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质量发展中效率变革的制约因素与路径分析
2019-08-06王竹君任保平
王竹君,任保平
(西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中国西部经济发展研究中心,陕西 西安 710127)
一、引 言
面对当前中国经济增速不断下降,发展阶段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的现实情况,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应坚持质量第一、效益优先,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推动经济发展实现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现阶段,资本报酬递减现象开始出现,依靠大规模政府主导型投资保持经济增速的方式已不具备可持续性。三大变革的推进不仅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根本途径,也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标志。质量变革是变革的主体,既包括微观层面提高产品质量和服务质量,也包括宏观层面关系国计民生的各个领域发展水平;效率变革是变革的主线,也是提高中国经济竞争力的关键,更是当前实现高质量发展的主要支撑,要打破当前制约效率提升的各种制度障碍,提高各领域投入产出比,实现以既定投入获取最大产出的集约化发展;动力变革是变革的基础,当前传统经济发展动力不断减弱,需要重新培育经济发展新动力、新优势,经济发展的驱动力要向创新驱动转变。三大变革相互依托,是一个有机整体,需要统一推进。推进三大变革可以增强中国的经济活力、创新力和竞争力,为中国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构筑坚实基础。
二、当前中国经济发展中效率状态的系统分析
中国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后,需要依靠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来实现经济增长。三大变革中的效率变革即关注以往被高速增长所掩盖和忽视的各种低效率洼地,运用效率变革不断对其进行改善、填平,为中国高质量发展提供一个高效、高竞争力的稳固基础。
经济发展效率是对一个国家和地区一定时期内,一定的投入和技术条件下,经济资源利用的最大可能程度,是一种对资源配置能力、市场竞争能力、投入产出能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综合评价。从经济发展不同视角来看,经济发展效率包括宏观效率、中观效率和微观效率。当效率落脚到经济系统层面时,发展效率表现为不同要素得到合理配置,即劳动力、资本和技术等关键要素的配置和利用效率能够满足经济系统、社会发展和人民生活的需求,称为宏观效率。当效率落脚到产业或行业层面时,发展效率表现为资源在不同产业、行业、生产领域之间的合理配置,实现不同产业、行业之间的协调发展,称为中观效率。当效率落脚到企业层面时,发展效率是对企业投入与产出能力的度量,要求企业在生产要素投入一定的条件下产出最大,或产出一定时投入成本最小化,称为微观效率。关于全要素生产率的估算是经济学一个重要的研究问题。本文对宏观与中观全要素生产率(TFP)采用生产函数法进行测算。生产函数法在用于企业TFP估计时,会产生同时性偏差和样本选择性偏差等不可避免的计量技术问题,Olley和Pakes[1]发展了基于一致半参数估计值方法,简称OP法。该方法假定企业依据当前生产率状况进行投资决策,选择企业当期投资为不可观测生产率冲击的代理变量,从而解决了生产函数法的偏差问题。本文选用OP法对企业微观全要素生产率进行测算。
(一)高速增长阶段发展效率得到改善
1.宏观效率明显改善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凭借丰富的劳动力资源,运用高投资和出口导向型发展模式取得了显著的经济发展成效,经济增长速度也一度远远超过其他大国。
第一,劳动生产率快速提升。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物质资本的积累迅速增加、先进技术的不断引进、教育水平的不断提升,使得劳动生产率实现大幅提高。全员劳动生产率从1978年的0.09万元/人跃升至2016年的8.17万元/人,年均增长率达到12.60%,东中西部地区[注]各地区具体的划分是: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海南、河北11个省市区;中部地区包括山西、吉林、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8个省市区;西部地区包括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11个省市区。的劳动生产率也得到显著提高,东部地区更是异军突起。三大地区劳动生产率相较于改革开放初期均实现质的飞跃,2016年东中西部地区劳动生产率分别达到12.05万元/人、6.93万元/人和7.24万元/人。改革开放初期,三大地区劳动生产率差距保持近似不变的趋势,进入20世纪90年代之后,东部地区与中西部地区之间的差距呈现扩大趋势,这与中国实施的优先发展东部沿海地区的战略密切相关。随着国家提出西部大开发战略,中西部地区劳动生产率不断提升,东部地区与西部地区劳动生产率差距由2002年峰值的2.40倍,降到2016年的1.66倍。东中西部的不断发展带动全员劳动生产率不断提升,全员劳动生产率2002—2016年年均0.54万元/人,显著优于1992—2015年年均0.12万元/人的水平。[注]参考任保平等[2]劳动生产率测算方法GDP(1978年不变价)/从业人数。
