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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爸爸爸》中的母亲形象

2019-08-06杨丹

青年文学家 2019年17期
关键词:母性女性母亲

杨丹

摘要:自魔幻现实主义文学思潮兴起以来,以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著作《百年孤独》为代表的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对中国文坛产生了深远影响,寻根文学、新笔记小说、西藏作家群等的创作均与其有着密切联系。而寻根文学代表作家韩少功在《爸爸爸》中充分吸收拉美文学经典的同时结合了中国文学特点,创造了无父、无脑、无识的丙崽形象。而本文将研究对象聚焦到作品中极少出现的女性,文中锁定的母亲形象——丙崽娘,是孕育了丙崽的母体,同时也象征着传统文学的母题。《爸爸爸》中丙崽母亲形象内涵深刻,具有人性、母性、兽性等多层内涵意义,极具研究价值。

关键词:女性;生命延续;母亲;母性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7-040-02

《爸爸爸》是中国“寻根文学”代表作,同时也是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在中国的初次试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韩少功以诡异奇幻的湘西民俗为背景向我们展示了“鸡头寨”这个东方“马孔多”的兴衰没落,虽然没有魔幻现实主义小说代表作《百年孤独》那样篇幅宏大,故事结构清晰逻辑清楚,但是在这之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不同于拉美地区的中国农村的兴衰史、农民的愚昧落后、人性的缺失、道德伦理的背弁;从中感受奇异的湘西山寨景色、母性的闪光点、自然生命的延续。山寨的来历不明同小说中人物的模糊去处相得益彰,互为呼应。韩少功的作品站在民族的角度对文学进行超历史主义的阐发,尤其一个民族以自我封闭的眼光去理解去看待自身命运,毫无疑问,是会有问题的。在某种程度上,丙崽的命运就是山寨的命运就是民族文学的命运。 一、女性的悲剧:欲望的裁剪 在阅读韩少功的作品时,我们往往会发现其作品中的“失父、寻父”主题,从而下意识的淡化母亲形象,却没有注意到在“失父”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其母亲对其非同一般的影响力。这也与作者自身的成长经历和环境分不开,韩少功一反常态地塑造了丙崽娘这一鲜明的母亲形象,与绝大多数母亲形象不同,在文学作品中我们所接触到的母亲形象往往代表着善良、无私、勤劳、爱与智慧,但韩少功向我们所展示的丙崽的母亲自私、市侩、粗鄙、甚至于淫乱,这些都与我们印象中的母亲形象大相径庭。

《爸爸爸》中的丙崽娘,是一个中国农村典型的妇女形象,在人物形象上的典型却更加凸显了人物经历上的非典型,在某种程度上这似乎也暗示了山寨黯淡无光的未来。研究丙崽娘的形象时,我们很容易发现丙崽娘与《百年孤独》中一家之母乌苏拉的共同之处,尤其是在死亡这一点上。孕育生命的母体的湮没,也正是一个家族一个民族的消亡。被狗吃去的尸身与被蚂蚁啃食的生命,这种死亡方式如出一辙,我们也可以看到加西亚·马尔克斯在魔幻现实主义写作手法上对韩少功的创作有一定的影响。进一步深入研究就会发现,韩少功在吸收了马尔克斯的写作方法的同时也在结合中国民族自身的实际,试图去反映出不同于拉美地区的中国传统民族文化。但是,文学的民族风格已经不是继承的问题,而是如何建立的问题。[1]

作为孕育了丙崽这个主人公的母体,韩少功很聪明地把她塑造成为一个矛盾的个体,使读者既从心底鄙视这个农村妇女的形象,又能够从中感受到人性、母性的光辉。在世俗的文化背景中,难得可贵的是圆形人物身上散发的人性光辉,原始生命的母性特征是根植于骨髓无法剔除的。而作为母亲的典型形象,丙崽娘并不是一个人,在七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村,这种卑贱而又伟大的母亲形象存在于每一个村落,承担着生活的重担与宗祠香火的传承。典型形象中的非典型,丙崽娘与她们又是不同的。这样一个女人却极具悲剧意识,在而对其他女性的不幸时,她能说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去也就去了。”[2]同时也可以看出这是对自己悲惨命运的开脱。

