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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

2019-07-25王安林

短篇小说(原创版) 2019年6期
关键词:凉亭局里副局长

王安林

是不是每天都得发生点什么才叫生活?我在这么想时觉得自己对什么东西似乎在乎了起来。只是我不知道自己在乎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年龄?记得最近有一次我问妻子:我是44岁了吗?妻子觉得有些奇怪,她说:有什么问题吗?我想了想寻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怀疑或者否定自己年龄的真实性,于是我摇摇头。当时我正在做上班前的准备工作。我望着镜子里的我一目了然。当时我确实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后来我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走进单位大门时我就感到气氛有点异样。在办公室门口林见到我竟第一次主动地与我打招呼,还咧开嘴冲我露出二颗志得意满的板牙笑。我当时没有想得太多。我寻思林这个月的购奖券可能得了个末奖,当然也许林得奖的级别比我设想得要高一点,但绝不可能是头奖,因为林笑容的含蓄性已经限制了林获奖的级别。我没有太在意,这导致我整个上午都被蒙在鼓里。我依然趾高气扬依然目空一切依然我行我素依然以办公室副主任自居而且自信不日即可上升为正主任。我依然在秘书送来的文件上签:送李局长阅处,并草上自己的大名。我将这一角色一直出色地扮演到下班——直到我走过局长室一直等到李局长叫住我。

我要走了,李局长说。当时天气极好室内光线充足,李局长将自己臃肿的身子塞在藤椅里樣子非常迷人。我说:出差?去广州深圳到上海北京?李局长用一双略带遗憾的眼望我说不,我要调离这个单位了,马上就走。他补充了一句:是平调。他一副很惋惜很为难的神态当然全是为我。他的官职权力都有限得很,不可能带上我。我默默无语。他语重心长叮嘱我新局长是部队上下来的,文化不怎么样,你这支笔他还是要用的,要搞好与新局长的关系。我没有异样的感觉。我只觉得李局长的藤椅在缓缓上升悠悠飘浮越飘越远,李局长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消失。

现在我终于意识到上班前林对我笑的所有内容及其深刻含意。当然现在我还是办公室副主任,但已不是唯一的副主任,林也是办公室副主任。办公室一直设两个副主任而将主任空着是一大缺陷。而不久前李局长已明确表态主任的空缺由我来填补以消除缺陷。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李局长说走就走,让我与李局长之间长期建立起来的兄弟般友谊顷刻间失效。接下去荣升为主任的可能不再是我而是林,而我已有的副主任位置亦可能危在旦夕。你可以想象,这一切对于一个已经40多岁的人不能不算得上是致命的一击。

在没有与新局长作正式见面前,我将未知的新局长在心目中作种种假设。因为有了林强加于我的一笑的障碍,使我对新局长不敢抱任何非分之想。我寻思林与新局长之间肯定具有一种非同一般的关系,可能是朋友或是亲戚,也许是战友(我甚至想象林在某一场战斗或是斗争中救过新局长一命)。

下午上班,林早已候在门口依然冲我打招呼冲我作那种深不可测的笑。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叫黄局长。林亦用立正的姿势叫。我正惶恐,就听到有人直呼我名。我回头就见到了我中学时的同学黄。黄上来一只手握住我的手用力摇,另一只手使劲拍我的肩非常亲热:老同学老同学没想到吧怎么样……所有的人都呆了包括林包括我自己。

十五岁那年我忽然长了个头,在班里很威风地高人一截。当时黄是我们班的班长,他的个子也不错。也许是由于个子的关系,我们成了密友几乎形影不离。他说他学过武术会些气功。我问他学的哪路拳?他说:南拳。我说我学过男子乙组长拳,甲组长拳学了一半。我拉开架势走了几步。我问他有什么本领,他就拿三块砖头叠一起,喊声:破!左手用力劈去,那砖纹丝不动。我笑他。他就把砖逐块摊开,只见断了中间一块,我便有些佩服。这期间我们与外界有过几次小规模的斗殴。学校里的厕所又小又狭,一下课大家都一窝蜂拥进去挤得水泄不通,小便槽前弄得很湿。有一次我和黄小便时站得远了些,那憋急了的尿射在砖墙上炸开来溅得边上人的裤腿湿湿的。其中有一个劳动委员大概有些力气,要跟我们较量。我就亮了个架势,黄连忙拉住我说:别露套路。他上去抓住劳动委员的手腕一使劲,劳动委员嗷嗷连声就讨了饶。