第二,全要素生产率呈倒U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市场经济体制不断完善,并通过推进要素市场化配置实现要素自由流动,促使中国全要素生产率提高,带动经济高速增长。据测算,改革开放初期,中国全要素生产率快速提升,但区域间差距显著。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全要素生产率增长放缓,但三大地区之间的差距却在不断缩小,这主要归功于西部大开发战略为西部地区全要素生产率增长提供动力。进入21世纪,投资率过高、产能过剩等问题的凸显,造成全要素生产率出现下降。本文运用Cobb-Douglas生产函数(C-D生产函数)对1978—2016年各省份全要素生产率进行测算,利用GDP(1978年不变价)表示产出,参考张军等[3]的方法、折旧率取9.60%测算固定资本存量,与就业人数共同作为宏观要素投入(如图1所示)。
2.中观效率显著提升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高速增长并快速跃升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第一大货物贸易国,这一伟大成就与中国结合自身要素结构实现的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密切相关。经济发展政策的不断开放及有效的行业发展激励机制,为中国不同行业的快速发展拓宽道路,促进中国由一个农业大国转变为世界第一工业大国、第一制造大国,并触发世界竞争格局和全球分工体系的深刻变革。
第一,产业结构明显优化。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开端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确定,这一体制解放了中国长期以来的产业发展禁锢,极大地释放了全社会生产力与产业发展活力。1978年三次产业结构占比为0.28∶0.48∶0.24,第三产业占比较低。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市场开放,带动大量农业人口向工业与服务业转移,促进非农经济快速发展,2000年三次产业结构占比调整到0.14∶0.46∶0.40。改革开放初期,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为农业发展带来了红利,农业劳动生产率从1978年359.67元/人快速增长到1985年816.48元/人,并在1982年农业占比达到高峰32.80%。此后,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农业占比逐步下降,第三产业则随着市场的不断开放得到快速发展。公有制为主、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定位促进以商业、饮食、居民服务、交通运输等为核心的私营企业遍地开花,大型连锁经营等新业态得到快速发展。2001年加入WTO为中国产业发展带来了全球化红利,世界市场的打开使中国快速变身世界工厂,加速工业化与服务业的共同发展,服务业就业人数在2011年首次超过第一产业,而第三产业占比在2012年首次超过第二产业,成为经济增长的助推器、吸纳就业的稳定器。
第二,各行业效率齐头并进。1978年改革开放在小岗村打开序幕,以农业改革为起点,城市改革随后全面展开,并经过土地改革、国有企业改革、科技体制改革,逐步放开金融市场、劳动力市场、房地产市场、技术市场、信息市场,最终带动各个行业蓬勃发展。加入WTO促使中国融入国际市场,中国凭借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快速成为世界工厂,近几年随着中国人力资本的不断积累,高科技产业快速发展,生产的产品名扬海外、甚至比肩美国。2003年以来各个行业全要素生产率不断攀升,凭借生物科技的不断进步,以及与国际金融行业的高度融合,农业与金融业效率双双实现高速提升。金融业全要素生产率年均涨幅达到11.70%,远超其他行业,批发和零售业、工业全要素生产率紧随其后,中国各行业全要素生产率均呈现上升趋势。
