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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

2019-08-07李清喜

时代报告 2019年6期
关键词:母亲

李清喜

岁月不居,光阴荏苒。蓦然回首,我已年逾花甲。不少事情皆已淡忘,然而父母的影像却时时浮现在脑海里。永难忘,1993年闰三月二十五日,母亲被病魔夺去了生命,辞世时不足61岁。十九年后的2012年闰四月二十五日,比母亲小两岁的父亲亦因病撒手人间,享年78岁。父母如今与儿女阴阳两隔,一去不还,做儿女的未尝不惦念父母?每每回忆仁慈的父母,心里就不禁涌现一句话:父母之爱、之诲、之恩永世难忘,父母亲永远是慈祥的、伟大的。

父母之爱大于天

父母对儿女的爱犹如一杯浓茶,需细细品味。那是五十年代后期的大食堂期间,老家李岗村下楼院属于觀音堂镇,老百姓都是过大集体生活,家里不能生火做饭,若发现谁家燃火冒烟,不仅要拆掉,还要遭批斗。记得我不足4岁时,大概是1957年7月,母亲与男劳力一样,用独轮小车推粪,累了一上午,大食堂里的午餐,只是一人一碗玉米粥,年龄小、不懂事的我自己喝完了一碗,还把母亲的一碗也喝了,母亲把碗边上残余的饭渣用手抿净当了午餐,下午又饥肠辘辘地推了一晌粪。后来村里成立了临时托儿所,我太胆小,被父亲送去几次都逃了出来,母亲只好把我继续带在身边,随她吃饭,我一如既往把母亲的饭都吃了。那时,父亲被派遣到大队副业队打磨石,磨石坑设在离家将近10里的孟口园,父亲在那里钻进磨石坑的地洞,点着煤油灯,一天都见不着日头,在洞里清渣子,撬磨石材料,再猫着腰把磨石材料驮出去,用专用的锤子和錾子制磨石。辛苦和劳碌让父亲学会了这门手艺,成了打磨石的高手。也正因如此,父亲离开大队副业队后又外出打磨石,为生产队挣收入,当时一个男劳力一天计10个工分,约合0.08元人民币。生产队规定:出外搞副业的每月记260工分,交20元钱,挣多的归自己。一块磨石0.17元,运费0.02元,父亲自己挖材料,一天平均打磨石40块,折合6元。一月下来,刨除交生产队的钱,父亲能挣100元左右,超过同行打磨石的两三个人一起挣的钱。到1965年,家里凭着父亲打磨石的钱,盖了一所瓦房,这在当时引起了一些人的“红眼”。后来“文革”中以“铲除资本主义尾巴”为名,把房子给没收了。家里人没地方住,只好挤在一个土洞里,到了夏日,天热,一家人挤在一起极其难受,十多岁的我就背着被子到生产队牲口屋里的秆草库里睡觉。有一天天气燥热,我就躺在饲养室外的一扇破门上休息,破门的一头支在饲养室的门槛上。半夜下起了雨,我仍然睡得香,喂牲口的饲养员也睡着了,拴在外边木桩上的几头牛受不住雨淋,挣脱了缰绳就往饲养室里窜,有一头牛险些踩着我的头,我吓得赶紧起来,把被子重新背回秆草屋里睡。后半夜,我一直在偷哭。熬到早上,我跑回家里,迫不及待地把整件事告诉了母亲,母亲抱着我的头放声痛哭。

我小学毕业后,由于出身不好,不能顺利上中学,无奈的我只好回到家里,与父母一样,日日下地干农活,面朝黄土背朝天,我学会了锄地、犁地、打堰……为了生计,母亲开始“逼”我学木匠。南瓜庵的五姥爷是木匠,他给了锯子、凿子、刨子等工具,我自己还模仿着做了墨斗,比葫芦画瓢做成了不成样的凳子、柿饼车,以及纺线织布用的丝萦。父母高兴得不得了,但我心里不热当木匠,父母也看出来了。之后,母亲就开导我学编席子。她亲自用自制的刀子破黍秆篾,再用石磙碾劈,把瓤子刮去。制成篾子后,我又不识编席的纹,母亲就找来一条破席子铺在地上,教我看纹理,让我摸索着学。我不断练习,后又经身为编席匠人的舅姥爷的指点,终于学会了。那时村里的一些发小看到我在编席子,都来讨教,父母也让我耐心地辅导,为此村里出了一批编席子的“小匠人”,把编好的席子打捆送到供销社,每条可卖2元钱左右。

我学会了编席子,又能挣点钱,父母可高兴了。父母的爱就是这样,温暖、无私,平凡而伟大。

父母之诲暖如春

父母是儿女人生的指路灯。记得刚上小学三年级时,我正在抄写小学生守则,父亲看到我写的字端正有力,大声夸赞着“比初中生写得还好”,还嚷着让母亲看。母亲虽不识字,但对儿子工整的字还是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我听见母亲转过身去小声对父亲说,别夸太多了,夸得多孩子易骄傲。父母的启蒙教育蕴含的对孩子的激励和希望,震撼了我儿时幼小的心灵。

