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屑小事与荒诞存在的矛盾冲突
2019-08-06何雨柔
何雨柔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7-116-01
法国荒诞派戏剧创始人尤涅斯库的代表作《秃头歌女》有一神来之笔——马丁夫妇的对话,两名本是夫妻的男女竞像从未见过而一般,在平淡、呆板的声调中互相询问对方的情况,在一件又一件小事的神奇重合中,才确认他们竟是夫妻,点滴的琐屑小事居然超过了感情成为这段婚姻最有力的证明,表现了强烈的存在主义的“荒诞真实”。文本《生活终点站》与此剧有异曲同工之妙,平凡的主人公——两位退休老人;平凡的故事情节——住得近,来得巧,认识了对方,按着俄罗斯的古风习惯庆祝乔迁,一起买了需要的东西,尽是琐屑小事;以及戏剧性的结尾——他们竟早已认识,一个曾是审判员,而另一个是被他判了长期徒刑的受审者……这前后一致的平淡,和前后迥异的情节、感情冲突,凸显出了其中隐藏较深的存在主义的荒诞——客观世界无规律可循,人生本是毫无意义的,荒诞感则来源于世界的难以理解与人类偏要去努力把握的矛盾。本文将从“空白”理论与“隐喻”出发,探索文本背后的深刻蕴藉。
一、文体与“空白”理论的完美结合
从文体角度看,文本属于小小说,篇幅短,字数少,可在纸上交代的内容有限,如果作者功力不够,很容易造成不知所云,或情节破碎、叙事残缺。但文本在选择小小说文体后十分毒辣地结合了“空白”手法,不仅未造成故事残破,且给读者留下了更多的思考空间,并在读者白发的填补空白的思考中,增强了故事的戏剧性和深刻性,以及更鲜明地揭示和突出了文本主旨。
波兰哲学家英伽登在《文学的艺术作品》和《对文学的艺术作品的认识》二书中充分而独到地阐述了文本层次结构中未呈现部分与阅读的关系,指出文学作品包括四个异质而又互相依存的层次——语音现象层、语义单位层、再现客体层、图示化方而层,认为图示化构成的文学作品,特别是再现客体层和图示化方而层中包含着若干“未定点”,这些不确定性有待于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使之具体化。德国接受美学代表人物伊瑟尔的《阅读行为》一书明确提出“空白”概念以取代“未定点”,并将空白引入文本与读者的交流之中,认为空白既是交流的基本条件,也是阅读中不可或缺的积极动力,对把握作品的结构和意义起着重要作用。
文本精彩地运用了这一理论,呈现出了最真实的虚无感。读者初次接触文本时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些“空白”或者说“未定点”,特别是开头、发展部分的情节如流水账一般,极其平淡,很容易被读者忽略。但结尾部分的流泪注视和身份揭示,足够让读者大为惊讶、深感荒诞,更能让读者从结尾部分的情节留白联想开来、追溯回去,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案件是什么?什么时候判的?究竟判了多久?那个受审者在监狱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心怀仇恨吗?多久出来的?审判者什么时候不当审判员了?他们为什么哭?难道有冤情?他们以后如何而对对方?等问题。不过,返回到前而文本寻找线索,试图解决疑问的时候,读者又会发现许多的新的疑问——为什么一个受审者、一个审判者会被分到一起?为什么退休时间几乎重合?相处时有交谈吗?有询问对方的身份吗?难道这一切都是戏剧巧合?短小的文本并没有回答这些深层次的、详细的问题,但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处,与其絮絮叨叨地增加设定、交代背景,不如留下线索诱惑读者深入探讨,增强趣味性。同时,篇幅与字数的短小因“空白”蕴含庞大内容,平淡的叙述与琐屑的情节因结尾的部分揭露、部分留白而更具戏剧性与冲突性,在整体环境的单调、寡淡,以及看似真实的生活中,命运的莫测或者说存在的荒诞被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促使着人们联系自身、社会实际去探索生命存在的状态和意义。
二、隐喻中的终点站与审判
生活常被比喻为一次旅程,“终点站”是各种意义上的终结或最后阶段。在这里,一切都会归于寂灭,时间由乏味小事充满,行为只出于习惯,情感难有波澜。就像文本中的两位老人,他们的认识、相处,都如他们庆贺乔迁之喜要“按照俄罗斯古风习惯”一般循着某种特定的陈规,迟钝又平静。其实,这不仅是这两位老人在年迈时的样子,也是大多数人步入老年后的生命状态,甚至是一部分年轻人类的普遍状态。现代社会高速运转,人与人却逐渐隔阂,個体愈发沉默、漠然,似乎对一切的新意与变化都不再乐意接受或主动察觉,心与灵魂都垂垂老矣,麻木地认为世界种种没有意义。文本的终点站,不只隐喻了两个老人的衰老与生活状态,更隐含着对当今世界生命的生活状态的一种担忧。
客观世界毫无规律可言,两个老人“初次”见而觉得“一起度过晚年就不那么寂寞了”,却在最后发现有一场“审判”隔在中间。读者无法得知以后他们如何相处,却可以推测二人都无法轻易释怀,最初对仅剩生命的“现实”、“合理”的规划或许再也无法实现了。这场“审判”也不仅是二人落泪的理由,是填补空白情节的依据,更隐隐预示了人类无法把握生活的现实与结果。
作者巧妙地运用“空白”,在篇幅之外开辟了极富价值的思考空间。表而看,文本只叙述了一些琐屑小事,实际上,借助“隐喻”深刻揭露了人类的“终点站”生活状态与无规律的客观世界,并运用一个意料之外的情节“审判”将二者的矛盾上升到焦点位置,极其形象地展现了存在主义的荒诞真实。
参考文献:
[1]樊遵贤.论“文本空白与未定点”对读者鉴赏的意义[J].湖南社会科学,2000.
[2]安晶.艺术教育中的“未定点”——罗曼·英伽登的现象学美学对我国艺术教育的启示[J].大众文艺,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