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红豆几度》连载二

2019-07-25七星

飞言情B 2019年5期
关键词:司空怀远小病

七星

【上期回顾】

在叶怀远的婚礼上,裴知遇见萧晨。

彼时,他是堂堂的“永盛雷神”、暴烈总裁;而她,以“叶怀远前女友”的身份出现,手握电锯,用一场水果堆高游戏“嗨”翻全场——两人宿命般地重逢,他拦住她手里的刀,她蓦然回首,在他眼底看见了光与希望。

第二章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你是混社会的吗?”把萧晨带到他要卖的那套房子里,门一关上裴知就暴怒地训斥道:“一言不合就动刀子,谁教你的?!”

萧晨低着头不吭声,及肩的黑发乱糟糟的垂下来遮住了她眉眼。她头发有一小半被绞去了一段,应该是刚才他还没去时吃的亏。身上穿着黑衣服看不出咖啡渍,但是被烫红的皮肤从脸到下巴,再到纤细的脖子,一路往下延伸,瞧着令人心疼。

真是……裴知自己没察觉,但语气缓和了不少:“叶怀远那里你还有什么东西没处理好,我来找他解决。”

“不用了。”萧晨声音低低的,“我自己能解决。”

裴知叹气道:“别再惹事了,你看不懂吗?他那位太太,你根本不是对手。”

萧晨突然笑了一下,冷冷的一声,不屑至极。

“刚才要不是你拦着我,谁不是谁的对手还不一定……”

“我不拦着的话你想干嘛?”裴知提高声音问她,“把她片成涮肉片儿?!”

萧晨冲他恶劣地一笑,道:“你下次别多管闲事,站在旁边看着,不就知道了?”

还有下次?!她这幅吊儿郎当的无赖样子,看得裴知真是火大,他道:“你不工作?你的时间这么不值钱?非要用来纠缠一个已婚的男人?!”

暴君发怒了,萧晨却面不改色地耸耸肩,朝他一摊手。这冥顽不灵的样子,真是比司空良还欠揍!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裴知怒斥。

“什么样子?”萧晨玩味地一笑,眼神里写满了戏谑地看向裴知,道,“我过去又是什么样子,你见过吗?不是装作不认识我的吗?裴知,演戏不演到底?”

“我……”裴知难得地被问得愣住。

是啊,刚才是怕叶太太受伤,在叶怀远面前他不好交代,这会儿怎么还管起萧晨来了?裴知没话说,更心烦了,随手一指左边浴室的方向,不耐烦地呵斥她:“进去洗把脸,然后给我滚!”

叫人滚,还先让人洗脸?萧晨想笑,又怕此刻笑出来会真的被他捶一顿。她低着头转身慢慢往浴室走,突然身后的人大步追上来,动作很不耐烦地往她怀里塞了个小箱子。

白底红十字图案,是个医药箱呢。

萧晨转身,幸好他不耐烦到看都不看她一眼,否则此刻萧晨已经维持不住脸上玩世不恭的笑,真不知以何表情面对他。

裴知的房子跟他的人一个气质——低调、细节完美。黑白灰色调的冷感装修,样板间似的没有生活气息。浴室里甚至地面上都没有一滴水渍,毛巾和浴巾叠得方方正正摆在各自的位置。

萧晨悬着腿坐在洗手台上,上身的黑衬衫褪了一半,一边给自己涂青草膏一边打量着裴知的浴室。

他就是在这里洗澡的啊……对着这面镜子刮胡子?他看着镜中他自己的脸时表情也是这么冷酷的吗?

“你没工作?你的时间这么不值钱?”萧晨对着镜子学裴知刚才训斥她的样子,“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镜子里的人,笑容渐滞。

是啊,这一年多以来,萧晨你像什么样子?

洗手台上她的手机这时无声地亮起了屏幕,来电人是叶怀远。“喂?”萧晨拉上衬衫,接起电话。

叶怀远的声音有些气急:“萧晨!你也太过分了吧!我太太怀孕了,是个孕妇!”

“她怀的难道是我的种?跟我说得着么?”萧晨的声音冰冷,“我给你三天时间,把她手里那些信的原件复印件全都找出来给我。你的老婆你自己搞定,少跟我唧唧歪歪地演偶像剧,她再敢来惹我……”萧晨回忆了一下裴知的语气,有样学样道:“我就把她片成涮肉片儿!”