校传达室屋后有一棵梨树,梨子大到好吃差不多的时候,找一个晚上我拉上黄去。我让黄看风我上树,爬上树的我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不禁叫出了声。看门的是个老头我根本不怕,可那晚出来的是老头的儿子。老头的儿子个头长得在我之上。那晚天气很热他穿一件大红短袖翻领衫裸露着粗壮的手臂朝梨树方向走来。这时我看到黄蹲到地上拣了一块砖头。我想他怕是要拼命了。黄等到老头的儿子走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黄把砖头用一只手举平,手一松,在砖头落下时那手同时抡了个半圆朝下落的砖头拦腰一斩,砖头断成齐齐的二截。老头的儿子用脚试试地上的断砖,又看看黄,转身回小屋去了。

那个晚上我们将那棵梨树洗劫一空。回来后我觉得黄果然是身手不凡十分了得。我问黄:你有真功夫?他笑笑说:一般情况下用不上。我说:你能对付几个人?他说:五六个吧也就五六个人。他对我说他的师傅是郑。他说:你不知道吗?怎会不知道,郑是城里最有名的两大拳师之一,另一个是朱。朱郑原是师兄弟,他们的师傅据说是南拳第36代传人后来去了香港。师傅走后朱郑两人为争真宗嫡传而互不服气导致反目成仇。两人皆授下徒子徒孙不知其数。这些无名鼠辈亦经常为名利而屡屡发生摩擦。小城只要发生斗殴,十有八九与朱郑有关。最近那次是在著名风景区东湖后湖的一个凉亭里,据说朱郑都亲自出了场。凉亭外的草地上黑压压挤满朱郑的徒子徒孙,凉亭内就是朱郑两人。连着比试了三个晚上。三个晚上都没有月亮,凉亭里黑黑的只听得拳脚之声。后来公安局去了人。没有结果,双方都作鸟兽散。

我问黄是不是这样,他不作声。我问黄是否在场,他说在场。我想象那场面的壮观。我问:你没动手?黄奇怪地看我。我说:你不帮师傅一把?他看我一眼说:你一点规矩也不懂。他说:你只能站在外面看,凉亭的阶梯都不好上去的。他说他事后到凉亭里面去看过,凉亭里面有六根柱子,柱子全是用红漆漆就。他说柱子上布满了掌印。掌印?我问:怎么布上的?黄说:这还不懂?夜里眼睛用不上全靠耳朵,凉亭地狭双方都贴了柱子转,双方旗鼓相当,三个晚上谁也没打着谁,几乎都是在跟柱子对练。

我以前和邻班一个叫靖的经常在一起练武。我们是照着书上规定的套路练。这以后我就想在靖面前露一手。有一次我对靖说:咱们以前练的那些算不得真本事。靖说:是算不得真本事。我说:咱们应该练真功夫。我说着就给他摆一个架势,靖马上给我回摆一个架势。我吃一惊。我给靖说黄的本事想压他一下,他说他们班有个姓朱的本事要比黄厉害得多。我说黄是郑拳师的徒弟。靖说朱是朱拳师的侄儿。我们争执不下,就说定约双方比武。

通过我与靖,黄与朱的比武很快就定下了,时间是星期六晚上地点在东湖后湖凉亭。我想不管从时间从地点来说这都是一场让人振奋让人期待让人耳目一新的决斗。那天晚上双方都来了许多人,黄和朱走进凉亭时气氛一片肃穆。在此之前双方自然有约法三章。黄和朱走上台阶时我和黄的队伍立在亭左而靖和朱的队伍立在亭右。黄和朱站在台阶上一挥手,双方的队伍便鸦雀无声,亭子里一片黑暗两人便没入黑暗之中。倾刻,亭子里便传来拳头碰上皮肉的声音以及呻吟声。我边上有人小声嘀咕:是否师傅负伤了?有人就说:冲进去。我此时充分发挥了作用双手一伸一横说:鲁莽不得。黄的队伍全被我挡在阶梯下动弹不得。在此同时只听得亭右那边一声呐喊,对方黑压压一片压进亭内。等我明白过来,黄已从亭内一个趄趔跌将出来骨碌碌滚下台阶倒在我们面前,对方却一轰而散顷刻间逃得没了踪影。

那次黄伤得厉害,牙齿落了三颗,额上缝了七针幸好没有伤着筋骨,但那已足够让我伤心。我想寻找机会向黄解释。但黄伤好后发誓报仇。他头上依然缠着一圈白绷带时常在邻班的教室前后打转寻找时机,但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黄后来约了社会上几个人准备趁朱放学回家在路上拦截。朱得到风声也喊了社会上一帮人在校门口接送。校园内外的空气一时弄得很紧张,闹得许多人神经兮兮的包括我。校方似有所闻为此十分恼火。先是撤消了黄班长的职务,后来在大会上又提出了警告,警告的对象当然也包括我。迫于校方的压力我只能与黄疏离,这导致我在黄参军去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向黄作出某种解释。