尚未开化的社会环境下成长的中国女人,身上自然有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子。生下丙崽后等待她的是一个分崩离析的家,丙崽娘遵从着“嫁夫随夫”的纲常伦理守着儿子在丈夫的故里生活。三纲五常是中国民族封建文化的产物,我们肯定其中对于女子美好品德的赞颂,同时也注意到其中“存天理,灭人欲”的对于人性的剪裁,按照一个固有的伦理模式用道德的机械性把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剪裁成血肉模糊的人,而对于丙崽娘的裁剪,是民俗和人性的双重剪裁。

向人性本能的欲望屈服,同时也是对生命原始欲望的追求,是一种种族延续的需求。她也会羞愤的打骂,却止不住眼角流露的一丝娇俏风情。“娇俏风情”似乎与一个粗俗市侩的农妇形象大相径庭,在这么一个封闭落后的小山寨,守着破败的家庭,作为一个心理与生理健康的女人,她也表现出女性的特征与欲望,乐于受到异性的注意与认同。韩少功的这段描述极为形象地表现了一个孤独寂寞女人的虚荣心,在欲望与世俗中,丙崽娘对这种有伤风化的调笑乐在其中。不管是一句玩笑话的外乡人还是寨子里土生土长的“仁宝”,对于一个健全的男人的渴望,就是丙崽娘对整个山寨无形窒息落后文化的最大抵抗,也是对背叛了她的丈夫的有力反击,反映出的是传统封建对人性的裁剪,也可以说是对文学的阉割。

所以在韩少功的笔下,催生出了丙崽的第二人格——仁宝。作为山寨里一个极具现代化思维的老后生,仁宝与丙崽在某种程度上是极为相像的。因此,我们可以大胆的推测韩少功塑造“仁宝”这个人物形象的意义,是健全化的丙崽的第二人格。而作为孕育了丙崽这个神秘个体的母体——丙崽娘与仁宝之间的关系更是耐人寻味。他们之间的乱伦厮混似乎是不可想象的,一个而容丑陋、市侩、粗俗的农妇,一个具有现代思想的相对而言年轻的后生,似乎是两种平行的人物类型,但是在鸡头寨落后的民俗、破碎的家庭、失智的儿子、古板的父亲、无望的生活下,背德乱伦是可以想象的。

二、母亲的悲悯:生命與伦理的羁绊

母亲是生命的源头,是人性的伊始,在文中“脐带”连接的不只是血与肉,还有对于韩少功作品中生理残缺的人道主义的人文关怀。丙崽的母亲毫无疑问是不幸的,在封闭、凝滞、落后的山寨中,丈夫抛弃了她,本可以指望着唯一的儿子好好生活,但唯一的期望却是个傻的。正如文中所说:

丙崽他娘种菜喂鸡,还是个接生婆。常有妇女上门来,叽叽咕咕一阵,然后她带上剪刀什么的,跟着来人交头接耳地出门去。那把剪刀剪鞋样,剪酸菜,剪指甲,也剪出山寨一代人,一个未来。她剪下来不少活脱脱的生命,自己身上落下的这团肉却长不成个人样。[3]

韩少功用荒诞的排比手法把丙崽娘手中的剪刀形象化,既象征着整个山寨甚至于民族的未来同时也是对于整个民族“失智”的暗喻。在本文中丙崽娘是一位个性鲜明、形象饱满的人物,不仅表现在她的粗俗、势利、悲悯,同样表现在她“接生婆”的身份,粗鄙女性却是山寨未来的象征,母亲的身份、接生婆的身份都在她湘西农妇的身份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而纱。母亲和接生婆无论是哪一种身份,首先让别人想到的是生命,对于生命的热爱与敬畏是这两种身份最为凸显的特征。但是在丙崽娘身上却并没有感受到这种热爱与敬畏,相反的,是对死亡的好奇与活人的同情。生命是崇高的也是伟大的,在丙崽娘的眼里,生命与她所拥有的物件没什么不同,剪鞋样,剪酸菜的剪刀同样也可以剪断脐带,在她看来,是理所应当的。这种天生对于生命敬畏的缺失,是不正常的,但在丙崽娘的眼里,在山寨众人眼里,似乎本该如此。这是愚昧的自以为是,同时也是可笑的故步自封。“打冤”事件更是可以看出丙崽母亲悲悯的人文情怀。

