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界阳戏发展及传承现状研究

张 颖

（中国音乐学院，北京 100101）

张家界市各族人口比例中，少数民族比重很高，为湖南省土家族和白族人口主要聚居地，其中以土家族居多，大庸阳戏、慈利武陵戏、桑植花灯戏成为张家界人民最喜爱的民间戏曲剧种。其中，阳戏主要流传于沅水、澧水流域的湘、鄂、川、黔交界诸县(市)的广大城乡，盛行于湘西张家界、凤凰、吉首一带。它形成于清乾隆、嘉庆年间，至清朝中叶，阳戏臻于成熟，广泛流传，成为湘西群众喜爱的民族戏曲剧种。现今，在全球化时代背景下，阳戏的表演形式、表演曲目等都在发生变化，下文将在对官方及民间剧团田野考察的基础上，分析阳戏的变迁现状。

一、张家界市阳戏剧团——专业阳戏剧团①

（一）张家界市阳戏剧团概况

张家界阳戏剧团创建于1956年，此后阳戏艺术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和扶植，挖掘、整理、改编、创作了一大批阳戏剧目。阳戏剧团成立以后曾在湘、鄂、川、黔、滇、闽、赣巡回演出。

随着阳戏剧团的成立，阳戏也得到了全面、系统的发展，阳戏表演者也是人才辈出，并逐渐形成了以庹松霞、李跃胜、李贤臣、吴三洋、李银国、丁祖雪、朱丽珍、胡维星、郑菊庄、田桂明、赵学英、林秀华等为代表的老一辈阳戏表演艺术家；以周志家、吕贵平、樊世雄、符奇男、龚飞燕、金曾玉、张婵浓、张金婵、覃伯雄、欧辉平、向霞、陈彪、徐春华等为代表的中年演员；以陈静、赵芳浓、李赛勇、周海燕、龚宝真、张洁、邹勇龚、召勇等为代表的小字辈演员共同组成的老、中、青三代的传承梯队。②

现任团长为欧辉平，在他的带领下，张家界市阳戏剧团正不断创新，编排新戏，并与时下的一些新政策及张家界的旅游文化相结合，努力为张家界阳戏及张家界市阳戏剧团的发展寻找新的出路。

（二）张家界市阳戏剧团演出记录

2013年1月25日，张家界市阳戏剧团送戏下乡，笔者一同跟随观看了演出。本次送戏下乡的地点是在张家界市永定区新桥镇，是张家界市永定区文化卫生科技法规物资“五下乡”活动启动仪式。整场演出共1小时30分钟，现将演出情况记录如下：

表1：张家界市阳戏剧团新桥镇送戏下乡演出记录（2013年1月25日）

10：46——10：51 阳戏选段《桃花扇》10：54——10：57 民歌独唱《欢聚一堂》10：58——11：02 民歌独唱《最美的歌儿献给妈妈》11：03——11：07 快板《三基两力》11：07——11：11 民歌独唱《美丽之路》11：12——11：17 舞蹈《美丽的张家界》11：19——11：24 歌曲《卓玛》11：24——11：28 歌伴舞《我的张家界》

从上表中我们可以看出，在阳戏剧团送戏下乡的整场节目中，只有10：46—10：51短短五分钟是表演的阳戏选段，其余都是歌舞表演。所演的《桃花扇》是一出著名的阳戏传统剧目，在本次的演出中，阳戏剧团的演员挑选了其中的一小段，表演时一生一旦，演出取消了阳戏乐队的现场伴奏，以播放预先录制好的伴奏音响代替，两位青年演员的演唱也用普通话代替了方言。而快板《三基两力》则主要是强调农村建设、基层建设，围绕“三农”问题来宣传新的政策。

在现今的送戏下乡过程中，张家界市阳戏剧团所送的不仅仅只是一出“戏”，它的内容不局限于阳戏，更多的是与有关农村的新方针、新政策结合起来，运用现代化的音响器材，更像是为农村老百姓送去一台贴近生活的“晚会”。

（三）张家界市阳戏剧团现状

遗憾的是，作为张家界市唯一一个专业剧团，如果没有商家活动或庆典请剧团演出，阳戏现在已经很难在市区看到。上世纪90年代末期，阳戏开始没落，一些演员转去歌舞场所演出，40多人的张家界阳戏剧团只剩下不到20人坚守。阳戏剧团的窘困至今一样，张家界阳戏剧团的演出人员，国家负担50%的工资，另外50%靠自筹。剧团靠下乡演出和承接商家活动筹集经费，演员每演一场，补贴10元钱。因待遇差，留不住人，培养年轻一辈的小演员自然也就成了问题，具有“湘西梅兰芳”之美称的丁祖雪等一些阳戏名家的优秀剧目和唱腔已濒临失传。

