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争第一名

王永刚

海景饭店要举行一次厨艺大赛，潘岩和吴刚彼此心知肚明，厨师长即将退休，董事会想借此比赛选出最佳人选，而最有希望的就是他们两人。潘岩善于厨房管理，是厨师长的得力助手，而吴刚厨艺一绝，除了厨师长外无人能及。

这天，一位年长的亲戚来看望厨师长，厨师长正好在开会，就让潘岩帮忙招待一下。潘巖使出浑身解数，极力讨得对方开心。吴刚一眼就看明白了，潘岩这是在打人情牌，厨师长是这次厨艺比赛的评委之一，他想博得厨师长的好感，能给他多打几分。

厨师长开完会，陪亲戚聊了一会儿天，一晃到了午饭时间，就自掏腰包留亲戚吃饭。潘岩主动请缨，亲自下厨掌勺，还弯着腰，眉开眼笑地向厨师长的亲戚推荐菜品。

点好菜，潘岩就去了厨房。厨房里热火朝天，潘岩一时找不到帮厨，见吴刚双手叉腰正在休息，就招呼他帮忙杀一条鲈鱼。吴刚听了一愣，忙应声道：“没问题，我这就去。”

很快，吴刚把杀好的鲈鱼交给潘岩，潘岩拿刀在鲈鱼上划出花纹，开始清蒸前的准备。

一个多小时后，吃饭的客人渐渐少了，吴刚正在清理灶台，潘岩气呼呼地向他走来，厉声问道：“吴刚，你什么意思，让你帮忙杀鲈鱼，鱼胆破了，也不知道冲洗干净。”

吴刚心里暗笑，他是故意破了鱼胆，且不冲洗干净的，就是想让潘岩在厨师长面前难堪，他装作很无辜的样子，说：“我又不是帮厨，好些年没杀过鱼了，破了鱼胆也很正常，要不我去跟厨师长解释。”

吴刚来到厨师长的饭桌前，他惊讶地发现那道清蒸鲈鱼已经被吃掉一大半。厨师长的亲戚看到吴刚，连忙笑着说：“没事，不就是苦了一点。”过后又对潘岩的厨艺赞不绝口：“这鲈鱼鲜嫩有味，恐怕也只有在饭店才能吃到。”

对于这样的结果，吴刚万万没有想到，他脑子飞快一转，说：“老先生这么爱吃鱼，正好厨房里还有条草鱼，不妨让我也给您做道菜。”

厨师长的亲戚连忙推辞，厨师长却在一旁帮衬说：“这位吴师傅的厨艺一流，错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今天就让他给您露一手。”

听厨师长这么一说，吴刚立刻回到厨房，不一会儿工夫，一道糖醋草鱼端上了饭桌。

厨师长的亲戚看着表面一层诱人的糖醋，不觉口水都快流出来，急忙用筷子挑了块鱼肉送入口中，吃过之后啧啧称赞道：“鱼肉鲜嫩，酸中带甜，吴师傅的厨艺果然一流。”

吴刚和潘岩相视一笑，这回两人算是打了平手，但双方在心里暗暗都较起了劲。

第二天，吴刚一进厨房，就看到潘岩在向同事借厨师长培训时的听课笔记，他心里不禁一阵嘀咕，这潘岩想临时抱佛脚，进行比赛前的恶补，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等潘岩走后，吴刚马上找到那名同事，劝说同事不要把听课笔记借给潘岩。同事的厨艺比不上潘岩，但也想在比赛中有个好的名次，被吴刚这么一说就同意了。随后，吴刚又找到其他同事，劝说他们不要把听课笔记借给潘岩。

潘岩转了一圈儿没借到听课笔记，只好向吴刚借。吴刚说：“我把听课笔记借给你也没用，比赛是临时出题目，靠的是选手平时积累和临场发挥。”

潘岩吭吭哧哧地说：“都怪我不好，厨师长培训时，我没有用心去记录，我知道你不一样，不但认真心细，还会把自己的想法一起写下来。”

