，禁毒理论多为法律法规，对毒品查缉技术装备的研究甚少。毒品查缉技术的培训应该是一个系统的过程，需要从基础抓起，建设教育培训平台。首先，在公安类高校禁毒学课程中增加毒品查缉技术和装备理论，建设禁毒装备教育和宣传基地。其次，每个省或市定期开展有针对性的装备知识培训和交流会议，邀请禁毒领域相关学者和一线实战专家，结合工作实际，介绍主流技术装备，以及装备建设的认识、方法、手段，以会代训，提高各地禁毒部门的装备意识，形成装备应用经验共享。

第三，进一步加强装备规范化管理，进行装备准入机制研究。

从实际出发，突出实用性，防止重投入、轻效益、重配备、轻管理，切实提高管理水平，盘活现有装备资源，使其发挥最大效益。逐步建立从禁毒装备采购、配发、保管、维修到报废全过程的严格、科学、规范的管理规定，保证每个禁毒装备都能发挥最大效用。对装备进行准入机制研究，建立装备性能评估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