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果仁”相声开演了
2019-07-17
文 |本刊记者 邓 迪
耶果(左)、闫佳宝(中)、缇娜(右)录制2019年江西卫视春晚相声节目
“相声是相貌之相、声音之声的一个融合。它分为说、学、逗、唱四门基本功课。”在国外表演时,闫佳宝总是用相声的拼音Xiang Sheng来介绍这一表演形式。他拒绝“中式脱口秀”之类的命名。
你看过这样的演出吗?台上的歌手唱着贾斯汀·比伯的英语歌曲《宝贝》,一旁的乐手打着天津快板给他伴奏,且声声入耳,丝丝入扣,别有一番风味。
你见过这样的对话吗?当一位中国大学生放慢语速,问一位来华留学的外国学生“你的家乡在哪里”时,对方轻快地唱出“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格外有趣。
这些精彩的片段出现在ICOMIC喜剧工作室(以下简称ICOMIC)的演出现场,台下的各国观众时而会心莞尔,时而捧腹大笑,对这种中西结合的相声渐渐着迷。
高超的中文水平
相声是中国独有的一门语言艺术。表演者通过“说学逗唱”以及表情、动作,给观众送去笑声。
ICOMIC是主打相声的喜剧工作室,由北京外国语大学孔子学院工作处倡导成立。这里聚集着几位青春洋溢的年轻人,分别来自中国、乌克兰、日本、俄罗斯、埃及等国,长着不同的东西方面孔,但都能说一口超级流利的中国话。其中,大多数外国成员,对中国的了解远比人们印象中的上一代外国友人多得多。有一句话非常形象地概括了这一点:“别以为我们现在只知道功夫、长城,我们还会研究《诗经》和《离骚》。”
耶果便是其中一员。他是ICOMIC的重要相声演员之一,是个来自乌克兰的阳光帅气大男孩儿。在说相声以前,耶果在天津电视台当主持人,他年轻而诚恳、非常有观众缘,节目很受欢迎。
耶果是半路出家。他在乌克兰读大学学习英语期间,通过一个中乌的交流项目来到北京语言大学学习中文。课余,为了更好地练习中文,他师从相声大师丁广泉学习相声。耶果说,通过学相声,他对中国和中文的理解更深了。譬如,在学唱山东吕剧时,丁广泉老师就曾叮嘱他,“你一定要感受到山东人的热情才能唱出来。”
耶果擅长用具有幽默特色的方言跟观众互动。中国的戏曲、谚语、绕口令、小调,他都能信手拈来。
在ICOMIC,众多老外参与的相声节目谈论的话题会涉及中国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一次春节演出时,几个外国演员说的内容就是春节去男方父母家,还是女方父母家过年。台下的中国观众看到外国人竟然也讨论起这种话题,便马上来了兴致。
说相声对于ICOMIC工作室的外国演员而言,也有“反哺”的作用。通过说绕口令、唱小调,汉语的语音、语调这两座大山渐渐得以攻克。而了解每个包袱背后的文化知识,对于理解中国文化更是非常有益的。
相声,不是中式脱口秀
耶果和他的外国搭档们是如何做到对中国的社会生活了如指掌呢?这些都应当归功于北京小伙儿闫佳宝—他们亦师亦友的伙伴,也是ICOMIC的创始人。
“相声是相貌之相、声音之声的一个融合。它分为说、学、逗、唱四门基本功课。”在国外表演时,闫佳宝总是用相声的拼音Xiang Sheng来介绍这一表演形式。他拒绝“中式脱口秀”之类的命名。
ICOMIC有自己的坚持。在闫佳宝的带领下,他们在国外的相声表演必须保持中国传统文化的特色和精华。“因为相声是中国独有的。”为了跟外国观众拉近距离,他们在国外用英语演出时,会用当地的一点儿梗,用相声术语说,就是抖一点儿当地的‘包袱’,但点到为止。“相声跟脱口秀区别很大,相声有很多规矩、形式、技巧,我们尽量传承下来。”闫佳宝反复强调。
2019年全英学联春晚在伦敦赛德勒斯.威尔斯剧院隆重举行。ICOMIC和刘晓明大使(左二)及其夫人(左三)合影
闫佳宝
具体说到规矩方面,从形式上而言,表演者一上台,服装(大褂)和道具(折扇、手绢、醒木这“三大宝”)就会把观众拉到相声的氛围中去。而演出时的一些技巧,如“铺平垫稳”,即相声演员如何接话扔话,就跟抛球一样,也是传承的核心。
