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诫
2019-07-26沈栖
沈栖
已故哈佛大学费正清教授在《剑桥中国史》中说:“19世纪的鸦片贸易是‘近代史上为时最久的、最有系统的犯罪行为。”此乃不刊之论矣!
清廷以“天朝上国”自居,不思联络外邦,自然也就不主张通商贸易。在外邦频频“叩门”的情形下,清廷出于“施恩”予以“抚绥”,设立了所谓一口通商制度,外国人仅可在广州十三行做买卖(1842年签订《南京條约》后才有“五口通商”)。在通商贸易中,真正腐蚀中国社会的洋货是鸦片,如1877年后任驻英公使的郭嵩焘所说:“西洋为害之烈,莫甚于鸦片烟……中国士大夫甘心陷溺,恬不为悔。数十年国家之耻,耗竭财力,毒害生民,无一人引为疚心。”乾隆初年,鸦片输入每年约400箱,每箱约百斤;到了道光元年(1821),输入为5000箱,道光十五年,骤增为3.5万箱。且不说白银大量外流(3.5万箱鸦片共值近2000万元),鸦片的泛滥也成为当时最难医治的社会溃疡。
道光帝当初派遣林则徐为钦差大臣赴广东禁烟,明确的训令是:“鸦片务须杜绝,边衅决不可开。”受命禁烟之初,林则徐做过不少和平解决的努力,但我方要维护被鸦片损害的国家核心利益,而英方以国家行为对中国进行武装贩毒来牟取巨额利益,如此巨大的分歧,双方岂能谈得拢?1839年6月3日—25日,林则徐在虎门销烟。此举对英国政府有所震慑,但并没有收敛。清王朝在两次鸦片战争失败后,屈辱地与列强签下了不平等条约,如1858年《天津条约》附属的商业条例中无形地把鸦片贸易合法化,1860年英法联军进入北京后所签订的《北京条约》更是确定了鸦片贸易的合法地位,使得鸦片不仅没有禁绝,反而由走私变成了合法进口的“洋药”,继续危害着中国社会。
当年,官员许乃济上呈提出:既然吸毒无法禁绝,不如准许民众种植鸦片,以国产毒品抵制进口毒品,至少还能挽回经济上的利权。结果受到道光皇帝训斥并处分。吊诡的是,鸦片战争后,朝廷竟然默认了许乃济的观念,并付诸实践。连当年的禁毒英雄林则徐也不例外。1847年,江西抚州署文海致函时任陕西省巡抚的林则徐,请教如何发展地方经济,林回信:“鄙意亦以内地栽种罂粟于事无妨。所恨者内地之嗜洋烟而不嗜土烟,若内地果有一种芙蓉(指鸦片),胜于洋贩,则孰不愿买贱而食?”可见,林反对的仅是进口鸦片,而非吸食。李鸿章则呼吁:“暂弛各省罂粟之禁,不但夺洋商利权,并可增加税项。”一时间种植鸦片成为某些地方政府的支柱产业之一,因为“私收鸦片烟土税,亦数倍于常税”。
为抵制英国的鸦片进口,朝廷于1874年明确让大清国18行省的罂粟盛开。根据天津海关统计数据表明:1875年的鸦片进口量相比1870年下降了三成。但长期轻忽粮食生产而注重鸦片种植,导致“民间蓄积渐耗,几无半岁之种,猝遇凶荒,遂至可无措乎”。更为严重的是,全国范围内,吸毒依然盛行。
晚清所推行的“新政”,包括颁布禁烟诏书,提出以十年为期,逐步在国内禁绝鸦片。与英国谈判达成协议:从1907年开始,英国每年限制其商人减少输华鸦片贸易额10%,直至1917年归零。1909年2月1日,由美、中两国共同发起的中、美、英、法、德、俄、日等13国参加的国际禁烟会议在上海举行。3年后的1912年,海牙举行的第二届国际禁烟会议通过了《海牙鸦片公约》,要求英国商人停止对华鸦片输入。这标志着中国半个多世纪以来的禁烟努力获得了胜利。
辛亥革命带动了改革社会风习,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颁布了“革除旧染污俗”政令36条,其29条“戒除伤生耗财之嗜好(如鸦片、吗啡)”。从此,鸦片贸易绝迹,这一祸患式微。
图:陆小弟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