3.微观效率有所提升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企业在所有制结构、管理水平、经营机制、管理观念、企业组织结构及企业制度等方面都发生了根本变化。国有企业不断变革,在关系国家安全、民生的关键行业和领域发挥重要作用;股份制企业、私营企业、外商投资企业从无到有、由小到大、由弱到强,迅速成长,已经成为推动中国经济发展的核心力量,中国企业的竞争力不断增强,对国际市场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第一,各类企业高速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打开了中国经济发展的闸门,不仅有国有经济,还有多种所有制经济不断涌现,共同促进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第一,股份制企业。中国股份制企业萌发于改革开放的热潮中,1986年国务院明确提出“各地可以选择少数有条件的全民所有制大中型企业进行股份制试点”,由此开启了中国股份制企业的发展浪潮。1990年11月和1991年4月国家先后批准上海证券交易所和深圳证券交易所成立,股份制企业在中国迅速发展,尤其在1997—2001年,中国股份制企业从7.20万家发展到30.74万家,增长了3.27倍,年均增长率达到43.75%。第二,外资企业。吸引外商投资也是中国对外开放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改革开放初期(1983年)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仅为9.20亿美元,到2017年上升至1 310.35亿美元,实现15.70%的年均增长率。2015年中国首次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外资投入国。第三,私营企业。1987年党的十三大报告明确私营经济是公有制经济必要和有益的补充,此后私营企业进入了迅猛发展的阶段,1989年私营企业为9.02万户,到2017年达到2 726.30万户,实现22.63%的年均增长率。私营经济的发展速度远超全国经济增长速度,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推动力量,私营企业在创造就业机会、出口创汇、缴纳税费等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为经济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
第二,企业生产率不断提高。当前进入知识经济时代,传统的、基于强边界的单元型企业与资源配置方式严重影响了资源配置的效能与效率,创新与发展的步伐滞后,然而中国企业凭借敏锐的技术嗅觉,运用新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催生了经济社会发展的新动力,以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逐步取代了以资源和政府为主导的传统经济发展模式,为企业实施新的组织方式提供了可能,更加带动企业生产率的不断提高。中国企业自觉以国家战略指导自身发展,不断探索新动能、打造新动能,实践以新要素市场化配置资源、培育新产业[4]。当前,中国新动能发展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不仅为国家和产业的创新发展探索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新道路,而且实现了中国在国际市场地位质的飞跃。
(二)高质量发展阶段发展效率的短板分析
1.宏观效率仍存短板
第一,劳动生产率远低于发达国家。伴随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中国与发达国家的差距在不断缩小,但由于中国当前生产技术总体水平较低,劳动力素质与发达国家差距仍然较大,中国劳动生产率仍远低于发达国家,中国与其他国家劳动生产率的比较如表1所示。但中国与其他国家的差距正在不断缩小。2000—2016年,中国劳动生产率不断提升,中国劳动生产率年均增长率达到8.99%,远超其他国家。
表1 中国与其他国家劳动生产率 (2010年不变价购买力平价美元)
数据来源:世界银行WDI数据库。
第二,资本产出率持续下降。在经济发展初期,资金使用与管理存在较多问题,如投资建设管理的粗放化、大量国有单位融资约束不足、企业产能利用不足等,从而造成资本产出率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不断下降。近些年中国资本产出率有所改善,然而与发达国家的差距仍然较大,根据世界银行数据,2016年中国增量资本产出率为1.22,远低于发达国家的资本产出水平,德国为4.14、英国为3.79、美国为3.52、法国为2.01。资本产出率的不足,将会严重影响中国社会投资质量、效益和效率的全面提高。
第三,全要素生产率增长不断下降。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全要素生产率有所提升,但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注]利用Chung等[5]定义融入非期望产出的全要素生产率指数(ML指数)对宏观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进行测算。却持续走低。中国与发达国家的全要素生产率差距较大,参考美国宾州大学国际比较项目发布的数据,2014年中国全要素生产率仅为世界平均水平的53.12%,G7国家的52.23%、美国的43.21%、德国的46.34%、英国的60.27%。2016年中国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为-1.62%,低于主要发达经济体的增速(日本-0.21%、韩国0.62%、美国-0.39%、法国0.39%、德国0.82%和英国0.21%)。
