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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东西的《篡改的命》

2019-07-25姚思梦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19年4期

姚思梦

摘要:东西的《篡改的命》表现出当今社会冷漠的一面,通过荒诞的写作手法揭示汪家三代人的悲剧命运。城乡冲突不再是新话题,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当下,阶级的流动性越来越小,城市异乡人的努力奋斗是否能够成功改写自己的命运,我们无法轻易下结论。

关键词:《篡改的命》荒诞现实主义 城乡冲突 城市异乡人

读东西的《篡改的命》,不禁悲从中来。他把人物生而为人的尊严撕碎,以一种极致的笔法建构整部小说。《篡改的命》的写作手法是荒诞的,但这正是作者想要传达给我们的。东西是一个冷眼旁观者,站在第三方的角度,目睹一切,看汪家三代人的悲剧人生。东西以一种游戏心理写《篡改的命》,小说中似乎过于巧合的情节,体现出作者的独具匠心。东西可以说是一个看清世事的游戏者,他以一种游戏心态让汪家三代人的命运处于一种荒诞无稽的环境下,当荒诞照进现实,更显一种悲凉与清醒,从而揭示更深刻的主题: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当下,阶级的流动性越来越小,底层人群想要改变自己的阶级属性的可能性有多大?个人的奋斗是否依然可能?本论文就从以下几个方面来阐述。

一、无法被篡改的命

城乡矛盾不是新话题,表现乡村与城市纠缠与冲突的文学作品不在少数。老舍的《骆驼祥子》、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以及苏童的《米》,这些文学作品都表现了城乡矛盾、一个异乡人的奋斗与毁灭。在东西的小说《篡改的命》中,虽然故事主线是汪长尺,但从中反映出汪家三代人的悲剧命运。小说中有三个被篡改的含义:第一,汪槐早年因为城里招工被人顶替,失去进城的机会,在农村待了一辈子,汪槐的命运被篡改;第二,汪长尺本来也读书,曾经有机会去上大学,但是他被人家顶替了,别人把他上大学的机会用篡改的方式剥夺了,随后他不得不沦为一个进城打工的乡村青年;第三,汪长尺用自己的命来改变汪大志(林方生)的命运,汪大志终于成为一个城里人,过着富足的生活,接受良好的教育。汪大志完成了他们三代人成为城里人的使命。这里以三代人被篡改的命运,来揭示底层人群想改变阶级属性,是一个理想、尊严、自信如何被剥夺干净的过程。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当下,階级的流动性越来越小。当今社会用各种条条框框来“限制”或是“提醒”你的阶级属性,个人的奋斗不一定能得到相应的回报。汪长尺不想重复汗槐的命运,他进城打工,通过各种方式留在城里。小说中汪长尺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医院里,这样才能从一出生就是城里人。汪长尺代替富家子弟坐牢,能获得一笔钱来维持他的生活。作品中汪长尺几次返回自己的家乡,本能过安稳的日子,但是由于各种原因,又返回城市。汪长尺也是背负着汪槐的期待,负重走向城里,我想他内心也许有很多不情愿,但又无力反抗。汪长尺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就把希望投向刚出生的汪大志身上。他把汪大志送给自己的仇人林家柏,让汪大志过富足的生活,受良好的教育,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汪家三代人,到了汪大志这里看似命运被成功篡改,实际上则是彻底的悲剧。汪大志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把一切能够证明自己身世的证据全部毁灭,与“过去”彻底告别。故事从汪长尺的高考成绩被顶替开始,最后林方文查出了真相。“经查,汪副局长原名牙大山,高考那年没上线,由他父亲运作,改用同班同学汪长尺的名字,并截留了汪长尺的录取通知书,冒名顶替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牙大山又经他父亲运作,留在省城某单位,一步一个脚印,终于做到副局长一职。现在,牙大山工作顺利,家庭幸福,身体健康,妻子漂亮,儿子就读研究生”。汪长尺因为无法读大学,就去城市里找工作,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窘迫经历。汪槐和汪长尺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到了第三代汪大志这里,他从小到大接受良好的教育,成长在优质的生活环境里;在这个层面上来说,汪大志不负爷爷和父亲的期望,成功篡改了自己的命运,成为一个城市人。可是,知道真相的汪大志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身世,并且毁灭过往,这又是一重悲剧。通过塑造汗大志这个形象,作者让人看到希望随后又浇灭。

二、荒诞的极致,清醒的现实

东西把底层人物能遇到的困难都叠加在汪长尺身上,对于各种“巧合”和荒诞的写作形式,东西是这样回答的:“大部分草根遇到的困难,我都集中在了汪长尺身上,我需要这个典型人物,来完成我内心的写作。汪长尺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角色,他身上集中了草根……命运,写着写着,我觉得这不是写作方法的问题,而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东西是冷静且高明的,当读者认为该有转机的时候,东西就把任何希望撕碎给我们看,颇有一种“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淋漓快感。东西通过写底层人的苦难叙事,以揭露社会阴暗面来建构主人公的悲剧命运。荒诞的极致就是清醒的现实,窥《篡改的命》一斑即可见全豹。