“萧晨!”温文尔雅的昆曲小王子居然也有这样暴怒的吼声:“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替她打抱不平是吗?你叫她自己来联络我!她嫁进欧洲古堡当女主人,现在把你推出来对付我,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根本不知道你结婚。”萧晨脸色遽然惨白,勉强自己维持着语气的平静,道,“就是我看你不爽!”

窒息感像潮水一般漫上来,萧晨紧紧捏着手机,无措地揪住自己衬衫的衣领,努力照着明弋教的三慢两快的方法做深呼吸。叶怀远还在电话里发着脾气,萧晨无法再回应他了,她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回洗手台上。

“呼……”她打开水龙头用流水声遮掩自己的急促呼吸和自言自语道:“萧晨……别这样,别这样……”

别这样,不会死的,萧晨,你现在还不能死。

萧晨将脸埋进放满了水的洗手池,水没过耳朵,轰隆隆的声音盖过翻涌回忆里那一声声的“晨晨”。

“啊……”萧晨猛地抬起脸,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神智渐渐恢复清明。

洗手台手机再次无声地亮起,这次来电人是“永盛集团”。

是周时照昨天拜托她见一见的人,本来约好了两点在楼下那个咖啡厅见面的,这之后叶太太声称要把情书还给她,萧晨就约她一点钟在同一个咖啡厅见——她以为是简单的一个了结,没想到是场鸿门宴。

“喂?”蕭晨接起手机,出了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她不适地轻轻咳嗽。

“您好,我是周时照的朋友,我姓裴。”男声低沉有磁性,听得萧晨腿一软。

裴——裴知?!周时照的好朋友、永盛集团的总裁,不是个油腻的中年男子,而是裴知?!

“冒昧地打扰您了,萧大师。”电话那头,暂时还一无所知的裴知语气很有礼貌地道:“很抱歉,我家里临时有急事,可能需要晚到半个小时左右,您方便等我半小时吗?”

“我……我也迟到了。”萧晨打开浴室门走了出去,道,“不过,你是有什么急事呢?”

电话里沙哑的女声裴知听起来耳熟,而且这时他浴室的门传来打开的“咔哒”一声,电话里居然传来了同步的声音!

裴知心里一跳,不敢置信地转身看去,果然萧晨站在浴室门口,手里拿着手机正在通话,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需要半小时这么久吗?”裴知听到面前的声音和电话里的女声同步、一字不差:“我已经洗完脸了,马上就要滚的。”

裴知愣愣地看着她。

永盛帝国的雷神,感觉自己如遭雷击。

萧晨挂断了电话,不慌不忙地踱步到他面前。哎呀,这真是……裴知的目光随着她移动,脸上的神色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萧晨慢条斯理地欣赏着他的眼神和表情。她刚才在浴室洗掉了脸上的妆,眼眉和唇色都稍显暗淡了,但是此刻在裴知面前,她还是能有足够的自信挺直腰杆,仰脸直视他。

“你好啊。”她向裴知伸出手,“我是周时照的漆艺师父。幸会!”

裴知机械地伸出手去与她相握,道:“幸、幸会。”

“你……”裴知努力地假装镇定,严肃地发问:“萧大师?”

“大师不敢当。”萧晨被他握着手,感觉到他手心炙热的温度,她克制着表情微微地笑道,“你那个宅子的活我是都能干的。”

萧大师,承传了南国雕漆。

南国雕漆是中国漆艺的一种,以剔红技艺为绝活、代代传承。如今南国雕漆主脉在贺家山上,当家人叫贺海,萧晨是贺海唯一的嫡传弟子。

萧晨十六岁上山学艺,二十六岁以一架剔紅神仙图小屏风名扬国际漆器展,是南国雕漆行业如今的扛把子、第一刀,她现在就坐在裴知对面的沙发里双目含笑地望着他。

“那宅子在贺家山不远,我去过几次,明朝万历年间盖的,当时的主人是个阁老,大小油漆木作都是皇家手艺。”萧晨问他,“可是那阁老姓司空啊,那宅子你买了?”