少年时的我遇到委屈常诉说于父母,父母也常劝导。记得小学毕业后的一天上午,我与村上人一起外出割草,一个比我大十多岁的人不怀好意地戏弄我,他称自己的镰把太短,让我伸手把沟边的一绺榆树叶割掉,谁知我刚伸出镰刀碰到榆树叶,一窝马蜂飞起,把我的脸蜇得肿了起来,我丢下草篮和镰子,哭着跑回家里。父母看到后,边用蒜头和烟灰给我抹脸,边为我擦拭眼泪,劝我别哭了。母亲口中念念有词:忍忍忍,饶饶饶,忍字没有饶字高,饶人是福。咱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论割草还是干其他活儿,都要警心,多观察,别上当。

父母对孩子的爱,有时因分歧碰撞而愈显炽热。初中毕业后,我回家务农。因自幼蒙父熏陶,喜文好学,劳动之余,我手不释卷、痴爱读书。我从政治书籍里了解了中共党史,又从文学宝库里认识了鲁迅、老舍、莎士比亚等作家,这让我感到了生活的充实。左邻右舍央我写信,我拿起笔一挥而就。而此时家里经济拮据,流传的“开过药铺打过铁,什么生意都不说”的民谣很诱人。父母商量着要我学医,但跟谁学,找不着人。父亲说,自学医药书籍也可以做医生,父亲不知从哪里借来了中医书籍让我钻研,当时我也真的读起了药书,还会把“诸药频性,此类最寒,犀角解乎心热,羚羊清乎肺肝”之类的药性歌背得滚瓜烂熟。但对自学当医生感到迷茫,不时唉声叹气。母亲看我可怜兮兮的样子,就与曲梁南瓜庵几个当铁匠的叔伯舅舅商量,让我去学打铁,每月给生产队交20元副业款。去当铁匠学徒后,每月我除了交生产队20元外,还能给父母30元左右。父亲看到我为家庭担当,格外高兴,让我好好干,争取早日出师。母亲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嘱咐我做学徒要尊重舅舅,受得住委屈。可那时舅舅家里经济也不景气,我在那干的是打铁下力活,吃的是红薯渣馍,填饱肚子刚一会就饥肠辘辘。有一次我拿了一块红薯渣馍回家,母亲看了,当即掉下了眼泪,让父亲设法买点小米,送去舅舅家改善生活。当了三个月铁匠学徒,我已可以独立打小饭铲、火杵、扒子等。正当此时,由于家里村办的学校教学质量一直偏低,大队(村)党支部讨论推荐让我去当民办教师。父亲不太乐意让我辞掉铁匠学徒的工作,眼光看得远的母亲却悄悄把我从铁匠铺里叫了回来。为此,父母还发生了激烈争执。但我还是当上了每月有7.5元薪金的民办教师,这对好读书的我来说是多么高兴的一件事啊!当时是1973年1月,当上了教师,我努力工作、不甘落后,教学成绩一直被公认为优秀。父亲这时才转变看法,与母亲一致支持我干好民办教师,并嘱咐我认真教学,为家人争光。我也正是按照父母的教诲,醉心于教书育人。1975年,20出头的我申请加入了共青团,成了中国共产党后备军中的一员。

父母对儿女的“爱之深,责之切”,我深有所感。1978年7月,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二年高考,我以民办教师的身份报名参加了。高考前复习的两个月,我还担任着初中毕业班的班主任,承担两个班的语文课和一个班的数学课等教学任务,可谓身兼数职。“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好好当教师就不错了。若真要参加高考,可不要丢下教学去复习应考,外边争着干教师的可不少。万一高考失利,民办教师又丢了,蛋打鸡飞岂不可惜?”父亲一遍一遍地叮咛,一次一次地训导。作为一个靠父母供养、千辛万苦当上教师的儿子,我理解父亲的担忧,我咬了咬牙答应了他。于是一个教学、应考两不误的方案在我脑海里形成。我发誓:一定要在高考中金榜题名,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父亲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分析了我只上过一年初中,断言我考上大學希望太渺茫。但当他知道我非考不可时,就和母亲一起为我打气。父亲说,既然拉开了弓,就要射出有力的箭。于是,白天我认真备课教学,晚上我拼命复习冲刺高考。高考那日,我早早起了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冲向了梦寐以求的战场。几场考毕,我如释重负。等待了一段时间后,一封署名“河南省高招委员会”的挂号信寄来了,拆开一看,是一张渴望已久的录取通知书,我高兴得一下子蹦起来。当我把录取通知书拿给父亲、母亲看时,他们激动得流出了眼泪。父亲提前一天送我去开封师专上学,在途中嘱咐我:“多读书,学好专业课,拥有真本领,才会在未来的岗位上有立足之地。”父亲还告诉我,他之前断言我考试把握不大是想用一下“激将法”。原来父亲他深谙“水激石则鸣,人激志则宏”之道,了解我“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脾气,用这种有的放矢的方法鞭策儿子向理想的彼岸冲刺。这种饱含慈爱的“激将法”蕴藏着的是舔犊之情,承载着的是父亲和母亲对我的无限期望,我这才醍醐灌顶,真正感受父母教诲言之谆谆,意之殷殷。后来我当上了公办教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又相继走上了学校教导主任、副校长、校长等岗位,父母不止一次语重心长地教导我:“当学校领导可不容易,必须以身作则。不仅业务要干好,而且还要团结好教师,发挥好每个人的特长。”父母朴实无华的教诲是那样言简意赅,却给我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动力。