反观文章中丙崽娘几次对于丙崽的打骂都是一种近乎“指桑骂槐”式的指责和谩骂。在丙崽被健全后生打骂戏谑之时,丙崽娘会在一旁提醒,他们的生命是自己带到这世上的,从这种程度上来说,丙崽的母亲不是单纯丙崽一个人的母亲,她更是整个山寨甚至于整座山生命延续的象征,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丙崽母亲死去之后,整个鸡头寨也走向了覆灭。母体死亡,更是一种源头式的毁灭。而丙崽娘的撒泼打骂似乎也有一种对命运的怨恨,生命从她手中诞生降临到这世上,但她自己带来的却是一个痴痴傻傻,未老先衰的生命异体。韩少功用讽刺的手法向人们揭露一个残忍的事实,中国的古代文化,中国灿烂古朴的传统文化,相互融合成为民间非理性的传统,藏污纳垢的落后因素使“寻根文学作家”发出一种类似“恨铁不成钢”的复杂情绪。

在读者看来,这或许也是韩少功对于传统民族文化的反抗。我们研究《爸爸爸》中的母亲形象含义时,并不能仅仅局限于母亲形象,更要把她和整个“寻根文学”结合起来,去思索整个民族的过去和未来。

三、人物形象的深层内蕴

畸形的婚姻、破败的家庭、整个山寨所施加的无形的压力,对于丙崽的母亲来说,就像一层透明的网把她和她的傻儿子紧紧包裹在其中,无法挣脱、无法撕破。更可以看做是新生代文学在原有的文学模式以及世界文学的包裹下苦寻出路的挣扎与努力,韩少功站在民族文学的角度用一种象征意义描述了文化与民族的矛盾。但他却并没有对此提出解决办法,因为他本人也还在这种矛盾与斗争中没有找到出路,仍然对于这种民族文学心存困惑,所以他对丙崽与孕育丙崽的母体的结局采取了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

《爸爸爸》中有一系列的社会角色,而我们最容易忽略的是人性最真实的体现——丙崽娘。作者表达的是一个中国传统劳动妇女被生活以及伦理压迫的痛苦,是在生存中所要背负的传统文化积淀下的沉重压力,但同时也捕写了她为生活所做出的努力,为求得生存所做出的艰辛付出。在这里最值得关注的是丙崽娘的命运与鸡头寨似乎是一体的。在征兆的最初,丙崽娘就不明的死去,这也与她的来历不明,山寨的起源不明不谋而合,而象征着生命起源的那本剪刀,在一开始就是混乱的,受众繁多杂乱,可以看做是对生命的漠视,对生产的不敬重,似乎暗示着鸡头寨惨淡的未来,而这也与最终泯灭的鸡头寨是相互融合的。

韩少功是“寻根文学”代表作家,《爸爸爸》是寻根文学同时也是中国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品,而丙崽娘则是《爸爸爸》中塑造比较成功的民俗人物形象。有学者认为《爸爸爸》是从地域文化中寻找批判性良方。[4]我们似乎可以理解“寻根文学”与其说是在寻找传统文化的根,莫过于说是在寻找传统文化的劣根,同时也是在寻找现今文学的出路。寻根文学的源起与寻根理念的产生有内外因素的影响。从内因来看,寻根文学的源起与寻根理念的产生可说是中国文学自身运行轨迹的必然。[5]从作品中的母亲形象着手,更容易找寻作品主体的价值源头,是在一种觉醒进步的民族意识启发下所进行的一场“文学溯源活动”。通过对母亲形象的解读,我们能够感受到作者对于落后和孤独的社会历史环境的不满,对自我封闭,自我满足的文化系统的担忧,这种对于文学源头的回溯,很值得当代作家去借鉴、探索和思考。

注释:

[1]陈光孚:魔幻现实主义[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6,第171-172页。

[2]韩少功:爸爸爸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第71页。

[3]王蒙、王元化.中国新文学大系1976-2000第十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9,第566页。

[4]程光煒.韩少功的变线——从《西望茅草地》到《爸爸爸》的话题谈起[J].南方文坛,2019(01):6-15

[5]曾利君:魔幻现实主义在中国的影响与接受[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第1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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