裴知已经从震惊之中恢复了一些神智,只是跟她对话时脸色还有些不自然,道,“不是……我负责修缮。”

“宅子的资料你——您都已经看过了吧?”裴知轻咳一声,艰难地维持着谈公事的严肃表情,道,“我先说明一下我的计划,还是您先谈一谈看法?”

萧晨舒服地靠在沙发里,笑眯眯地说:“你先说吧,我的话很简单的,就一句。”

“哦……那好。”裴知从背包里拿出电脑,开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向萧大师讲他拟定的古宅修缮计划。

萧晨一边听着磁性的男声养耳,一边游刃有余地分心打量着四周。

这房子装修得真不错啊,现代工业风格,她喜欢。客厅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她也喜欢,沙发的软硬程度都正合她的心意,越躺越陷进去。

她整个人都快睡在沙发里了,分心的样子太明显,裴知不能忍,停下计划说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嗯?萧晨若无其事地看向他,冲他笑。

裴知微笑得很礼貌,道:“我的计划做得很不专业吗?不值得一听?”

“也还好啦……这些你查了很多资料才做出来的吧?”萧晨问,“我听说永盛集团是建筑公司一类的,那你为什么不找一个专业古建筑修复团队合作呢?”

“因为这是我的私人事务,跟公司无关。”裴知坦陈道,“所以在价格方面,我也给不到永盛集团的业务那么高的水准。”

“嗯……了解。”萧晨理解地点点头,道,“我可以接这个案子,条件只有一个。”

裴知有些意外地看向她,道:“请说。”

“一口价,一千万。”

裴知真的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问道:“什么?”

“嫌贵就直说,故意装作没听到——”萧晨挑着眉、吊儿郎当打量他,道,“戏可真多。”

不是,这都不是嫌贵的问题了……第一阶段总预算才九百多万!漆艺这一块就要走一千万,还不包括其他人工和材料费,仅是她个人的报酬?!裴知都没心思计较她最后那句话了。

但萧晨有心思计较啊,只是胆子不大,低声装作自言自语道:“当我是无业游民吗?每天都那么闲?我的时间有多值钱你知道吗?”

居然敢用他的话反呛他?裴知一怒,不自觉地提高声音道:“你嘟嘟囔囔地说什么?!”

对他的天然崇拜让萧大师不自觉地一哆嗦,但随即就镇定下来,有恃无恐地瞪着他。

“你给我起来!”裴知恼火地指着她道,“这里是你家吗?躺得倒舒服!要不要给你睡个午觉?!”

“你陪着吗?”萧晨拿不正经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扫量他。

裴知被这家伙气得七窍生烟,简直要把她拽起来丢出门去,可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了“滴滴滴”按电子锁密码的声音,裴知暗叫糟糕!忘了卖房子这茬儿了!

可这时已经来不及把萧晨藏起来了。

大门被打开,果然是司空良带着中介和展曜展律师进来,看到歪在沙发里的萧晨,他果然惊喜万分地道:“萧晨?!”

司空良小学、初中都跳过级,到了上高中时,他是全班年纪最小的学生,但他性格活泼、为人热情,班上同学不仅没有欺负他的,反而都喜欢跟他玩儿在一起,只有萧晨不理睬司空良。

不过后来司空良发现,萧晨根本不理睬任何人,总是独来独往。同学们背后叫她捡垃圾的,因为她妈妈是做废品回收生意的。

司空良在R中念了两年,没上高三就出国了,自此以后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萧晨。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呀?画家?”

“你结婚了吗?应该没有吧?”

“欸,你后来上C大了吗?美术系!我猜对了吧?!”司空良兀自兴奋着,一连串地发问。

十多年没见,他还是个傻子、缺心眼。萧晨懒懒地敷衍道:“对,你猜对了,真棒。”

“嘿嘿……”司空良突然凑近瞧她,道:“咦?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萧晨摸了摸被咖啡烫伤的地方,沉痛地说:“胎记。”

嗯?司空良小可爱愣住了,认真地陷入回忆:原来萧晨脸上有这么大一块红色的胎记吗?