吴刚终于听明白了，潘岩这是想走捷径，那就更不能借给他了，吴刚直截了当地说：“大家都视听课笔记为秘籍，我也想好好温习一下，指望能在这次厨艺比赛中战胜你。”

潘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走了。看着潘岩落寞的背影，吴刚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和潘岩说不上冤家对头，两人的老家在同一个县城，又是同一天进了这家饭店，按理说应该互相帮助，可转念一想，竞争就是这么残酷。

这天傍晚，正在炒菜的潘岩接到一个电话，脸色一下大变，给身旁的同事交代几句后，急急忙忙就走了。过后，吴刚从厨师长那里得知，潘岩的儿女在河中戏水时，大女儿为救弟弟不幸落水身亡。

第二天，董事会发动全体员工募捐。吴刚很同情潘岩的遭遇，他的女儿也被留在老家，夫妻俩时常提心吊胆，生怕女儿出什么事。轮到吴刚捐款时，他毫不犹豫地比其他同事多捐了不少钱。

几天后，潘岩料理完女儿的后事，就来饭店上班。同事们围着他，不停地安慰他，厨师长把捐款纪录交给了他。潘岩翻看着捐款纪录，眼里噙着泪水，哽咽着说：“这些钱，我先收下，等有钱了再还给大家。”说完，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当晚，潘岩敲开了吴刚的宿舍门，吴刚忙把他请进屋。坐下后，潘岩感激地说：“我都看了，这次捐款，厨房数你捐得最多，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你。”

吴刚一听潘岩为这事而来，笑笑说：“我们是竞争对手，可也是同事加好友，如今你有困难，我怎能袖手旁观。”

潘岩又是一阵感动，忽然他站起身来，一脸认真地说：“我决定不参加这次厨艺比赛了。”

吴刚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最有希望胜任厨师长的人就是你，要是你放弃比赛实在太可惜了。”

潘岩不为所动，吴刚一看急了，心想这个时候潘岩放弃比赛，肯定是为了成全自己，让他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于是，他大声对潘岩说：“如果你还是个厨师的话，就振作起精神来，我们就在比赛中一决高下。”

“吴刚，你想多了。”潘岩挤了挤笑容，说，“我女儿在世的时候，我发誓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一定要赢得第一名，可现在女儿已经走了，第一名对我来说已没什么意义了。”

潘岩说，再过几天，就是他女儿十二岁的生日，在这之前，他跟女儿说起饭店要举行厨艺大赛的事，女儿就鼓励他去赢得第一名，把这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

听完潘岩的话，吴刚对潘岩说：“那你更不应该放弃比赛了，努力去赢得第一名，这才是给你死去的女儿最好的祭奠。”

潘岩心意已决，说：“等比赛一结束，我就辞去工作，和老婆一起回家搞农家乐。”潘岩的老婆在民办学校当老师，他想在家办个免费看护点，除了照顾自己儿子外，还能兼顾给其他留守孩子补习功课。吴刚见劝不动潘岩，也只好任由他了。

到了比赛那天，吴刚以一道色、香、味、形、器俱全的“雪花蟹斗”惊艳全场，本以为吴刚会拿下第一名，结果被排除在三甲之外。

在台下的潘岩看得清楚，吴刚犯了不该犯的错误，他用猪肉塞入蟹斗中，评委们吃出口感差异，自然给不了高分。比赛一结束，潘岩马上找到吴刚，生气地问道：“第一名本来是你的，可你为何要拱手让给别人？”

面对潘岩的质问，吴刚不紧不慢地说：“那天你说的话，我想了很久，我们在外拼搏，不就是为了孩子将来能过得幸福，可孩子不在身边，由爷爷奶奶带，缺少父母的关爱不说，出了事情更是鞭长莫及，再说这些年县里大力发展旅游业，凭我们现在的厨艺，何愁不能闯出一番事业来？”

潘岩朝吴刚擂了一拳，说：“跟我想到一块儿了，那我们就来个约定，明年这个时候看谁的农家乐更红火。”

吴刚信心十足地说：“比就比，我老婆也不差劲儿，到时看谁家的看护点办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