第二天我在上班去之前再一次问妻子:我44岁吗?趁着妻子在打量我脸部表情猜测我的神经系统是否发生故障的时候,我将已经发生的故事和盘托出。妻大惊失色说:这和年龄无关。我向她叙述读中学时的事并向她表达了今天对黄额上那条伤疤的初步印象。我说:不是很深刻,和当年相比逊色了许多。妻子说:别粗心大意别被假象所蒙骗。妻子进一步说她敢保证,对以前的一幕黄肯定和我一样记忆犹新。妻子告诫我要争取主动要将功补过要寻找时机。我想这是一定的。如果有机会我肯定如此这般。

机会很快就来了。一上班黄就将我找去了,我和黄面对面坐在一起,黄为我泡茶为我敬烟和我称兄道弟亲如一家。后来黄贴过来附在我耳边向我了解局里的有关情况,比如说当年李局长还是李副局长时和现在依然是吕副局长之间的关系、李局长和吕副局长主要依靠的后台助手左右手等等。当然黄不是直截了当说的,但多年的经验让我听出了黄的话外音。

对局里的事我清清楚楚特别是关于李局长当年和吕副局长平起平坐时的那些细枝末节。我突然意识到黄现在虽然是第一副局长但毕竟还只是副局长毕竟还有一个吕副局长在他边上碍手碍脚让他不能说一不二,我还想到黄新来初到人地二生正是迫切需要帮手助手或者说打手走狗的时候,我如果此时此刻能积极投靠效犬马之劳不正可以将功补过以释前嫌吗?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这是一条颠扑不灭的真理。但当李局长说他要走时,我曾经对这条真理产生过动摇和怀疑,现在看来这种动摇和怀疑完全是多余和不必要的。

黄望着我说:咱们是老同学老朋友老鐵哥了。老铁哥?我看黄。黄用手抚摸那条近乎被岁月消磨殆尽的伤疤让我相信铁打的事实,使我不能不从中得到一种启示。黄说:你的为人我的为人还用说吗?当年的一切还不能说明问题吗?黄确实很厉害,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我不知所措从而丧失招架能力。这主要是因为我从黄的话里听不出他对我的正面评价比如说对当年或者是以后。

三十五岁那年我从工厂调进局里当秘书,和我同事的是林。当时局长刚调走,局里两个副局长,李管外吕管内。我和林都是靠坐办公室耍笔杆子的所以都属吕的部下。我知道李和吕之间有龃龉便决意绝不加入,在二人之间搞等距离外交,因此对吕副局长除了工作上的接触外绝不表示过分亲热。其实吕副局长是个很不错的领导,他对人非常随和能与群众打成一片。我看到林和他就很合得来:林写了材料总是急急地拿去请吕指正,吕就说:我大老粗一个懂个屁文章,你们都是秀才都是做文章的强手,怎么写就怎么好。吕说的话就把我也包括进去让我也觉得心里温暖。林很谦虚,就说:哪里哪里,我们理论底子薄,政治水平差,总体上总难把握好,比如说……他就故意说一些比较模糊或有明显错误的政策条文求教。吕确实是大老粗,他是南下干部文化极低,为这样的领导作秘书容易,而李不一样,李有一点文化喜欢吹毛求疵在你的文稿上改来改去以显示自己的能力水平,往往把你的文稿改得面目全非。

我对吕有意见主要是那次分房。局里弄到几套房子,这种事属内务后勤归吕管。本来按正常程序应该搞民主评议摆资格比条件几上几下。如果这样搞我估计自己有几分把握。换句话说,如果这样搞我就是分不到房也心甘情愿。但吕说咱们是行政部门都是国家干部大家都发扬点互助友爱共产主义风格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他就自作主张把几套房子分了。那次林得到了一套房子而我却没有得到。吕还在会上表扬我风格高尚弄得我有话说不出口。

当时我对自己以前所作所为的后果以及长此下去可能经历的艰难历程没有足够的认识,自以为分房一事纯属一种偶然的巧合而绝不会有什么必然性的关系,我完全不必引以为戒不必为此反思为此惶惶不安,我完全可以我行我素继续奉行等距离外交对李对吕不偏不离不卑不亢保持中立。林继续和吕搞好关系并且日趋完美无缺,林已从日常工作上的关系深入下去发展到为吕拉煤饼扛煤气,逢年过节单位分鱼分虾分苹果什么的林肯定为吕挑上好的一份并为吕送到家从而表现出助人为乐先人后己的高尚风格。林和吕的关系发展到高潮时,有一次林的儿子过生日,我亲眼看到作为副局长的吕为林的儿子买了一只生日蛋糕以示祝贺。林从吕手中接过蛋糕时表情庄严双眼闪着泪花双手微微颤抖,林近乎宣誓地说:我一定好好干决不辜负您的期望。.