2.中观效率提升不足
第一,产业结构现代化水平较低。中国产业结构现代化水平与发达经济体还存在较大差距,产业结构的进一步优化升级面临困难和瓶颈。依据中国民生银行研究院采用的产业结构演变系数DCIS作为评价指标的测算,中国工业化发展进程水平远低于美国、日本、韩国和德国。用产业结构演变系数上升一个单位的速度来衡量工业化发展速度,日本需用时31年,德国需用时18年,美国、韩国均需用时11年。中国尚处于工业化发展中后期,产业结构演变系数尚未出现一个单位的变动,明显落后于其他国家。使用第三产业和第二产业的比重来衡量产业结构的高级化程度,中国的产业结构高级化程度同样远远落后于美国、韩国、日本和德国。
第二,三次产业全要素生产率提高动力不足。纵观40年来中国的产业发展演变,中国产业结构总体呈现由“二一三”向“二三一”、再向“三二一”转变的趋势,第一产业与第三产业呈现“剪刀式”对称消长态势,第三产业逐渐取代了第二产业在国民经济中的主导地位。然而三次产业的全要素生产率变动方向却不同,第一产业由于生产技术不断进步,全要素生产率不断上升;然而第二、第三产业却没有出现增长趋势,这与产业体系现代化程度不高、劳动生产率较为落后、产能利用率总体偏低、资源与生态约束依然严峻等问题相关。
3.微观效率呈现下降趋势
第一,企业利润率不断下降。近年来,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利润率总体呈下降趋势,由2010年的7.62%下降至2016年的6.24%。2018年8月长江商学院发布的“中国企业经营状况指数”表明,中国企业当前经营状况明显下滑,企业销售前瞻指数、企业利润前瞻指数、企业融资环境指数和企业库存前瞻指数四大指数全部出现下滑,值得注意的是,伴随着销售和利润的下滑,企业用工成本却在上升,由此可见,企业现阶段面临着巨大的结构性成本压力。
第二,资产负债率仍然较高。从企业的资产负债率看,近些年来,中国工业企业的资产负债率有所回落,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17年3月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资产负债率是56.23%,同比下降了0.72个百分点,但基建和房地产行业2016年的资产负债率超过65.23%,依然居高不下。从所有制性质分类来看,民营企业资产负债率在下降,国有企业及国有控股企业资产负债率仍居高不下,2016年达到了65.89%,比工业企业的平均水平高出近10个百分点。此外,尽管中国非金融企业的资产负债率总体呈下行势头,但总杠杆率水平仍在上升。
三、中国高质量发展中效率提升的制约因素分析
(一)宏观效率的制约因素分析
1.要素配置效率是影响中国宏观效率提升的关键因素
全要素生产率本质上是一种资源配置效率,因而经济增长中要素配置效率不足是影响宏观全要素生产率的关键因素。中国经济在转轨过程中一个相当突出的现象就是要素市场扭曲造成的要素配置效率低下。具体来看,各级地方政府出于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的战略目标,普遍存在对资本、劳动和土地等关键生产要素资源的管制,地方政府同时拥有这些关键要素的定价权,进一步造成要素流动障碍、要素价格刚性、要素价格的差别化,以及要素价格低估等一系列要素市场扭曲效应。钱雪亚和缪仁余[6]认为,要素配置效率是阻碍中国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最大约束,在当前中国经济竞争力逐步下降和经济潜在增长率逐步下滑的双重压力下,必须通过继续推进要素市场化的全面改革,全面提高要素配置效率对生产率增长的贡献率,从而维持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增长。
2.人力资本投资是影响中国宏观效率提升的长期因素
舒尔茨[7]指出,人力资本是凝结在劳动者身上的、以体力劳动者和脑力劳动者的数量和质量表示的资本,知识、能力、健康等人力资本的提高对地区经济增长的贡献远大于物质资本与劳动力数量的增长。人力资本的不断积累可以有效提高劳动力质量,在提升劳动力生产效率的同时,也能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教育事业发展迅速,1999年实施大众化发展战略,高等教育入学率一路攀升。然而中国劳动力的整体受教育水平和国家教育投资数量仍然偏低,教育投资占GDP比重仍偏低。中国还存在教育结构不平衡问题,表现在职业技术教育发展滞后、地区间教育投资水平不均衡,而且教育提供的劳动力供给与实际的劳动力市场需求脱节,影响中国劳动力生产率的提升。因此,中国需要改善人力资本投资的不足与结构性问题,以促进中国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
(二)中观效率的制约因素分析
