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文化与少数民族传统社会及其文化的关系
2019-07-19赵双喜
赵双喜
[摘要]儒家文化在粤北壮族地区的传播,正是儒家文化对壮民族传统文化产生影响的过程。这种影响首先是通过历任地方官的倡导来体现,其次历任政府重视官学与书院的建设为儒家文化的传播提供了场所,而汉壮杂居、通婚则为儒家文化的传播提供了途径。儒家文化对当地的影响体现在文化教育和民风民俗两个方面,同时,壮族文化也给汉文化以及周边文化带来了一定影响。
[关键词]儒家文化; 壮族社会;粤北壮族;传统文化
中图分类号:B22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9391(2019)03-0050-10
黨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作为五十六个民族共同的精神家园,中华文化兴盛离不开各民族的贡献,同时也是各民族文化相互交流交融的结果。位居南岭南麓的连山是粤北壮族的主要聚居地。地处五岭之一的萌诸山脉之中,粤、湘、桂三省(区)结合部的连山。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其长期以来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而居住在这里的主体民族——壮族也得以保留其原始面貌。但进入明代以来,随着明朝政府大规模向边疆移民,以儒学为主导的汉文化也随着移民以不同的形式在当地广泛传播,并对壮族文化产生了深刻影响。近年来,关于粤北壮族问题的研究成果颇多。周大鸣从理论的高度对族群互动关系进行了阐释[1];陈先钦对儒家文化在粤北壮区的传播作了初步研究[2];王飞对粤北壮族明清时期经济的发展进行了简单的梳理[3]。在现有研究的基础上,笔者除了对粤北壮族地区的不可移动文物有一定研究[4],还分别就明清时期粤北壮区商品经济的发展[5]和民间信仰问题作了初步研究[6]。本文拟采用人类学参与式观察法深入壮乡进行实地调查,以粤北壮族社会为实例,试图论述儒家文化如何对壮族传统社会以及其民族文化形成产生巨大影响。
一、儒家文化在粤北壮族社会传播的时代背景
自汉武帝独尊儒术,儒家文化开始以极强的影响力向四方传播,特别是明清两代涌现的移民潮,为儒家文化迅速在连山地区传播提供了媒介。从明初开始,为了巩固在全国的统治,明朝统治者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全国人口大迁徙,大量内地汉族人口因战争、军事屯兵和其他各种社会因素陆续迁入边疆民族地区,连山地区在洪武年间也出现了密集的移民现象。清代中国人口出现空前膨胀,至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突破四亿大关,经济发展较快地区出现人口过度密集和生存空间拥挤的现象,清廷为应对这个难题,允许农民到人口稀少的地区垦荒种地,把边疆移民与经济开发联系起来。乾隆说:自清初百余年来,承平日久,版籍益增,天下户口之数,视昔多至十余倍,以一人耕种而供数十人之食,盖藏已不能如前充裕。犹幸朕临御以来,辟土开疆,幅员日廓,小民皆得开垦边外土地,以暂谋口粮。[7]在统治者的大力推崇下,连山地区虽然没有出现“湖广填四川”“江西填湖广”这样的移民大潮,但是在清嘉庆年间人口达到了历史高峰。
(一)连山地区移民的历史原因考察
由于明清两朝对移民的积极态度,大批移民进入连山地区,他们有的迫于时局,为避战乱,逃至连山。
“宋仁宗时,因侬智高作乱,粤西杀掠而来,是以吾先祖为避盗之计,遂奔走各处,后至明代正德时,郭显公自此而始来连。”(见福堂镇彬雅村《莫氏宗谱·序》)
引文中的“郭显公”即福堂莫氏开基祖,莫氏是来连山定居的最早的姓氏之一,如引文所述,莫氏是“为避盗之计”即避战乱,而逃至连山。
“洪武十五年,邑始有瑶寇,……是时连山多故,内而流贼蓬兴,外而西僮入寇,排瑶犄角期间,互为声援。”(《历代绥瑶政策篇·上篇》)
文中的“西僮”即最早的因战争逃难至连山的百姓。
“自洪武年间,贤公之曾祖道名法职、贤公之曾祖母覃氏来住小获,生贤公之祖法聪,贤祖母亦覃氏,生贤公之父名接算,娶妻谢氏姓生辅贤公。正德年间遇世离乱,贤公即失怙,谢氏避世出居怀集苏奉水口抚公(按:即辅贤公也),至于成立,由怀集而归,始居大获,故曰非始祖也,乃立家大获之始祖也。”(连山壮族瑶族自治县小三江镇大获村韦庆椿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依旧簿抄录)
“通德公来连始祖,道号辑义,原係肇庆府封川县古芬村文德乡第一啚,黄观斌管甲首。莫愈成情因与军工甚苦,于明朝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公带家小来连山县,始居上合,继居安身峒,后居上坪。妣陈氏,生二子,顺宗、次顺毛,末来连山,带孙文远、文亮。”(太保镇上坪村《莫氏族谱·序》)
“太祖胡宗泰公,原住属广西梧州府诸士巷,因被逃军负累,搬移平乐府贺县土名谷石寨居住,又因范、屯二家作反,太祖又搬移宜善乡古县坪居住数年。不料,天顺年间又因唐宗祥作反,攻破县城。幸得孔镛太爷救太祖家口与乡民一百余命。于是,太祖胡养公同弟祖带男胡志容、志奕、志荣跟随知县孔镛大老爷奔命,走出小水坪,暂立县场。太祖父子排役与排年,高太祖承佃归山洞,立寨数载,见得田地狭窄,山场浅少难安排。”(2001年6月出版的《胡氏族谱》)
有的因政府兵屯迁入连山。据史料记载:明代曾将广西土司制度统治下的壮族人民编为“俍兵”,亦称“狼兵”。因“俍兵”英武剽悍、骁勇善战,所以不断被派遣外调。其中有调到浙江、福建沿海等处抵御倭寇;有的调到粤北山区屯荒戍守,镇压当地少数民族起义,起到“以夷制夷”的作用[8]。清道光三年(1823年)《阳山县志》载:
“壮居白芒,背坑等山,本广西兵,明天顺间奉调征剿,遂于此生聚。然皆散处垌谷,(衣)绒绣,无巾履,出入佩刀……。”
“壮居自芝、背坑等山,本广西良兵,明天顺间奉调征剿,遂于此生聚。”[9]
又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卷一五零载:
“正德中(1506—1521年)流贼劫掠,调狼人征剿,乡民流徙,庐四荒芜,遂传狼(人)耕基地,一籍其输纳,一籍其戍守,苍(梧)、藤(县)、岑北(流)、陆(川)、兴(安)多土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