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公当家

李亮

徐茂公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还有两个哥哥。徐茂公十六岁那年，老爹把他们兄弟三人叫到跟前说：“孩子们，爹已经老了，从今年起，当家的事就交给你们吧。你们从大到小，一人一年轮着当家，谁也不要推诿。”老爹既然这样说了，两个哥哥都没话，只有徐茂公问老爹：“要是轮上我当家，到时家里的一切当真全由着我，谁也管不得？”老爹说：“是呀！田里的活儿、店铺里的事，全由你安排，谁也不得插手！”

头一年，大哥当家。没开春，大哥就叫长工们早备农具;天刚转暖，就让刨堰垒壑，又给耕牛添草加料，又早早备足种子。店铺里，为了多卖东西，他让伙计们上街叫卖。这一年，大田丰收，买卖兴隆，老爹自然很高兴。第二年，二哥沿用大哥的办法，苦心经营，哪样都不比前一年差。两个哥哥对老爹说：“爹，明年轮到老三当家了，他一定会比我们都强！”这话其实是反话。他们知道爹跟老三最亲，而老三性子豪、脾气大，啥事他也不在乎，当家一定会砸锅。不想老爹却说：“那是自然，你们就等着瞧吧！”

第三年，徐茂公当了家。他把长工们叫到一起说：“今年轮上我当家，你们都得听我话。哪个不听就走人，徐家不用！”长工们一听，都害怕了。前两年，大掌柜、二掌柜当家时，管得那样严，也没说过这么厉害的话，如今三掌柜当家了，他要立啥规矩啊？

这时，徐茂公接着说：“从今天起，你们都给我停工休息！爱睡觉的睡觉，爱回家的回家，爱游玩的游玩。啥时候下地干活儿，我说了算。至于工钱，全数照发！”长工们被弄糊涂了，不知是怎么回事。徐茂公又告诉自家各处店铺：“把所有存货减价卖光。库房里多收黍子，其他货物一概不进！”

过罢清明，谷雨临近，徐茂公没一点儿开工的意思。大哥二哥本想找老爹说些什么，因想起老爹平常总是偏袒老三，正想借此堵堵老爹的嘴，所以也都不说话。接着夏天到了，土地早该犁耙打耢，预备播种，可徐茂公仍然按兵不动。长工们或睡觉，或坐街，或探亲访友，没一点儿事做。大哥二哥因怕这家业散在老三手上，这才找老爹说：“爹，三弟懒散惯了，咱不能拿着恁大的家业叫他当儿戏！”老爹也有点儿着急，因有言在先，不便说话，反而做起样子说：“小三与你俩不同，他既然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一直过罢夏至，节令进入小暑，长工们整整休息了五个月。一天，徐茂公从外边闲游回来，才把他们叫到一起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也歇够了，从明天起，把土地打耙一遍，十天以后开耧种地。”

原来这年大旱，入春以来虽落过几次雨，可惜都没下够三指。乡人因怕误了播种节令，前后播过几次种，一棵苗也没留住，不光白累一回，还白白扔掉许多种子。

徐茂公说十天以后播种，长工们心里直打鼓：十天以后如没雨，怎么办？没承想，第十天，土地刚刚耕耙完毕，夜间忽然落了一场透淋淋的甜雨。因为节令晚了，不能再种别的庄稼，黍子生长期最短，只有种黍子才会有收成，徐家很快全播上了黍子。

各家各户，自然也全播黍子，可他们只能到徐家店铺买。徐家把收来的大量黍种全卖光，自然是卖了个好价钱。年终结算，收入不知超过往年多少倍！老爹和两个哥哥这才惊讶地说：“原来老三有这样的神机妙算！”

下一年，本来轮到大哥第二次当家，他却不肯当了，二哥也不肯接手。他们一齐举荐三弟接着当，这倒正合老爹的意。

徐茂公真的继续当起家来。这第二年，他告诉自家各处店铺，仍然单收黍子，别的一概不进，并另设了些店铺，雇人帮着收买黍子。头一年因种黍子大丰收，收买黍子极容易。只是人们有了头年教训，各家都要留点儿黍种，多余的才肯卖。

春季里，风调雨顺，人们按时播种谷子、玉米。只有徐家，单在僻静远田播了种;大路两旁的好地，一颗种子也没播，人们不免又觉奇怪。

春苗虽然长势好，徐家的店铺照旧大收黍子。人们想：莫非夏天会降冰雹？纵然春苗被砸坏，各家重新种生长期短的黍子，也不会再到徐家买，大家都留了黍种。

万万没有料到，这一年，隋炀帝杨广要下江南游玩。他一不坐轿，二不坐船，三不要男性轿夫伺候，单挑选了十八个美女，穿着单薄的衣裳，为他顺着大道拉辇行走。隋炀帝还要求，大道上要铺三尺厚的黍子。因为黍粒又光又滑，美女们每迈一步，都要摔几个跟头，那杨广昏君正好借着看美女们摔跟头，寻欢作乐。

从京都洛阳到江南，大路上全用黍子铺垫，该用多少黍子呀！黍價虽然猛涨，皇家有的是银子，哪管贵贱？农家小户只留了一点儿黍种，能卖多少？只有徐家的店铺，收了大量的黍子，一时全部高价卖光，其收入  超过头年百倍千倍！大路两边的田里，所有青苗全被官差践踏毁损，徐家路边田里没有播种，倒不会白受这份糟蹋。

徐茂公当家两年，名声震动州县。到了岁尾腊末，老爹和两个哥哥叫他下年接着当家，徐茂公笑笑说：“下一年，我要去给别人当家了！”

因为隋炀帝腐败糜烂到极点，引起了天下黎民百姓的反抗，其中有一股就是瓦岗寨上的英雄好汉。过完年还没开春，瓦岗寨上的程咬金、秦琼、罗成他们，就到庄上来请徐茂公去当军师。徐茂公并不推诿，告别了老爹和两个哥哥，跟着众英雄上了瓦岗寨，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选自《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