传承的另一方面就是内容。从内容上看,中国文化的特色就更加突出了。在国外他们会选择中国的绕口令、谜语、快板、戏法、春联、三字经、百家姓、传统戏剧等。闫佳宝推荐了包罗万象的《中国传统相声大全》,里面的《歪批三字经》《歪批百家姓》是他非常喜欢的部分。
有了这些从形式到内容的规矩,相声这门艺术就变得非常具体,也更加独特。
ICOMIC在中国是用中文为主、外语为辅的方式,把双语相声说给中国人听;而到了国外则用英语表达。闫佳宝坦言,目前去国外表演最大的问题还是语言障碍。“为了跨越语言的鸿沟,我们会用比较夸张的肢体语言把想表达的意思演出来。说外语相声,翻译确实是一个大问题。”闫佳宝和耶果及拍档们反复努力,并与外语院校的学子们合作,不厌其烦地把剧本反复翻译打磨。
ICOMIC成员与北外学子合影
创作是一个让男人生孩子的过程
观众笑声的背后是创作的艰辛。相声演员用轻松愉快的方式让观众发笑、放松,忘掉当下的烦恼。但和其他喜剧创作一样,相声创作远非易事,它往往是创作者掏空自己的过程。
ICOMIC的每个人都是剧本的贡献者。他们常常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聊天,聊到有意思的话题,有意思的点,就会记下来,写进剧本里。如果说聊天的过程是一度创作,那么排练就是一个二度创作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推翻或保留一度创作的东西。每一场演出可能都不一样,每个段子都要经过打磨,而不同搭档本身的特质也会奏出不同的合作乐章。
“我们的创作都是逆向思维,如同破解密码一样。譬如要写发生在咖啡馆里的故事,我会向咖啡馆外面想,向咖啡豆的产地想,等等。破解密码是一个让男人生孩子的过程。你需要99.9%的努力,但是还需要有0.1%远在星辰之外的好运气,这就是在你的作品中有一个点睛之笔,突然有一个思路,有一个创意,让你不断把这个作品完善起来。”作为主要的创作者,闫佳宝深有体会。
而和外国搭档一起说相声,无疑增添了一些新的难度。改革开放40年,也是外国人涌入中国的40年。随着中国国力的增长、就业机会的增多,以及孔子学院、孔子课堂等汉语教育机构在国外的发展,外国人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已经不再是新鲜事儿了。因此,中国观众的要求比以前更高。几十年前,外国朋友用中国话说个绕口令或者俏皮话,观众就会买单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现在大家的要求高了,说出基本的‘你好’‘谢谢’不足为奇。但如果耶果带着我去北京一家烤鸭店或者爆肚店,说‘老板给我多加香菜,不要葱花。’大家便会觉得老外融入中国的生活了,就会提起兴趣。”
给观众更好体验
ICOMIC以男相声演员居多,但也同样有女搭档。缇娜是中俄混血的美女,说着一口京片子。和其他女性喜剧演员一样,她作为女性相声演员的角色内容设定,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整个社会对女喜剧演员的刻板印象。她们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既不能太甜,也不能放得太开。这种两难,造成了女生说相声的道路要比男生窄得多。在揣摩与尝试之后,缇娜在台上的设定是一个可爱大方的形象。大家都期待她对角色的限制越来越少的那一天。
在表演态度方面,ICOMIC坚守“把点开活”。台下的观众年轻人多,他们会选择年轻人喜欢的题材,如果是戏迷多,就会加入一些跟戏曲有关的素材。除了坚守自己的原则外,他们也积极迎合观众的口味,对他们而言,不存在一个作品一点不改随拿随演的事情。
他们并不排斥在做文化事业的过程中走商业化。就在我们采访间隙,闫佳宝还不断在通过微信语音跟策划、宣传的同事沟通,海报上选哪个字效果更好、给观众更好的体验。
中国社会的快速发展使得娱乐产业蓬勃发展。压力繁重的年轻人,在忙碌之余寻求精神放松,纷纷求诸喜剧。近几年,轻松搞笑的喜剧节目越来越受到年轻群体的喜爱。舞台搭起,宾客入席,对于年轻的相声演员而言,这项艺术已经不再是束之高阁的陈旧艺术,他们的时代已经迎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