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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构的肉身:科技中的艺术之躯与身体想象

2019-07-23钟舒

艺术科技 2019年4期
关键词:视觉艺术解构身体

摘 要:本文着眼于科学技术思想影响下,视觉艺术对身体美学的另类呈现。一方面,受技术科学思想的引领,科技与艺术的边界逐渐模糊,身体图像开启了全新的科技审美情趣,拓展了视觉艺术的审美范畴,同时肉身的图像解构拉开了一幅前卫的后身体景观;另一方面,由于流行文化的冲击,科技与艺术碰撞下的身体视觉呈现出趣味性与去严肃性特征,两者皆为身体的视觉带来了更为广阔的艺术图景与丰富的社会所指。

关键词:身体;科技;视觉艺术;图像;解构

在当代,科学研究的多个领域对艺术家产生了深远影响,尤其是生命科学。热衷于科技探索和当代艺术研究的调研分析《信息艺术》的作者史蒂芬·威尔逊认为,21世纪是生物学的世纪——人们着眼于对有机世界(包括我们的身体)的探索与研究,会让电子和计算机革命更具突破性。[1]英国新媒体艺术先驱罗伊·阿斯科特①在谈到“后生物时代的艺术与意识”时提到,意识在科学和艺术领域是一个大的议题,科技这个词语在希腊语中最开始也是意识的意思,包括艺术,后来并入科技的内涵,所以我们把新的艺术形式叫作“先锋科技艺术”。科技媒介提供给艺术更多未知的探索空间,如史慕斯所说,终结感在这个时代缺席,提出问题比给出答案更可靠。[2]今天的艺术家们越来越倾向于注意观察和吸納科学研究成果,包括生物化学、分子生物学、基因学和神经科学在内的生命科学对视觉艺术家有着特别的吸引力。科学图像是直观和客观的,艺术家们并不直接使用科学图像,一般进行模仿、修改或解构。其艺术回应的方式往往是隐喻式和符号式的。[3]他们旨在通过虚构、阐释、转化的艺术形式来提出文化假设和文化批评,其艺术策略刺激和回应着科学的发展。

1 科技的窥视:打开身体的丰富所指

身体在科学领域中的图像是艺术家长期关注的焦点,艺术家表现身体的一种方式是借由科学技术对身体进行窥视。比如,以医学生物影像为工具的艺术家莫娜·哈拉姆(Mona Hatoum),她创作的影像装置作品《异物》(1994)是艺术家结合空间、影像与自我画像的综合装置。通过安装在艺术家本人体内的医用摄像头拍摄,采集内脏器官的扫描影像,在艺术馆内展出。内置医学镜头成像引领观众游览她的身体。这种窥视具有双重意义,一是医学上的生理解读,二是探讨女性身体被合法性观看背后的社会学意义。因此这部作品被视为一部具有女性主义色彩的影像装置作品。

对于视觉艺术家来说,科学成像中对分子或基因层面上的关注突破了普通的视觉观看意义。美国艺术家盖瑞·施耐德(Gary Schneider)与科学家联合,利用显微镜成像技术创作了装置作品《基因自画像》(Genetic Portrait 1997—1998)。在作品展示了施耐德的耳朵、手指及牙齿的照片,以及他自己的DNA、染色体、细胞、精液、血液及头发的生物样本的放大图片。[3]艺术家用基因图像方式完成了一种在严肃权威学的科学视景下的自身解构。这样完整的肉身支离破碎,被各种科学数据、图像替代。一方面,科学图像在视觉效果上类似艺术品的制作生产;另一方面,科学图像与艺术图像共生的背后存在一种文化、社会或政治视野的解读。艺术家试图探讨科学视域下被解构的身体,宣告着其在社会政治意义上身份消失的可能性。来自科技手段窥视下的身体,提供了一种科学式的视觉表征。不仅如此,这种被解构的肉身展示,正如携带着后人类身体的特征符码,被零碎、微小、片刻的元素吸引,最终滑向无穷的意义指涉。

类似的作品还有来自中国新媒体艺术家吴珏辉的剧场表演作品《染色体》(2013),该作品通过多种材质、形式的跨界融合,诠释了生命的原初。这是一部充满符号隐喻的实验演出,几名舞者在封闭的弹力布里作肢体表演,刻意营造的剧场追光灯效果类似显微镜下的观看效果,两者旨在诠释从混沌空间到细胞的生发、裂变、衰亡过程。整个作品给人带来陌生而异样的观看感受,被隐藏(不可见)的生命体(弹力布)充盈着生命的抽离感,是一种来自生命旁观者的观看。

2 科技的视觉化:与想象的身体对话

科技美学化特指科技媒材制造出的一种“新感觉”影像,通过视觉感官打造出的一种崇高的机器美学。[4]媒体艺术家克里斯·康宁翰(Chris Cunningham)在与冰岛歌手比约克(Bjork)合作的《一切都充满了爱》(All is full of love),影片中,以3D动画技术刻画出诞生在科学实验里的拥有玲珑精致脸庞的两个孪生机械人在性感慵懒的吟唱中身体相偎。整部影像是冰与火的交织,一切静谧柔和,伴随着歌手在音乐中对机器人的怜悯与伦理的审视,冰冷的白色的机械体在视觉上有着极明显的科技美学特征。