离司空良和萧晨不远处的餐桌旁,裴知正在签署房屋委托买卖协议书。他一边翻看着签字一边皱眉,看得展曜提心吊胆,生怕自己拟的合同哪一条没做好。

“叶怀远的前女友怎么在你这里?刚才你俩在这屋里聊什么呢?”展曜是裴知的律师,也是他的好友。叶怀远新欢旧爱的那点儿事在圈里都传遍了,展曜情报多,对着裴知八卦道:“听说叶怀远的前女友是个十八线女明星,跟叶怀远地下恋了几年,前两年遇到了一个欧洲华裔富豪,果断地甩掉叶怀远嫁入豪门了。”

裴知正签字的笔一顿。

展曜看暴君居然吃惊了,八卦得更起劲:“可是我看她本人不像女明星啊?那身材和搓衣板……”

“你本人也不像男律师。”裴知冷漠地打断他,“像碎嘴八婆。”

展曜委屈了,道:“那你找碎嘴八婆帮你代理啊,找我干嘛?我一个小时咨询费五百美金,凭什么大材小用地帮你代理房产过户啊!”

裴知果断地放下笔,作势要把刚签好的合同给撕了,展曜又连忙双手按住他的手,道:“哎哎哎!我嘴贱、我嘴贱!我爱您!比心!”

展大律师捏着食指和大拇指、对暴君发射臣服的小爱心。坐在一旁的中介都尴尬得没眼看了,裴知嫌弃地瞪了展曜一眼,一时没注意司空良竟然拉着萧晨跑出了大门。

“司空良!”裴知立刻站起来,喊道,“你干嘛去?”

小混蛋跑得头也不回,欢快地丢下一句:“我带萧晨去看二毛!”

这里和对面的门都开着,说话间司空良已經带着萧晨踏进裴知家门了。

“来来来,”司空良热情地招呼萧晨道,“随便坐!”

“这是你住的地方?”萧晨打量着与对门一模一样的布置和装修。

“不是,这里是我哥住。”

“那对门呢?”

“对门没人住啊,我哥这不是要卖掉了嘛。”司空良把萧晨请到沙发旁坐下,道,“你坐!我去给你做一杯手冲咖啡,等着!”

司空良动作和话都快,萧晨想客套都来不及,他人已经闪进了厨房。

随即裴知就皱着眉追了过来,追着他弟进厨房了。

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司空良是他生的呢!

萧晨一边腹诽着宠弟狂魔,一边坐在沙发里好奇地四处看。原来这里才是他住的地方。也没比对门的屋子有更多生活气息,到处都是一尘不染、整整齐齐,只是客厅一角多了很大一个狗窝,一只黄毛的狗站在里面歪着头看着萧晨。

裴知养狗,萧晨心里一软,抬了抬下巴跟狗打招呼:“哎,狗。”

二毛高冷地看着萧晨,尾巴都没摇一下。

裴知的狗就可以无视人吗?萧晨挥舞拳头吓唬它,狗没被吓着,厨房里却传来了杯子砸地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司空良的惨叫和裴知的厉声呵斥。

连对门的展曜都听到了,急急忙忙地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萧晨也很茫然,摇摇头。

没等他们进厨房去看,裴知半抱半扶着司空良快步走出来,司空良左手衣袖被剪开了,整只手水淋淋的,手腕处一大片红肿,还起了很严重的水泡——被烫伤了,深度烫伤。

“嘶……”司空良疼得直吸气。裴知的脸色是比他更疼的样子,一边往外走一边焦急地问展曜:“你的车停在哪儿?”

这里离永盛集团很近,裴知没开车回来。

“我、我、我停中介那儿了!”展曜也急了。

萧晨追上他们主动请缨道:“我的车就在楼下。”

“那麻烦你送我们去医院!”裴知一边拜托萧晨,一边猛按电梯,道,“展曜,这里的事你处理。”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展曜连忙答应。

电梯这时到了,裴知扶着司空良走进去,萧晨跟着他们进去,她赶紧翻口袋找车钥匙,恰好就看到手机屏幕正无声地亮着来电显示。

小病,她最心爱的徒弟。

“喂?”电梯门合上,萧晨接起电话。

电梯门再打开的时候,萧晨像被狼狗追的野兔子一般蹿了出去!

裴知兄弟两个眼睁睁地看着萧晨百米冲刺般跑出公寓大门,起跳腾飞跨过栅栏,直接跳进了路边停着的敞篷跑车里。

一秒钟,跑车就轰鸣着扬长而去。

“哇……”司空良都忘了手上烫伤的痛了,“酷!”不过——

“她不是说送我们去医院的吗?”司空良困惑地转头看他哥,道,“她怎么自己跑了呢?那谁送我们去医院啊?哥,我手上好疼啊!”

