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东长涪边区借粮记

■汪大波

◇1949年4月21日，我军百万雄师突破国民党军的江防

1949年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取得决定性胜利。4月21日，百万雄师过大江，一举解放南京。下野后的蒋介石一面让代总统李宗仁与人民解放军“和平谈判”，拖延时间；一面组织残余力量在西南地区负隅顽抗。

此时，川东长寿县（今重庆市长寿区）、涪陵县（今重庆市涪陵区）边远山区的贫困农民既要向反动政府交公粮，又要向地主交租粮，青壮年还要被抓去当兵，生活极端贫苦。

中共长寿、涪陵边区区委面对黑暗现实，秘密发动贫苦农民开展“三抗”（抗地租，抗公粮，抗抓壮丁）斗争。他们以青年农民张帮玉砍去食指和中指，不惜自残其手来反抗抓壮丁为典型事例，通过“老庚会”“自救会”等群众组织在农民中广泛传播，不但激发了贫苦农民参加“三抗”斗争，配合人民解放战争，阻扰反动派征粮、征兵工作，也给他们自己争取了减租利益。

贫苦农民受骗上当

当年，涪陵县云集乡安顺寨有个供奉无常菩萨（传说地狱里掌管生死的无常神）的寺庙，每年5月15日，这里会举办无常庙会。

庙会会长张陈氏以借办庙会为由骗取钱粮，派出尼姑、居士分赴长寿、涪陵、垫江、武隆等地募钱化斋，还编造谣言说：今年安顺寨无常爷显灵，武隆县农村有个老人不敬神，得罪了菩萨，无常爷便把他的儿子抓到地狱受重刑。其子鬼魂投梦给老人，让他到安顺寨烧钱、化纸，供献了财礼，无常神就把他的儿子放出地狱，早投了人胎。

这个谣言欺骗了很多贫苦农民，5月15日那天，从各地赶来参加庙会的就有一千多人。庙会骗得香烛、猪头、鸡、羊等很多东西，还骗得大米、黄豆、玉米、菜油共计千余斤。

会期一过，张陈氏除给安顺寨的僧尼、居士留下口粮、香烛外，其余粮油物资通通归她所有。张陈氏通过迷信活动，榨取大量钱财，处于饥荒状态的当地农民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这时，中共云集乡党支部根据上级指示，把“借粮济贫”作为“三抗”斗争的一种方式。他们及时发动群众向地主、庙会会长张陈氏“借粮济贫”，同时向中共长寿、涪凌边区区委作汇报。

发动群众借粮济贫

在中共云集乡党支部的带领下，1949年6月9日上午，即将断炊的“三抗”会员和极端贫困农民90多人，带着口袋、箩筐、背篓在安顺寨集合。一方面，中共党员张怀村和张锡山代表群众面见张陈氏，向其“借粮济贫”，以解决无粮下锅农民的燃眉之急；一方面，地下党支部书记孙定恒和党员王国臣带领群众到安顺寨庙会粮食存储处，借取粮食。

可是，当张怀村、张锡山讲明来意时，却遭到张陈氏的拒绝，她还威胁说：你们“借粮”实际是“抢粮”，我儿子要惩办你们（张陈氏的儿子张仿益是当地国民党伪区长——作者注）。张怀村等回答：我们借粮是解决贫苦百姓无粮下锅的吃饭问题，是救人性命，还出具借条。你为富不仁，就是做恶事，如果同意就是做善事，你想想吧！

张陈氏的顽固态度，让前来“借粮”的群众十分愤怒，一致认为张陈氏不但不减租（当年国民党为缓和矛盾，搞了“二五减租”的办法，遭到地主劣绅的抵制——作者注），现在还不借粮，他们提出先把张陈氏搞迷信骗来的粮食分了。

但党支部决定采取原计划，用“借”的方式，把庙会存放的粮食借给群众。他们随即找来庙内和尚僧鉴明作证，除了给寺庙中的僧人、居士等留足一年的口粮外，其余粮食都借给了穷人。

在僧鉴明的见证下，党支部公开分粮称重，依次给排队的穷人分发粮食。总计借粮15石（折合1800市斤），由张怀村、张锡山出具借条，让僧鉴明转交给张陈氏。

“借粮”被控告为“抢粮”

“借粮”给断炊的山区农民下了一场及时雨，张陈氏却怀恨在心。她指使僧鉴明到云集乡公所报案，控告张怀村等人聚众“抢粮”。

乡公所文书操碧辉是中共地下党员，早知此事。他收到状纸后，反问僧鉴明：“你们安顺寨庙子小，哪来那么多粮食？哪能有大白天近百人抛头露面公开‘抢粮食’的事？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乱说，扰乱人心啊！”

操碧辉一面让僧鉴明回寺庙听候调查处理，一面报告党组织。中共长涪边区区委得知此事后，立即派区委委员夏鼎型负责开展统战工作，通过各种渠道进行协调，缓和矛盾。

夏鼎型首先向张陈氏讲明这是借粮救人，因为现场有庙方僧鉴明监督，公开称粮后，才借给无粮的穷苦人，还写有正式借条，由僧鉴明亲手收下。此外，那些穷苦人都是有姓有名的本土百姓，并非“土匪”。这一系列重要事实和情节，均证明此事系“借粮”而非“抢粮”。

由于当时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人民解放军解放西南指日可待，国民党基层政府人员惶恐不安。张陈氏是借儿子张仿益的权势当上庙会会长，并利用迷信，欺骗民众，大发横财，又抗拒“二五减租”引起公愤，如果坚持以“抢粮”罪来惩办穷人，不但阻力重重，而且对张仿益不利。鉴于各种因素，张陈氏只好收下借条。

1949年8月初，中共长涪边区区委按照安顺寨的借粮方式，又组织了一次借粮济贫活动。这次活动，仍然由云集乡地下党支部发动。他们组织贫苦农民向罗家坝的大地主胡士朋、杨文斋借粮30余石（折合4000余市斤），解决了100多户贫苦农民的口粮问题，震动了长涪边区。涪陵、长寿两县伪政府得知后心惊胆战，伪区长也束手无策。

◇黑白木刻《减租会》，表现了农民在减租减息运动中，与地主说理斗争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