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何去何从
2019-07-30郭儒逸
郭儒逸
五彩城是一个面积巨大的商业购物中心,这里地处北京北五环之外,与它一街之隔是一个叫橡树湾的高档小区。一年之前,超过9万元/平米的均价都没能阻挡不少小米员工看房的热情。那个时候,这些持有股票期权的员工们正在期待公司顺利上市,然后把一些外界早已盛传的造富故事变为现实。
2019年7月9日,小米赴港上市满一周年。敲钟时港交所里的觥筹交错和人声鼎沸,现在已经消失殆尽。雷军和几位创始人站在一人高的铜锣前的意气风发,也逐渐被几个月后“不能有丝毫盲目乐观”的紧张感所代替。顶着“新经济公司”、“独角兽”这些头衔上市的小米,可能并没有达到很多人最理想的预期。
壹
在上市首日跌破17港元的发行价之后,小米股价过去一年就始终在低位徘徊。股价不振在刺激着小米。距离上市一年还差几天的时候,小米仍没停下在港股市场回购的脚步。
今年7月3日,小米花费将近5000万港元回购512万股B类股份,过去一个月中小米共进行了19次回购,合计回购0.97亿股B类股票(注:小米股票分为A类特权股和B类普通股),按不同回购均价测算总耗资约8-9亿港元。
去年7月9日,小米在港交所正式挂牌上市。当日收盘价为16.8港元,较发行价约下跌1.2%,融资总额也仅为原计划的一半。自此之后,小米股价一路走跌。尽管港股市场同期也不太景气,但从去年10月至今,小米仍然一路跑输恒指大盘,目前市值不足300亿美元。
在IPO前夕最为乐观的时候,小米的估值甚至被推上过1000亿美元。据高进回忆,2016年那时候入职时,HR就是按照600亿美元的整体估值来给新晋员工们计算期权。
为在满腹狐疑的港股投资者面前表露信心,1月份小米就曾在公开市场有过两次回购,耗资接近1.6亿港元。当时恰逢IPO部分限售股解禁,小米有意-在股价承压时选择托市。雷军还作出承诺,将所持股票继续锁定一年。进入6月份,在股价相继创下上市来新低后,小米回购的频率陡然加快。在某次回购完成后,一名小米高管随即在朋友圈发布一条状态,“回购股票表明小米对未来真的有信心,并且并不缺钱。”
但是小米的故事仍需要打动更多投资者。
上市之前,小米究竟是互联网公司还是硬件公司,这对欲给其估值的市场机构而言是一个“终极拷问”。一派争议之中,近期多家券商机构将小米的目标价调至15-16港元左右,这比当前价格大约上涨36%-40%。不过,这个价位仍没有覆盖发行价。小米或许就是在这样的复杂心情中,迎来了上市一年这个敏感时刻。
随这个节点而来的,还有新一波限售股解禁。叠加小米最大机构投资者晨兴集团和小米三位联合创始人刘德、洪锋、黎万强所持有的可解禁股份,合计43.87亿股(市值约420亿港元)将可上市流通,占全部B类股份的25.34%。一场不太确定烈度的抛压,正在缓慢靠近。
贰
与目前一些互联网公司令人咂舌的上市速度相比,小米从中关村保福寺桥旁拥挤的银谷大厦到登陆港交所,花了9年时间。
在此之前,小米的上市意愿一度遮遮掩掩。即使在2015年業绩最为辉煌的时期,雷军告诉外界的仍然是“小米五年内不会上市。”但没过多久,他又改了口,“考虑到投资人和员工的诉求,小米并不排斥IPO。”
小米早期的现金性工资不高,这已经是不少员工之间的共识。为此,小米允许员工在现金和股票之间弹性调配比例,以作为最后的薪酬。
“早期阶段期权发放比较多,小米进行过2—3次全员发放。大量的客服、测试部门员工都有较多的期权,导致后面可发放的期权越来越少。雷军甚至不只一次提到,期权有点发早了。”已经离职的员工高进回忆。
在小米供应链业务任职的高进刚加入时被授予1600股,分五年行权。其中前两年可行权40%,此后每年依次20%。据他了解,对标阿里P6+级别的高级工程师在入职小米时,大多数持股在1000股-2000股之间。等到小米上市前,他成为约7000名期权持有者中的一员。IPO之后,按照1换10的比例分拆,高进持有的1600股变为16000股。
除了IPO之前的机构投资者(小米共九轮融资)和持股员工,在上市首日盘后的庆功宴上,雷军慷慨承诺要让当天买入的投资者赚一倍。高进有一个颇为激进的测算。尽管没有了所谓的财务自由,“小米上市还是带给一部分员工财富。工号3000以内的核心员工,持股数量在5万股-10万股上下,上市后换股成50万-100万股。按现在的股价,买套房子是差不多够了。”