林后来果然就好好地干,他一有机会就拼命诋毁李抬高吕,摆出一副要死心塌地帮吕打天下的架势。接下去局里搞职称评定,林得了个副主任科员,而我只是一般科员。接下去局里分到一名外出考察的名额,林去了而让我守家。再接下去是评工资,林理所当然地浮动一级而我依然没份。我想这一切是不是太偶然了一点。

那几年局里的工作还是很有起色的,说是干得很不错,上级都这样认为。评先进单位时就把咱局评上了。先进单位要搞个材料在会上宣读,局里讨论了一下,让我和林各起草一份后交上去,让上面好有个挑选的余地。林捞到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他那份材料洋洋洒洒写了几万字把吕吹得天花乱坠把局里所取得的成绩一古脑儿全奉送给吕而让李一无所有。我依然我行我素不偏不离让事实来说长道短。后来上面竟选中了我所写的材料。因为我在材料中比较客观地强调了李的功绩,从而让李的名声大振为他日后荣升局长打下了良好基础。

我那份材料让李在市里读了以后地区认为不错,将我连同李一起请去作了一些加工润色然后上送省里。省里又将我和李请到省里作了几次修改,然后再让李在省里宣读。在从市里到地区到省里这一路的时间里,李和我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他对我在局里那种不偏不离的表现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他说:你的这种品质是难能可贵的。从而他引证出我为此而付出的沉重代价,说到调资调级评定考核等等。他说:局班子开会没人替你说话好事自然轮不上你。就是这个时候,他开始对我推心置腹,他说:放心吧,中层班子马上就要调整,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我会为你争取的。

调整中层班子时李还不是局长还是副局长。李和吕为办公室主任人选的设置争得面红耳赤拍桌子打凳达到白热化程度。后來双方都作了妥协作了让步,于是我和林并列于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事后李气度非凡地对我说:也就是早几天晚几日的事,现在你虽是副主任但办公室的事由你说了算。这时已有风声传来李要升任局长。果然不出几日上面大红文件到,吕及林皆望风披靡。李当上局长后锋芒毕露。我别无选择只能顺应潮流等待坐上办公室主任交椅。谁想好梦不长李局长一夜之间被调走从而让我的前程变得难以预测。

那天我与黄通报了局里的一些情况以后,已临近下班时间。我对黄说:今天是我儿子生日我得早一步走为儿子办点礼物。黄说:咱们一起走吧,我们就一起走出办公室。在门口碰到林,林看到我与黄自然没敢咧开嘴笑,而是把他的嘴闭得紧紧将那两颗耀眼的板牙使劲遮住以免外露。我和黄肩并肩走出单位走上大街,在众多的人群中我们亲如兄弟手足。黄对我说:我和吕之间将会有一场争斗的。他的目光平视步子迈得很正常。这时我看到一个儿童用品商店,我说我要进去了,他说:一起吧。我们就一起进去了。我在为儿子选好一张生日卡的同时他已买好一辆高级电控玩具车。他把那有漂亮包装的玩具车送到我手里说:祝贵公子生日快乐!这一幕让我激动不已。要知道时至今日,包括我在内还没有谁为儿子买过如此高档的玩具,然而当时我没有表态。

回到家我将玩具车交给妻子并讲了经过,妻子喜形于色连连夸我回天有术。她说:看来你确实是四十四岁了。我怔了怔,她说:你成熟多了也世故多了。我想也许是的。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每天下班妻子都向我打听单位的情况。有一天我告诉妻子黄当局长了,妻子很高兴地说:你又交好运了。她炒了几个菜还弄了点酒说是要专门为我干杯。我想了半天想不出究竟,但还是兴致勃勃地将酒喝了。

日子依然一天一天地过去,妻子依然每天向我打听我单位的事,却再没有什么消息。当那一天我再一次将黄所送的另一件高级电子玩具拎进家门时,妻子再也忍受不住了,她说:你还是副主任?我点点头,我说:林也是副主任。我在说这句话时突然有了一种警觉。我觉到黄把我与林放在一角斗场中,而他站在一边观看。我把这种感觉告诉妻子。她点着我的额头说:你呀你,你肯定在什么地方疏忽了。我说:没有的事。妻子说:那就与当年有关。我说:似乎也无关。妻子说:那究竟为什么,没有道理的。我想了想,觉得也确实是没有道理,但我也说不明白这其中的奥秘——一切和一切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责任编辑/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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