张家界市阳戏剧团现任团长为欧辉平。2010年5月1日，欧辉平担任剧团团长时，剧团已是举步维艰，债台高筑，欧辉平不畏艰难，率领团委会班子到处筹资，想尽办法，用一个月的时间排演了《血的真情，爱的飞扬》《行风评议，创先争优》等四台大型行业节目，到市区以及各个乡镇巡回演出，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也找到了寻求自我发展的动力。而后剧团进行整章建制，调动了演职人员的积极性，演出队伍得到精化，制度得到进一步完善，演艺水平整体得到提高，发展思路更进一步明确，使剧团走向演员专业化、演出市场化、经营商业化的路子。现在张家界市阳戏剧团坚持以农村为阵地，以演行业戏为渠道，以“二为”方向为指导，与中心血站、消防、及政府扶贫部门等行业单位联合，创作一批行业戏，深入开展“送戏下乡”活动，并不断开拓农村戏剧市场。③

二、阳湖坪建新阳新剧团——业余阳戏剧团

（一）阳湖坪建新阳新剧团概况

阳湖坪建新阳戏剧团是一个业余性剧团，完全由张家界市永定区阳湖坪镇建新村的村民在村支部书记李发树的支持下自发组织。演员完全是农民，在闲暇时唱阳戏自娱自乐，节庆时在村中搭台唱戏娱乐村民，同时也接受红白喜事的邀约。全团演职人员共15人，所唱的都是阳戏的传统剧目，如《一女三嫁》、《吴强抢亲》等。

表2：阳湖坪建新阳戏剧团人员表（2012年1月28整理）④

阳湖坪建新剧团的团员们文化水平都不高，大多为农民，他们组建这个剧团的最大原因是由于田地征收后没有农活可以做，再加上村里领导的支持，因而组织起来自娱自乐。该团的演员中只有一位是男性，其余全部为女性，而乐队人员则全部都为男性，这也从侧面说明该村一定程度上还是过去“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观念，由于农田被征收，生活质量也较以前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闲在家中的女性便开始按照自己的兴趣组织起来唱阳戏，一方面自娱自乐，另一方面也能补贴家用。

（二）阳湖坪建新阳新剧团演出记录

笔者于2012年、2013年两年春节跟随阳湖坪建新阳戏剧团进行田野考察，该团每年春节都会由村支部出资，在本村的村委会大院搭台演出正本的传统阳戏，一般是连演三到四天，每天一出戏。而在平时，也会有事主来请他们唱唱戏来助兴。

表3：阳湖坪建新阳戏剧团演出剧目表（2013年3月20日整理）

表4：阳湖坪建新阳戏剧团演员角色表（2013年4月2日整理）

丫环桃花 宋维寿桃母 田际福扬天六 胡大线张宽 张德新张洪 胡大珍张洪夫人 王章元大院（守院） 崔雪春管家 崔雪春小姐张玉姣 田二妹家丁甲 张德新家丁乙 王晓菊《桃花装疯》吴强 张德新家丁富贵 胡大珍白秋红（小姐） 田二妹春兰（丫环） 崔雪春关媒婆 宋维寿白夫人 王晓菊刘宇文（长工） 王章元家丁 胡大线《吴强抢亲》李三（郎中） 田际福老妇人 田际福胭脂 田二妹王秋生 张德新王大 张德新王春兰 宋维寿苏见 胡大线七品知县 王章元士兵 王晓菊钦差大臣 崔雪春太师 胡大珍《胭脂》江四 张德新桃三春（江四之妻） 田二妹江安安（江四之子） 胡大线老夫人（江四之母） 胡大珍江珠（江四之妹） 宋维寿道长 田际福土地公公 王晓菊乞丐 崔雪春士兵甲 崔雪春士兵乙 王晓菊雷公 王章元《安安送米》

从上面两个表格我们可以看出，阳湖坪建新阳新剧团与张家界市阳戏剧团不同，他们所演的都是成本大套的传统阳戏而不是新编的剧目。该团由于受到村部的出资支持，因此很大程度上担负着娱乐本村民众的任务，每一次演出，前来观看的大多是老年人居多，传统的阳戏才是他们所喜欢、所熟悉的。在笔者进行田野采风的这几次演出中，经常会出现台上唱上句，台下观众跟着唱下句的情况，有时台上演员除了差错，熟悉剧目的老人们还能马上指出来唱的不对的地方告诉我。

从表3我们发现《吴强抢亲》是演出较为频繁的一出戏，剧团的演员张德新告诉笔者：“我们这个团要演有味儿的看的人才多。”《吴强抢亲》贴近生活，且唱词非常口语化，主角吴强本身就是一个麻脸、驼背、跛脚的戏剧人物。这一类的剧目大多轻松、滑稽，是阳湖坪建新阳新剧团吸引观众的首选。

表4中整理除了演员及其所饰的角色，其中每一出戏都会有一人身兼多角的情况，这也算是阳湖坪建新阳新剧团今后发展的其中一个问题。由于剧团本身人员很少，不得不一人学唱多种唱腔，一方面促使演员的唱腔多样化，另一方面也限制了演员们在各自行当中的专注性，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各个唱腔的独特风格。

（三）阳湖坪建新阳新剧团现状

笔者在田野考察时发现，“建新居委会居规民约”处在居委会办公楼很显眼的位置，任何进去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到：