汪长尺在高考被冒名顶替之后,选择去省城打工来改变命运这条路。而在他那里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糟:辛苦工作却遭包工头卷款逃走;为了钱替官二代顶罪坐牢;遇到不公平却得不到警察的帮助;还要承受他人的阴谋与算计。汪大志对自己的身世进行调查,使他与自己的爷爷汪槐有了一次偶然相遇;作者安排偶遇的情节,使读者以为汗大志会与爷爷汪槐相认,但是作者笔锋一转,让我们看到了另一种景象。已经发现真相的汗大志并没有选择相认,而是把自己的照片全部带走,连同汪长尺的案卷一起彻底销毁。汪槐夫妇再也见不到孙子了。推动故事发展的重要情节的安排都具有戏剧性色彩,我想这是东西故意而为,表现手法是荒诞的,但反映出的问题却是真实存在于生活之中的。很多作家都把现实表现得极为荒诞夸张,以此种效果来表达自己的意图。而东西恰恰跟他们相反,他用荒诞的手法说出现实,看起来夸张不合逻辑,正是这种极致的笔法将现实社会展露无遗。荒诞与现实交错,碰撞出魔幻的色彩。作者以荒诞的写作手法,将故事的背景放置在一个普通的乡村,以农民汪槐和他的儿子王长尺为主人公,以他们的奋斗史组成故事的核心。有人说,魔幻现实主义产生于拉美地区,而不是欧洲,是因为拉美地区具有产生魔幻现实主义的土壤。莫言的《檀香刑》是一部典型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小说的背景是高密东北乡。经济不发达的地区,使人对外部世界有更多奇异的憧憬,也更容易产生魔幻的色彩。东西的《篡改的命》也具有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同时表达出一种悲剧意味。汪长尺的悲剧性色彩持续到他自杀,“警察把写给汪槐的那封信拆开,里面有一张二十万元的转账存根。警察问他哪来这么多钱,他们都摇头,说不知道。这二十万元把他们的哭声吓停了,警察怀疑汪长尺非偷即抢。刘建平和小文对天发誓,说他不是那样的人。警察压根儿不信,立案调查。他们重点调查二十万元的来历,却忽略了汪长尺为什么会自杀”。就像作者说的那样,他需要汪长尺这个形象来表达他的内心,汪长尺集中了在生活中可能遇到的苦难,通过这个形象来表达现实社会,可以说是以荒诞的手法表达了清醒的现实。

三、城市异乡人面面观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涌人大城市工作、定居。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些一线城市一到春节就变为空城,这些现象都说明外来人口占绝大多数。东北三省逐渐空城化,大批东北人南下工作,城市异乡人越来越多,这也引发了一系列问题。正如《篡改的命》中汪长尺所体现出的一系列困惑。汪长尺在省城里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即使觅得一份工作,也无法保障自己所得利益,遇到不公平也得不到警察的帮助。社会上有许许多多的汪长尺,他们都是城市异乡人。东西用荒诞的手法,将底层人所能遇到的苦难都叠加在汪长尺身上,可是作者并没有简单地叙述底层人物的苦难,也没有沉浸在批评社会的不公平上,而是深入描写了当下时代、当下社会中人普遍的精神状态。在以往的阅读中,如汗长尺这类城市异乡人,对城市应该抱有又爱又恨的态度,而东西笔下的城市异乡人却没有表现出对城市的怨恨。小说以一种荒诞的笔调来叙事。在他们眼中,城市变为一代又一代的梦想,汪家三代人即使“头破血流”也要在城市扎根,彻底改变自己农民的身份。他们做出一系列惊人的举动:汗长尺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汪大志送给富二代抚养,并以结束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汪大志城市人的身份;汪长尺死后也要投胎到城里。他们对乡村的厌恶和排斥,导致了一系列的悲剧。但是他们并没有气馁,还是一如既往地争取各种机会改变汪家人的命运。

读东西的《篡改的命》,我看到了现实与小说的交互作用。小说中的情感表达既荒诞又使人认为现实生活中有很多类似的现象。小城市的青年努力向大城市奔跑.想要在更广阔白南的天地里实现自己的梦想,尽力融人大城市的生活节奏,然而现实与想象差距很大。“生活高于文学”,文学作品帮助我们抒发情感和表达对现实世界的看法,可是无论怎样都无法超脱现实之外。东西以荒诞的笔法描述一个贴近现实的故事,给人以震撼,引发对现实的思考。《篡改的命》将城乡冲突上升到个体的冲突,城市异乡人越来越多,城与乡、乡村人和城市人的冲突已经是十分普遍的现象。

小说的结尾,汪大志将自己的照片和父親汪长尺的档案一起销毁,汪大志的这一举动说明他已经被“城市化”,不想回到原生地,也不想被过往羁绊。汪大志是一个缩影,许许多多回不去的“汪大志”们只是做出了对生活的选择。小说中的汪大志是一个魔幻的角色,是一个富有戏剧性色彩的人物,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小说的戏剧化色彩。

四、结语

《篡改的命》读来使人顿觉悲凉,同时包含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情感。《篡改的命》表现出当今社会冷漠的一面,通过荒诞的写作手法揭示汪家三代人的悲剧命运;通过这个故事,作者表达了深刻的现实性意义。《篡改的命》以荒诞的笔法叙述一个带有魔幻色彩的底层人物的奋斗史,荒诞与现实交错,传达出的精神内涵引人深思。

参考文献:

[1] 东西.篡改的命[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

[2]东西.长篇小说《篡改的命》后记[J].东吴学术,20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