父母之恩深似海

父母含辛茹苦抚养每个子女健康成长,他们无私的爱平凡而伟大。而小鸟长大终要离巢,孩子长大终要结婚成家。我们兄妹五个的婚事经父母共同照料的有我和我的大妹妹。父母不仅帮助物色对象,还为婚事的筹办操碎了心。我结婚时,继岳父借故想闹事,那时喜事送好钱一般是40元,为了息事宁人,父亲把送好钱提高到60元送去。为了争口气,不让人笑话,母亲在办事前还托在郑州当铁匠的几个舅舅帮助选结婚用品,买了多条高质量品牌的缎子被面。我结婚后家里的经济状况更加拮据,次年我考入开封师专,二妹和二弟、三弟也都在上学,父母亲说:“人穷志不能穷,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上学。”我在开封上学,父母每月都给我寄生活费。毕业后我有了工资,大妹也已结婚,父母开了个小家庭会,让我供应三弟上学,大妹供应二弟上学,远在四川的外祖父得知家里的经济情况,主动担负了二妹上学的费用。当时我的工资每月58元,除了每月给三弟20元,给母亲买药15元外,所剩的钱只够吃饭。1987年12月7日晚,正是大雪节气的望月日,月光挺好,我在下牛供销社买了一个飞跃牌黑白电视机,趁着下夜自习的空暇,骑自行车送回家。骑车行至八里岔,遇到拦劫的几个蒙面歹徒,他们飞跑着把我从自行车上拽下来,用剑架着我的脖子,逼我掏钱,我把身上仅剩的6.7元钱都掏了出来。他们不死心,想劫走自行车和电视机,恰好一辆车经过,我大声呼救才免遭灾难。父母知道后,安慰并责怪我为何不白天回去。

父母的如海深恩还延及到孙子身上。我的长子在下牛上小学,一到周日,就跑到爷爷奶奶新搬的家里,把学校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告诉爷爷奶奶。次子不足三岁时,有一次在老家玩,突然失踪了。我与妻子急得不得了,红薯窖、厕所等角角落落寻了个遍,最后在他爷爷奶奶家里找到了。我们当时在沟里的老家住,与父母新搬的家相隔600米,两岁多的孩子竟然从沟里老家翻上去独自到爷爷奶奶家,可见平时受到了爷爷奶奶太多的关怀!

母亲生病住院,为了子女的工作和身体不受影响,硬是让一个表姨到医院伺候,但终因积劳成疾,回天乏力,医治无效,我们把母亲从医院接回家没几天,母亲就含泪离开了人间。母亲逝世后,家庭的重担就压在父亲一个人身上。二妹的婚事和弟弟的婚事也都是本着节俭的原则,在父亲一人的支撑下完成。后来父亲一直为子女操劳付出,患上了半身不遂。父亲这一病,就是17年,我们兄弟姊妹几人轮流伺候。后来父亲病情加重,再次送医治疗。出院后,二弟在郑州专门买了一套房,让老家二叔同住,方便照顾父亲,我们兄弟姊妹几个不时看望。此时,患病的父亲仍然挂念着子女。2010年我因病住院40多天,没去看望父亲,连二叔都埋怨我不孝顺,弟弟妹妹们因怕父亲担心也没透露我住院的消息。当我病好出院去看望父亲并告知他真相时,他老泪纵横,反复嘱咐我要彻底治好病。我不禁再次感受到父爱如山,父恩似海。

岁月,鉴证了饱经风霜的二老为子女操心的桩桩件件大小事。记忆中的父母是那么和蔼可亲,如今父母与我们隔着一条黄泉,值二老逝世纪念日之际,禁不住向父母跪拜,再道衷肠:尊敬的二老,您的几个儿女正是按照您生前的谆谆教诲,瞄准目标,敢于担当,都已跻身于小康之家、文化之家。我在退休前后兼职于几个单位的宣传工作,现已全部辞掉,在家享天伦之乐;两个弟弟恪尽职守,工作业绩突出,已是科级和厅级干部了;两个妹妹家庭都很幸福,大妹经营着店铺,在商场如鱼得水,二妹在郑州痴心从教,已晋升为副教授。

尊敬的二老,您赐予的父爱和母爱,已化为儿辈以至孙辈在人生道路上疾驰的活力和源源不断的工作动力。如今进入新时代,习近平“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时代强音振聋发聩,我们兄弟姊妹五人一定要在继续奋斗、报效祖国的逐梦路上,携手并肩,努力拼搏,发愤图强,竭忠尽智,用忠孝双全的实践,用知行合一的行为,用优异的工作业绩,诠释对父母大爱的回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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