全体居民请注意，居规民约要牢记；

党的方针要熟悉，头脑清醒思路明；

生产发展是根本，科学技术学位先；

计划生育是国策，少生优生出新人；

公益设施要保护，言谈举止讲文明；

家禽牲畜要圈养，民主管理师保障；

为了建设新农村，居民素质要上去；

生活宽裕是根本，辛勤劳动是捷径；

邪教迷信害死人，好逸恶劳最丢人；

敬老爱幼是美德；遵纪守法育后人；

邻里关系很重要，社会和谐要提倡；

诚信淳朴不能丢，乡风文明奔小康。⑤

正如他们所宣扬的那样，近年在，建新居委会在阳湖坪镇党委、政府的领带下，伴随着工业园的开发，正在充分发挥区域优势，拓展商贸流通，大力发展第三产业，重建了居委会办公大楼，露天健身场、篮球场等居民娱乐健身场所，他们正向着和谐、文明、健康、富强的生活阔步迈进。生活水平的提高、生活环境的改变、领导的支持，这都有利于村民们进一步追求精神文化生活。

阳湖坪建新阳戏剧团属于业余性质，平时都是在空闲时排练阳戏。每年春节会由村委会拨款来为本村的村民演出。同时也接受事主的邀请外出演出，一般来说，在本村演出1000元/场，若别村事主请，价格视距离来定，一般1200—1500元/场。由于刚成立2年，远没有张家界市的其他剧团有名，因此所承接的演出不是很多，现今该团主要是在村委会的支持下排练阳戏，一方面自娱自乐，另一方面也成为增加收入的一种手段。

规模小，人员不足，角色分配不均，唱腔随意性较大，这些都是阳湖坪建新阳新剧团所面临的问题，但就笔者跟所考察的这两年春节情况来看，剧团本身内部演员的唱功进步很多，同一剧目今年与去年相比演出成熟了很多，2012年时演员们还有些“怯场”，2013年春节在村部的搭台演出已经开始有一些临时的小发挥能引起观众的强烈共鸣。并且开始有远距离的演出，且反应强烈，如2013年春节就被慈利县的一位事主请去家中连演3场，现场观众远比在村部演出时多得多，演出结束还有很多观众不愿离开，剧团在不断吸收更多的观众、拓展更广的市场。

三、张家界阳戏的传承演变与生存格局

据民间艺人传说，阳戏的戏班，民间称为“堂子”。早期的阳戏艺人，多为巫师和农民，其早期堂子的堂主，多为傩坛的掌坛师，因此多以掌坛师姓氏或名字来为戏班命名。其中覃氏堂子是阳戏的重要传人覃柏之、覃宇之创立。⑥早期的阳戏剧目，大多来自傩戏，常见的有“三女戏”、《打求财》、《江边洗裙》、《百万送娘》《孟姜女》、《丁狗儿讲书》、《桃花装疯》、《血丝玉镯》、《一女嫁三郎》等。到了20世纪中后期，出现了大量的新编剧目《爱扯谎的婆娘》、《金鞭岩》、《怪县令》、《贺龙与神鞭女》等。

1956年，大庸县专业阳戏剧团成立，阳戏得到了全面、系统的发展。然而到上世纪90年代，阳戏开始呈现衰退的趋势，阳戏剧团的经济状况也每况愈下，甚至出现入不敷出的状况。

2006年，张家界阳戏被湖南省列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2011年被列入第三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而后，张家界市成立了阳戏保护中心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专门用来搜集整理阳戏剧目，编排新戏，保护和发展阳戏。同时已经开办了两期阳戏的学习班，培养了一些年青的小演员，使阳戏的传承有了接班人。

张家界阳戏一代代传说土家族的源流历史、风俗文化，成为土家族传统文化的百科全书。无论是逢年过节还是土家族的社巴日，阳戏的演出唤醒本地人民对自己文化的认同，有利于维护民族团结。同时，它也是解读张家界土家人审美心理最重要的依据，是维系民族精神的纽带。

张家界近些来旅游业发展迅猛，良好的旅游发展态势，同时也给予了阳戏广阔的发展空间。张家界阳戏取材多样、贴近生活，可说是雅俗共赏，不仅为本土的观众所喜爱，也得到了海内外游客和宾朋的青睐与赞赏，它与旅游的结合，给景点注入新的活力与血液的同时，也必将阳戏剧团带来经济效益，也促使众多演员参与到阳戏表演艺术中来，从而更有利于阳戏的传承和发展。现在，阳戏已经成为了张家界市的一张独特的文化名片。

注释：

① 本篇资料内容均来自笔者2012—2013年田野考察

② 整理自湖南省张家界市永定区人民政府.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张家界阳戏申报材料(修订版),2007,5.

③ 周海燕.《张家界阳戏剧团人物介绍》之一[EB/OL].张家界在线,2011-3-14.

④ http://www.zjjzx.cn/tour/whml/34130.html

⑤ 表中人员年龄以2012年1月采访中所获数据为准。

⑥ 整理自阳湖坪建新阳戏剧团宣传栏

⑦ 整理自湖南省张家界市永定区人民政府.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张家界阳戏申报材料(修订版),200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