裴知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没有了萧晨身影的马路,喉结兀自耸动两下,他默默走出去,开始伸手拦出租车。

萧晨!裴知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别让我再见到你!

贺家山位于R县,距离C市市中心不到二十公里,萧晨开着六百五十匹的超跑一路狂飙,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跑车动静大,萧晨甩尾停车,徒弟们和员工们都已经跑了出来。

“师父!贺娟她……”徒弟小金刚开口要告状,被萧晨甩手关门的暴力动作吓得紧紧闭上了嘴。

萧晨冷着脸大步往工棚的方向走去,她的徒弟们都一副“大王回山啦”的复仇表情,气势汹汹地跟在她身后,像是要去打群架。

小病一直默默站在人群里盯着萧晨看,这时突然走到萧晨身边一把拉住她。一米八八的大男孩,整日体力劳作练的一身腱子肉,扯得萧晨差点儿撞进他怀里!

萧晨叉着腿好不容易站稳,怒瞪得意弟子,道:“干嘛?”

其他徒弟们也都不解地看向小病,但小病只看萧晨一个人,他手指轻抬萧晨的下巴,目光顿时变得杀气腾腾,道:“谁弄的?叶怀远?!”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萧晨半张脸异样地红着,连下去的脖子也红了一片,像是被烫了,大家都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小病眼里凶悍之色更重,萧晨怕他真的立刻下山去手撕叶怀远,不耐烦地挥手解释说:“别吵了!我在咖啡店里跟三个女的吵架,被她们偷袭了。没事,两天就好了。”

“哪家咖啡店?”小病冷声问,“你报警了吗?”

这臭小子怎么这两年越来越烦人?萧晨记得刚收他为徒的时候他三天都说不了两句话,一度都以为收了个哑巴呢,现在怎么逮到她就围着她问东问西,尽是管她的闲事?

“闭嘴!”萧晨不耐烦地骂小病,又臭着脸把其他几个也骂一顿:“闭嘴,闭嘴,都闭嘴!没规矩!我先把正事料理了,回来再收拾你们!”

把徒弟们都吓退了,萧晨甩手往工棚走去,小金他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只有小病担忧地望着萧晨的背影,男孩子英氣逼人的脸上挂着不高兴的表情,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拔脚追着她而去。

五个工棚全都灯火通明,萧晨挨个踹开门,踹到三号工棚才见着人。

“萧工?!”棚里贺小雪被踹门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萧晨,明艳的脸上立刻又露出久旱逢甘霖的惊喜表情,道,“你回来啦!”

“嗯。”萧晨走进去,目光扫过贺小雪身边站着、坐着的一群人,道,“请问,是哪位说的‘南国雕漆亡于贺家山?”

刚才小病打电话给她,说贺小雪带电视台的人上山拍摄,贺娟当场出丑,有人抱怨说贺家山上都是沽名钓誉的骗子。

一个导演样子的中年男人站起来,打量了萧晨两眼,不确定地问:“萧工?是不是做红豆鎏金漆的那个萧晨?”

“红豆鎏金漆的专利配方属于我们南国漆艺工作室,是公司财产,跟个人无关的!”贺小雪连忙站到萧晨面前、隔断导演的目光,道,“刘导,您稍等片刻,我跟我们萧工商量一下怎么配合节目重新拍摄……”

贺小雪的话没说完,人就被萧晨挥手推到了一边。可是萧晨是什么脾气,没人比贺小雪更清楚了,她快速转身抓住萧晨,没等萧晨再出言不逊质问刘导,她就在萧晨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你别放肆!”贺小雪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是省电视台的,专程来给我们拍摄纪录片!”

“就算是中央电视台来的,话不说清楚,也不行!”萧晨冷笑。

小病这时走进棚里,看到贺小雪掐着萧晨的手臂,立刻不高兴地上前打开贺小雪的手。他把萧晨护在自己身后,然后用发出警告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贺小雪。

“戚鹤尧!”贺小雪愤怒地叫了小病的大名,她快被这对师徒给气疯了!下午要是小病肯服从安排配合拍摄,以他跟萧晨学了这么久的手艺是能完成的,偏偏他倔得像头驴!贺小雪实在没办法才让姑妈贺娟上手,结果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贺总?”刘导催促道,“还拍吗?”