在科技的影响下,关于身体的各种想象成为艺术家争先恐后的表现对象。法国社会学家让·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关于身体的媒介性提到“身体在信息和事件交流网络枢纽中时而主体或客体。传播过程中,人并不是简单的中转载体,人最终成为传播系统的终端”。[5]艺术家大胆假设了身体与媒体之间存在“潜在接口”。名为《脑电站1.神经工程艺术》的艺术项目在新媒体的技术前提下以体验装置的形式建立外在世界与内在感知之间的“感官接口”,体验“我”作为自我肉体“他者”的经验,诠释了后人类的可能日常,同时也为后现代身体提供无限的遐想。

新媒体艺术家陆扬的影像装置作品《忿怒金刚核》(2011)将人大脑里产生愤怒机制的“杏仁核”的组织移植到了藏传佛教造像大威德金刚身体内。视频里,用游戏玩家升级装备的表现方式呈现了对脑神经里有关愤怒的杏仁核区域和功能的解读。艺术家尝试将人脑与金刚菩萨的神经通路匹配,用于探索人与神的身体共生关系,该创作思想亦被用于其2015年影像装置作品《移动光背》中。

3 流行文化与身体科学

前卫科技为艺术带来前所未有的前瞻性,艺术语言对科学的转译与回应通过流行文化的传播进而将科技的命题普及化。这一点在日本动漫中体现得较为充分,例如赛博格、赛博朋克等科学热点被制作为日本动漫《攻壳机动队》《末日战士》等。类似动漫中“超扁平”(superflat)的风格,不仅在当代艺术中得以推广,并成为全球亚文化的重要分支而广受重视。不少艺术家利用扁平化的风格进行艺术创作。例如另类科技美学作品《激沫咔哇哇》(2014),一方面,通过动漫美学的塑造打破了人类对癌症既定的恐惧与幻想,另一方面,对科学与生命提出了质疑。可爱的美学风格消除了紧张和对立的氛围。癌细胞不再是夺人性命的无形杀手,也不是香烟盒上那些恐怖图片的元凶,而是被陆扬演化为色彩炫丽的可爱形象。

美国著名的公共知识分子苏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一书中提到,人类自诞生伊始,对待疾病尤其是特殊时期爆发的流行病(例如肺结核、艾滋病等)有着复杂的情感。[6]以“浪漫的情感爆发”为人所知的众多文学态度与色情态度都源自结核病隐喻变体。桑塔格想阐述的是疾病是一种符号,也是一种隐喻,人们对疾病的认知并不完全起源于医学,被取而代之的是文化影响下被过度传播后的新阐释。由此,艺术家陆扬用扁平化的《激沫咔哇哇》表现癌细胞(不可见的身体),提供了一种可爱的动漫语言,展现出人类对疾病的另类思考。可爱轻松的艺术语言消解了人们对癌细胞的恐惧,提供了一种更为轻松的接受方式。

4 结语

科技影响下的身体图像拓宽了艺术家创作的边界和维度。一方面,视觉艺术摒除科技作为纯粹技术手段的认知,取而代之的是重新正视科技带来技术性的想象力,为视觉艺术提供更为丰富的视觉艺术形式。另一方面,科技制造虚拟、技术性仿真及提供超真实的艺术现场,并以“他者”身份占据并侵入视觉艺术文化时,对科学在艺术领域中的主体性在场又提供了新的反思。对身体的想象本質上是人类对自身认识的迫切渴望的外化体现。对身体的视觉解构则是正视身体饶富意味的社会、文化、哲学等所指,势必将身体带向更有深度的人文图景之中。

注释:①罗伊·阿斯科特(Roy Ascott),新媒体艺术先驱,英国普利茅斯大学星球学院创会主席。60年代以来他以艺术家和理论家的双重身份活跃在互动多媒体艺术领域,创造性地将控制论、电信学引用到多媒体艺术创作中,对英国乃至欧洲的多媒体艺术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参考文献:

[1] Stephen Wilson . Information Arts:Intersections of Art,Science,and Technology[M]. Cambrige,Mass MIT Press,2002.

[2] 科技与艺术如何重塑意识.专访新媒体艺术先驱罗伊·阿斯科特[J].艺术与世界,2016.

[3] 简·罗伯森,克雷格·迈克丹尼尔.当代艺术的主题:1980年以后的视觉艺术[M].匡骁,译.江苏美术出版社,2011:266,281.

[4] 黄建宏.一种独立论述[M].金城出版社,2013:98.

[5] 让·鲍德里亚(法).身体,或符号的巨大坟墓[A].陈永国,译.汪民安,陈永国.后身体:文化、权力和生命政治学[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11.

[6] 苏珊·桑塔格(美).疾病的隐喻[M].黄建宏,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42.

作者简介:钟舒(1983—),女,四川德阳人,美术学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媒体艺术理论与批评、当代艺术批评、设计理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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