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明高度看待低生育率问题

陈斌

日前，重庆市卫健委官网发布的统计资料显示：2019年1至5月，重庆市户籍出生人口数68351人，同比减少30180人，同比降低30%，其中，一孩同比减少15142人，二孩同比减少13311人。降幅惊人，引发舆论关注。

这事值得关注。因为在某种意义上，重庆是一个缩小版的中国。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显示，全国总和生育率为1.18，重庆为1.164，比全国略低。2018年，全国城市化率为59.58%，重庆为65.5%，比全国略高。看重庆，等于粗略地、快捷地看全国。

2016年1月1日全面二孩政策落地。在此之前的2014与2015年，重庆户籍人口出生人数分别为30.71万人与33.97万人。2016年为38.31万人，2017年为33.71万人，2018年为30.33万人，这说明全面二孩政策松绑的二孩生育意愿已经在2016年与2017年两年内得到了释放，2018年回落已经很明显了，2019年如果延续前五个月30%的降幅，意味着重庆户籍人口出生人数只有20万人的样子，那是一个让人警醒的数字。

有一个流传已久的谬误或早就过时的错误印象，说中国人或华人好生小孩。根据美国CIA统计数据，2017年的总和生育率，新加坡为0.83，澳门为0.95，台湾为1.13，香港为1.19，是CIA统计的全球224个国家与地区中垫底的四个。这是华人与现代化相遇后面临的新问题。可以说，华人低生育率是一个全球性问题。

生育率与人口结构对一个国家的未来是至关重要的。深圳常住人口只比上海的一半略多，但深圳的人口结构比上海更年轻，这是深圳创新力与经济活力的泉源。2018年，上海小学生在校人数为80.02万人；深圳为102.8万人。上海小学是五年制，深圳小学是六年制，但即使按照同一统计口径，深圳小学生在校人数也多于上海。儿童多，首先意味着他们的父母即年轻人多，创造财富的人也就多；老年人少，以退休金为生的纯消费者也就少，这两点都是有利于经济增长的。

国内的地方、城市，似乎自身生育率低也无所谓，可以通过好的禀赋与政策来吸引年轻人口流入，但一个国家难以简单地这样操作。通过提振生育率来优化人口结构才是最优解。持续地、大规模地引入外来移民会带来诸多问题，如文化冲突，甚至主流族群置换之忧。

这就是指数函数的威力了。设想一个社会，有两个族群，主体民族占比90%，生育率为1.3；外来移民群体占比10%，生育率为3.9。一代人之后，两者比例为75∶25；两代人之后，比例为50∶50；三代人之后，比例为25∶75；四代人之后，比例为10∶90，彻底攻守易位。综观世界历史，人口与生育率往往决定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甚至一个文明的兴衰。

但是，提振生育率是全球性难题，好的办法似乎不多。

或有人说，对生育进行补贴不就行了？我们简单推理一下。首先，用于生育补贴的钱来自税收，这税收最终的承受者是工作者与年轻人，所以这一过程本身会削弱他们投资生育的能力。其次，最有可能对生育补贴作出反应的是吃福利的人，人为提升这部分人的生育率可能是在制造更多吃福利的人，而提升生育率说到底要提升的是工作者、生产者、有能力创造财富者的生育率，生育补贴不能提升反而可能压制他们的生育率。这一升一降都不是可欲的，最终提升还是降低了总的生育率也不好说。

生育行为本身也有吊诡之处。在这个问题上你越是“理性”，越是衡量生育的利害得失，你可能越倾向于不敢生，或勉强生一个“给老人交差得了”。看全世界，生育率高的地方基本都是生育文化强的地方。美国西班牙裔的生育率就是要比其他族群高很多。

如何提振生育率，如何重振生育文化，如何营造对生育、母亲与孩子友善的政策环境、社会环境与舆论环境，等等，重庆冲击应带给我们诸多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