当然也不乏失意者。方立在2013年入职小米,他说自己属于3000号的员工序列。当时这个阶段员工的平均期权是3000股(后来1拆4,可以达到12000股),但“分五年行权,就算全拿了也没多少,扣完税勉强有100万元左右。”这与起初公司内外流传的造富神话,相去甚远。
7月9日包括小米、美团和众安保险等在内的独角兽公司们,港股盘中跌幅一度均超2%。要达成这个“赚一倍”的目标,雷军显然有着不小的压力。
叁
今年1月初,雷军在小米年会上给员工们公开打气说,在去年资本市场大势不利的情况下上市,这本身就是巨大的成功。“小米成为港交所首个同股不同权的上市公司,也创造了香港史上最大规模的科技股IPO。”
回溯小米在智能手机市场的扩张史,2014年和2015年是最为辉煌的年份。但2016年受供应链问题等影响,小米手机陷入低迷,在国内市场也跌至第五位。最困难的时候,联合创始人黎万强需要通宵达旦工作来挽回颓势,只能靠“喝点啤酒,吃点烤串”来提神。甚至为了避免估值被下调,小米只能依靠贷款维持运营。
目前,智能手机、IoT与生活消费产品与互联网服务(含广告、游戏和有品电商等)已成为小米的主营业务。其中,智能手机业务占营收比重超过六成,但毛利率长期徘徊在个位数;而被视为未来“现金奶牛”的互联网服务,自2017年开始毛利率就保持在60%以上,不过当前占总营收的比例仅在10%左右。
在高进看来,小米模式是人群运营的模式:依赖手机,在特定人群中形成消费者心智,用非手机产品实现盈利。“打一个不太形象的比喻,就像打印机行业,打印机不赚钱,但墨盒赚钱。”这也是小米在IPO之前不断讲述给外界的故事模型。不过令雷军和小米遗憾的是,在仍然由硬件构成主要收入的情况下,还没等到与“保守”的港股投资者畅想未来,过去承诺的低毛利反倒已沦为不折不扣的估值杀手。
肆
行业统计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小米成为第一梯队阵营中同比下滑幅度最大的手机厂商。在过去,小米的组织结构曾长期稳定。基本格局是雷军亲自负责手机业务,几位联合创始人分管小米网和销售、生态链、电视业务、MIUI等。在上市之前,雷军将手机业务交给担任总裁的林斌:上市后两位创始人刘德和洪锋淡出,生态链部门重新任命并进行了业务分拆,MIUI部门也做了分拆。
经过过去一年多达七八次的内部调整,小米在集团层面和各具体业务线的架构上,均有了大幅度变化。然而这一迟到的调整已经引发非议。在匿名职场社交平台上,关于小米员工职级的讨论十分惹眼。而不清楚的相关信息,以及职级评选的秘密操作方式,成为不少人最直接的困惑。
产品和业务上的调整也在继续。得心应手地使用了多年“性价比”的招牌后,小米从今年开始将手机业务小米和Redmi拆为两个品牌。其中,小米手机分为数字系列、MIX系列和CC系列,分别瞄准中高端、高端和年轻女性消费者。而完成500-3000元产品布局的Redmi,将继续在“性价比”市场和友商激烈博弈。
继2017年抛弃了对旗舰产品1999元的定价策略后,今年2月份推出的小米9,按照雷军的口径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定价在3000元以内。但显而易见的是,从多年奉行的“極致性价比”杀入一个陌生的市场空间,无论3000元还是4000元的价位段,小米都将会面临新对手的冲击。
伍
五彩城的小米员工们还在进进出出。转岗的、跳槽的、创业的,还有裸辞的,甚至是入职不到一年就走人的。这些被认为越来越正常,“公司现在已经上市,业务涉及的范围又很广出现人员流动毫不意外了。”
更多的员工从今年7月下旬开始,也将陆续“告别”五彩城。不过他们不是离开公司,而是准备搬入几公里外装饰一新的小米科技园新总部,并结束小米居无定所的九年北漂生涯。在这个雷军参与设计、连男卫生间小便器都要由他过问的新总部,橡树湾可能依然是不少员工的梦想,但这个梦想实现的时间或许要被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