1.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是促进中观效率提升的核心因素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是提高中国经济综合竞争力的关键举措”,产业结构升级可以促进生产要素在产业之间的转移和重新配置,可以提升产业要素的配置效率。产业结构升级的内涵是保证高附加值、高技术产业比重的不断上升,这些产业拥有较强的技术溢出效应,并与其他产业有较高的关联作用,可以有效促进产业技术效率的提升。产业结构升级本质上是分工深化引起的生产环节裂变,而分工是促进经济增长的重要来源,分工的细化加强了生产专业化,从而提高产业的规模效率,然而配置效率、技术效率、规模效率共同作用于产业的全要素生产率,因而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能够从根本上促进产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
2.供给结构优化是促进中国中观效率提升的基础因素
在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管理等生产要素的质量与效率出现了边际效用递减的趋势,资本报酬效应逐渐消失。此外,各类生产要素的产出不能完全满足社会需求,造成了供需失衡与错位。在这种条件下,需要提高全要素生产率,通过产业要素优化导向实现从数量增加转向效率和质量提升。一是在劳动力方面,建设知识型、技能型、创新型劳动者大军,弘扬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加快促进高端人才的培育与集聚,提高单位劳动的产出效率和产品质量,实现从人口红利向人才红利的转变。二是在土地等自然资源方面,建立权责明确、监管到位的自然资源管理制度,健全土地等自然资源集约利用制度,实现土地等自然资源从粗放供给转向集约利用。三是在生产资本投入方面,需要提高资本运作效率,吸引社会投资,发挥社会动能,建立政府与社会收益共享、风险共担的长期合作关系,实现资本投入从政府主导转向社会主导。
3.提高产能利用率是促进中观效率提升的关键因素
中国的产能利用率具有明显的时代特征。第一阶段,计划经济时代,供需结构以行政指令为指导在全社会范围内实现配置,当时国内消费需求远超市场生产能力,虽然存在产能利用率及产能过剩问题,但在当时的经济发展中并不突出。第二阶段,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逐步确立,由于生产设施的落后,产能利用率不足逐渐成为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常态,并愈演愈烈。尤其是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中国政府为了应对实体经济的疲软现象,推出了一系列振兴和刺激经济的政策,这些措施在客观方面有利于挖掘市场需求潜力,但也导致了国内部分行业的盲目投资和重复建设,进一步加剧了产能过剩问题,由此工业产能利用率已成为影响经济增长的主要“顽疾”和国家宏观调控的重点。耿强等[8]指出,产能过剩不但会导致产业组织恶化、企业亏损增加、浪费资源环境,还会带来更大的经济波动。林毅夫等[9]认为,产能过剩已经成为了影响发展中国家经济乃至重构发展中国家宏观经济理论的重要问题,严重影响中国产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
(三)微观效率的制约因素分析
1.提高研发投入是促进中国微观效率提升的基础因素
国外大企业普遍把研发视为企业的生命之源,发达国家研发经费来源与经费执行主体均为企业,科学家和工程师就业的主要部门也是企业,在这一方面中国与发达国家存在很大差别。中国研发投入的主体是政府、企业和金融机构,政府的研发投入在国家研发总投入中所占的比重较高,中国科学家、工程师的就业方向以高校和研究机构为主。因此,鼓励企业提高研发投入,是提高企业技术竞争力、促进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提高的必由之路。
2.改善营商环境是促进微观效率提升的核心因素
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2017年6月的全国深化“放管服”改革电视会议上提出了“营商环境就是生产力”这一新理念,强调了营商环境对企业运营的决定性作用。从微观企业层面看,营商环境是企业创立和发展的前提和基础,良好的营商环境将有益于企业的设立、运营、融资和绩效,企业运作的全过程都离不开营商环境的渗透作用。正是由于营商环境对企业家才能所发挥的作用具有巨大影响,企业家才能与当地营商环境的关系受到很多学者的关注。薄文广等[10]认为,企业家才能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存在着营商环境“门槛效应”,即企业家才能只有与一定的营商环境相结合,才会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产生积极作用。谢海东[11]认为在利润增长机制和投资诱导的两重作用下,营商环境与民营企业绩效显著正相关。
四、新时代中国高质量发展中实现效率变革的路径
(一)宏观效率变革路径
1.发挥市场机制作用,提高宏观生产要素配置效率