拍什么拍?!也不怕被萧大魔王一刀拍死!心里虽这么骂,贺小雪脸上却端起甜美的笑容,转身应酬道:“是这样的,刘导,今天这么晚了……”

“小病,”萧晨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道,“刀。”

贺小雪不敢置信地愣在那里——怎么个意思?萧大魔王居然肯配合拍摄了?

可她转身看去,萧晨真的就已经坐到了她的工作台前,正拿起桌上的皮筋把头发往上绑起。小病解下随身的腰包,拿出帆布刀插,“哗”地一下展开在桌面上,闪着锋芒的六组雕漆道具一把不错地排列在萧晨手边。

“来来来,准备开拍了啊!”刘导打起精神,指挥着摄影师们。

可工作人员们一整天拍摄下来没有几个能用的镜头,眼看这部纪录片是编辑不成了,都有些懒洋洋的。贺小雪看萧晨都净手完毕了,摄影师却还在调试机器,她心急地走到刘导身旁赔着笑脸,道:“刘导,您抓紧拍吧,我们萧工做东西都是一遍过。”

刘导听过一些萧晨的传奇故事,但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地道:“她真有那么神?我看她年纪也就二十五六岁。”

“二十八了!虚岁二十九,差不多就是三十岁的人了!”贺小雪严肃地说,“我们萧工可是南国雕漆第一把刀!五年前,岑南柳家出八位数年薪请她去做艺术总监,她看都不看一眼的!”

“呵呵……”刘导突然不屑地笑了一声,道,“下午那位贺工,开拍前你也是把她夸得像朵花。”结果不仅雕刻未成,还当场手滑,起刀插进虎口,血溅了一地。

现在,萧晨面前就摆着贺娟未雕刻成的剔红八角漆盒。贺娟雕的图样是牡丹,画稿上一共八朵,她只雕出来右下角的一朵,而且一色茜素深红的花瓣,有几处却露出了更深处枢机红的色层。

这是漆层起崩了。

贺娟的手感差到这个地步了吗?萧晨心里有些疑惑,毕竟是师父贺海的亲妹妹,也是做了四十多年漆器的老手艺人了。

萧晨暂时不管其他,定了定神,她伸手拿刀,指腹轻轻滑过排列整齐的刺刀、片刀、弯刀、凹面刀、勾刀、锦文刀……镜头里来不及现场调慢倍速看,现场的人眼只能看到那手轻轻一动,下一刻片刀已在她指间。

刀沾了萧晨的手,便犹如灵体附身,像个活物一般随着那手指动起来,星星点点的红漆被起出、像烟火一般不断散落在桌面和地面上。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们都看呆了——下午那位贺工也是在同一个漆盒上雕刻,速度可不是这样的,刀片也没有这样的杀气光影,更没有这自带BGM(背景音乐)一般令人热血沸腾的特效出来啊!

还没等电视台的人从震惊之中回神,一朵神形饱满的牡丹已经在萧晨手下的漆面上绽放。

“呀……”贺小雪率先发出一声惊呼。

可是,不像是赞叹,反而像惊慌失声。在场的另一个内行——小病也已经发现了不妥,皱眉担忧地看着萧晨。

萧晨的刀停下了,她垂着目光看着面前的漆盒不敢置信:她雕刻出来的这朵牡丹居然也是花色斑驳的!她萧晨下刀居然也崩了漆层,有两瓣花瓣上面出现了枢机红的色层!

萧晨默然片刻,突然冷冷地笑了一声。

玩儿鹰的让鹰啄了眼。

呵呵,雕漆真是有趣。

雕刻工作台上方的大灯极明亮,亮光下茜素深红和枢机红的色差不显眼,外行人一时看不出来。但贺小雪是贺海的女儿,从小在雕漆物件堆里长大的,她很清楚只要大灯一关,色漆斑驳的牡丹图会让贺家山南国雕漆的招牌落地!

猜你喜欢

司空怀远小病
你就别装了
你就别装了
汲古怀远造物归真
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之冲淡
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之典雅
小病素,大病饿
小病素,大病饿
宝宝1岁内的“小病小灾”
张国才 王 玄 汤怀远 彭 婕
Free advice?免费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