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的曹隽平

唐吟方

我从认识曹隽平起就一直在关注他。比如看微信里呈现的内容，留意报刊上有关他的报道，发觉他跟我朋友圈里的朋友不是同一个类型。直觉来讲他是个很励志的人，比如做普通人的书法教育，不分职业和年龄;为文房界的新人做推广，不遗余力，如今很多人经他的宣传，已经在业界有不小名气了;为中国书法中的楷书奔走呼号，在我印象中至少由他牵头举办过两次全国性的楷书展;还参与知名度甚高的《见字如面》节目的策划等等。但另一方面曹隽平身上带有一些中国传统文人的特质，爱交朋友，喜欢收藏古玩与字画。他玩票设计的“书香传家”文房系列荣获了“2018湖南旅游商品大赛”一等奖。他的文章也写得特别出彩，传达他心目中的风雅之旨与公平正义。他还有湖南人的特点，对湖湘文化有与生俱来的热爱，写过不少论述湖湘书法的文章。不过这些还只能算是他的及身之爱，他的正业是办一份近年来在艺术界呼声越来越高的《艺术中国》杂志，推介有成就的老艺术家，发现艺坛新秀，甚至对散落在全国各地、艺术学术上有一技之长的“在野派”也不遗其远，时有惠及。对于这样一个涉及面非常广泛的艺术家知识分子，我想来想去还是称呼他为文化人合适。

曹隽平的众多身分，以我粗浅的观察，书法家与编辑家是将来讨论他时必然要提到这两个重要身分，所以我的短文就围繞他这两个身份展开。

先说曹隽平的书法，他是写楷书的专家。

对于楷书，书法家根据各人自身的喜好做选择，这是毫无问题的。坦率的讲，中国书法史上的楷书，到唐代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法度、结构、典型俱在。从书体的角度来说，唐代也是百花齐放、风格林立的时代，后人要发挥的空间大概非常小，更何况我们所处的时代毛笔在书写活动中已经不是占主导的工具，当今选择楷书作为书写对象的书家，剔除普及上的作用，大概都是特别有抱负的书家;但挑战也特别大，这也是许多艺术史家建议不选择楷书作为创作终极目标的原因。当然如果换一个角度去看，从汉字的识读与书写角度出发，楷书又是绕不过的应有之义。怎样在书写与书体的选择上做到平衡，我想是参与当代书写与书法的人们纠结了很长时间的问题，不是当代人聪明、智慧不够，是写楷书的物质与精神层面的整体背景不再。可能是这个原因，我对今天还在坚持写楷书的书家们表示极大的敬意。曹隽平的楷书成就已经有很多专家学者作过评价，我不是这方面的研究者，无力置喙，但我想说，从曹隽平在书体上的选择，可以看出他坚韧的文化性格，这恰恰是作为一个艺术家可贵的地方。近期北大方正与他签约书写“曹隽平楷书字库”，这足以说明他的高度。

我特别想说的是，当曹隽平在湖湘有影响后，仍致力于普通人的书法教学，并且因此获评“2018感动湖南十佳人物”，这是很值得注意的。我们知道蔡元培曾提出以美育替代宗教，早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有识之士就提出过民众教育运动，旨在提高国民的文化审美素养，可惜这一运动由于抗战的兴起而中断。曹隽平的书法推广，除了传承上的意义，还有他作为一个中国人写好中国字的应有之义。我没有与曹隽平交流过，但他的指向意义是显而易见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价值会越来越突出。在这一方面，曹隽平以一人之力赴之，我常常觉得这是文化愚公的行为，只有胸怀极大的抱负的艺术家才会这样投入地去做。设若我们的社会有许多曹隽平，那么书写活动的普及以及质量是不必再多赘言的，然而今天我们生活中“推石头”的西西弗斯太少了，因此曹隽平的存在，显得意义更大。

曹隽平推广书法的定位，瞄准两点：其一针对于普通人;其二书体主要是楷书。这个定位，基于对国情现状的了解，是务实有效的做法。请看他收的弟子，三教九流、有教无类，就可以看出他的职责所系。我曾经在一篇短文中称之为“知识分子”的担当。而曹隽平在这个方面对社会的贡献远远超越其书法价值，我强调他的书法家身分，是因为他在这方面的贡献恰恰源于书法。当然，曹隽平收农妇、黑的司机、赌徒……为弟子，悉心传授传统文化艺术，也让我想起生活在晚清民初的王闿运，他招收的徒弟中既有民国的总统咨政，亦有名列百工之内的三匠。在21世纪的今天，湘湖文脉不绝，曹隽平的存在，我想就是明证。

至于曹隽平编辑家身分，看一看他主持的杂志大概就明白。这是一本开放的价值观显豁的艺术杂志，主张正大、有格调，选作者与作品时没有门户之见与圈子意识，也不问名头与身分，唯真实水平是求，故被介绍的艺术家，上来自学院殿堂的精英们，下来自穷乡僻壤的民间艺人，他的杂志都平等相待。最感人的是他对生活在民间的艺术家的关注，不光力推，还利用杂志这个平台的优势，为民间艺术家走向市场铺路;对于一些游走在艺坛边缘的非体制内艺术家，曹隽平也倾注了极大的心力。在我看来，固然是曹隽平的责任感使然，更是其胸襟与风度的展露。一个杂志如果能影响一批人，造就一批人，竟而推动一种风气的形成，就是成功的。曹隽平的努力，正是借助媒体传播的影响力让理想成为可能，这也是我以为曹隽平与《艺术中国》充满魅力的地方。也许现在评价曹隽平和《艺术中国》杂志为时过早，但以杂志已有的表现，从许多年前只有圈内人才看的杂志，到入选“2017全国数字阅读影响力海外排名25位”（艺术类排名第一），逐渐成为艺术界有影响力的杂志，我乐观其成并抱有更大的期待。

数年前我去长沙参加一个活动，和曹隽平约在某博物馆见面，我很惊讶这位主编是打车来的，据他说至今连自行车都没有，上下班经常步行或骑共享单车。我知道他对于自己心仪的文玩、古书画从来不吝钱财、一掷千金，而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向来很低，保持了一个平民出生的文化人朴素的本色。他对我投去的不解的眼光，显得坦荡自然。这让我确信，他是一个有文化信念的人。

我对曹隽平言不达意的勾勒，或许距离真实的他迂阔而远，好在他的作品、杂志、文章与活动记录都在，寻求了解真实生活中的曹隽平，可以跟他交朋友，学书法或听他给你讲述他的收藏历程和他眼中湖湘的名人……我一直以为曹隽平是新湖南文化界的典型，他的生命处于迸张状态，他的才艺英姿勃发，他的未来值得我们翘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