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涉及多方面因素,如技术进步、人力资本投资、规模经济等,但所有这些因素起作用的前提条件是要素市场化配置。首先,建设完备的要素市场,补充要素市场建设的短板。建设多层次的资本市场,完善金融体系建设,保证资本的自由流动。构建充分竞争的土地流通市场,设立防止过度投机的监管机制。发展技术市场,建设有利于实现科技创新成果快速转化为生产力的市场机制。其次,促进要素自由流动,对各种要素市场充分开放,促进劳动力、大数据等市场中要素的自由流动。最后,确保要素价格的市场化,由市场确定要素价格,不仅包括物质性生产要素,还包括资本、劳动、技术、管理等要素均实现要素价格的市场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效率提升的核心要求是市场整体实现有效性,因而需要推进市场秩序建设和市场监管建设,加快完善要素市场机制。
2.提高教育水平与人力资本质量,为提高宏观效率提供根本保障
提高人力资本质量与教育水平的改进息息相关,提升人力资本水平,一方面要加大人力资本投资,另一方面需要提高人力资本投资效率,优化发展教育事业。首先,要注重保证教育机会的公平,强化政府促进教育公平的主体责任,推动城乡义务教育一体化,加大对贫困落后地区的基础教育投资,逐步缩小城乡、区域、校际差距。其次,注重各阶段教育的平衡发展,统筹学前教育、义务教育、高中阶段教育、职业教育及高等教育的共同发展,注重新时代不同教育需求的特点,补齐短板,实现不同阶段教育的平衡发展。最后,实现人力资本投资与劳动力市场更加紧密的结合。中国经济进入新的发展阶段,经济结构变迁频繁,技术进步迅猛,知识创新更加多样化,人力资本投资面临着更大的挑战,因而需要把握经济社会发展形势及劳动力市场的变化,提高人力资本投资、培养的针对性,实现产教融合,顺应新时期经济社会发展需要。
(二)中观效率变革路径
1.全面构建三次产业协同合作新体系,促进产业结构优化
三次产业协同合作是增强产业发展潜力、推动产业成长的有效途径。重新定位三次产业的地位与功能,构建三次产业协同合作新体系,既要重视工业,走新型工业化道路,也要重视农业,实现农业现代化,还要发展现代服务业和高新技术产业,实现三次产业协调发展。首先,推动产业融合发展。发挥第三产业的引领功能,大力发展加工制造业,尤其是农产品加工制造业和装备制造业,通过延伸产业链、培育产业簇群、推动政府间纵向与横向协作等,形成产业链、创新链、资金链、人才链,促进三次产业之间的互动与合作。其次,建立产业间的强强联合。通过产业之间的互动及联系,发挥三次产业增长与发展的地域环境优势,形成三次产业之间的双向溢出效应。最后,搭建产业体系协同发展机制和平台。建立健全产学研制度机制,成立产学研深度融合机构,搭建产融深层次合作平台,形成产业与要素之间的无缝对接,形成产业与要素之间的联动发展,协同协调共建现代产业体系。
2.转变政府职能,加深市场化进程,改善产能过剩
通过市场化改革化解产能过剩问题有利于实现经济又好又快的发展,但在市场化改革时需要肯定政府的辅助作用。首先,转变政府职能,发挥政府对宏观经济的掌控和调节作用,优化政府的公共服务,出台投资指导信息,遏制不同行业的过度投资问题,规范市场行为。其次,不同省份工业部门应采取差异化产能过剩治理政策,由于不同省份具有产能过剩的产业有所不同,而且产能过剩的程度也有巨大差异,对于产能过剩严重的中西部地区,应重点进行技术引进,提升产品品质和市场需求水平,而产能利用率相对较高的东部地区,应鼓励企业开拓新消费市场,扩大消费需求。
(三)微观效率变革路径
1.加大并优化研发投入,提高技术创新水平和效率
创新是构建竞争优势的关键因素,是企业持续发展的根本动力所在,中国企业应积极采取措施,加快实现核心技术和关键技术领域的突破。首先,充分发挥大企业的技术创新引领示范作用,核心技术和关键技术的突破需要依靠拥有深厚技术积累的大企业,因而要促进形成大企业聚焦基础技术研究与创新研发,小企业致力于应用型技术与改良型技术研发的技术创新格局。其次,推进构造开放式创新平台,探索“互联网+”发展模式,集聚创新资源,提高企业整体创新能力,有效整合和利用全球创新资源,建立完善的研发机制。最后,深化产学研合作,企业在加大技术研发投入的同时,探索与高校、科研机构建立紧密联系的发展方案,实现科学实验室与生产技术创新的高度结合,提高科技成果的生产转化率,提高技术创新效率[12]。
2.提升营商环境,促进企业效率提高
首先,地方政府应构建“清和亲”的政商关系,营造一个透明化、公平化、便利化和法治化的营商环境。政府作为营商环境的主要营造方,应努力提高办事效率,进行机制体制创新,制定优化营商环境的合理性政策,为企业提供长期和稳定的预期,以此来打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其次,地方政府应深入推进“放管服”改革,实行“不见面”审批、“承诺制”无审批等简化企业办事流程、“让企业家只跑一次”等节约成本的举措,多听取企业诉求,协同企业、高校等科研机构及社会组织等,找到相关行业发展的痛点难点(更多集中在非企业家可干预的制度或政策领域),以先行先试的方法降低制度和政策壁垒,更好地激发企业活力。最后,从营商环境的内涵出发,随着收入水平的提升,以及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之前的“人随产动”日益转向为“产随人走”,且越是高端人才越是格外看重除工资之外的软环境,优美的生态环境及高水平的教育卫生等配套产业对于提升营商环境和吸引高层次人才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