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人间词话》中的“气象”
2019-07-16张艺
张艺
摘 要:“气象”是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一书中提出的重要概念,具有丰富的内涵。“气象”与“境界”也有着密切的关系,“气象”则是对“境界”这一本质特征的进一步补充说明。“气象”是胸襟的表现,文学是人格的再现,即所谓“文如其人”。
关键词:《人间词话》;“气象”;“境界”:“文如其人”
一、《人间词话》中的“气象”
《人间词话》中提到了众多概念,譬如说“境界”、“有我之境”、“无我之境”外,也涉及到了一个“气象”的概念。学者王海涛有阐明:“气象”说源起于先秦,它是由“气”和“象”化合而成的,所以兼具此二者之内涵与特点。“气”是由万物本源“道”演化而来的,是“道”的具象化,它是客观实在,由它再演化出宇宙万物,因而可以将它视作生命得以存在的前提。“象”即為具体的实物。学者熊娟曾对《人间词话》一书做出这样的概括:其书总共六十四则,一般认为,全书前九则为作者的理论阐述,中间四十三则为批评实践,后十一则为引申部分。其中提到“气象”的共有五则,分别为第十则、十五则、三十则、三十一则及四十三则。《人间词话》中的“气象”概念,并不十分引人重视,但是在《人间词话》从第十则到第四十三则用了全书三分之一的篇幅来讨论这一问题,在一定程度上份量可以说是最重的了,即使古代文人也都用了“气象”这一概念,但大多数都将“气”、“象”拆分开来论述,并没有能把“气象”与“境界”联系起来分析。在《人间词话》一书中,王国维先生在结束了对境界总纲性的论述之后,就开始了对“气象”的分析,首先点出了诗人李白诗歌中重要特征是“气象”,第十五则又说:“《金荃》、《浣花》能有此气象耶?”并且在第三十则联系到《诗·郑风·风雨》、屈原之《涉江》、王绩的《野望》和秦观的《踏莎行》时评价说:“气象皆相似。”是王国维“气象”说所蕴涵的深沉的人生体验。《人间词话》中对“气象”的阐发透出此中消息:第十则突出的是对历史的思考,第十五、三十、三十一、四十三诸则突出的是对人生的思考。当然,思考历史与思考人生常常是合二为一的。最后,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出的“气象”的范畴,与“境界”有着密切的联系;创作主体将自己对人生与历史的思想融入了自己的创作之中,使得作品更加突出,形成独特的“气象”,这就与“文如其人”的概念相契合。
二、“气象”与“境界”
“气象”,作为中国古典文论和美学中的概念,一般被界定为“指作品情态、境况的总体风貌以及艺术形象显示出来的气概和征兆”,和“指时代、作家、作品总的气概风貌的概念。”因此,境界是气象的前提,而气象又是境界深的作品的特征。从《人间词话》一书中去解释“气象”,其意义叶嘉莹先生和李铎先生都做过解释,他们皆指作者的精神风貌。文学被称为人学,诗词作为抒情性的体裁,作者的情感、才气、抱负等在作品中体现,是毋庸置疑的。笔者认为“气象”与“境界”有着重要联系。
一言之,《人间词话》的前九则集中论述了“境界”之说,而从第十则开始,“气象”便与“境界”建立起了连接,给了我们一个更具体的范畴走进王国维先生批评的世界:
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后世唯范文正之《渔家傲》,夏英公之《喜迁莺》,差足继武,然气象已不逮矣。
这则是先生将三个作品来加以比较,此三篇虽都写出了真景真物真情,但是再次阅读与鉴赏后两个作品,能自然而然地体会到作品之中的浓厚情思,进而能将读者带入到诗人的个人世界之中。作品中那种浓重而又无法释怀的愁思,这点使读者能够深深感受到,是毋庸置疑的。相比后两个作品,《忆秦娥》中诗人既是在感慨伤逝,又呈现出一种悲壮之美,显示出一派阔大的气象。这种气象可以界定为“境界”的具体范畴。所以从这则词话中,我们看到“气象”作为“境界”的具体范畴而出现了。并且在王国维这则词话中几乎包容了“境界”所具有的种种内涵,而“气象”这一范畴本身所具有的包容作者与作品之气的特点也与此非常相容:
南宋词人,石有格而无情,剑南有气而乏韵。其堪与北宋人颉颃者,唯一幼安耳。近人祖南宋而祧北宋,以南宋之词可学,北宋不可学也。学南宋者,不祖白石,则祖梦窗;以白石、梦窗可学,幼安不可学也。学幼安者,率祖其粗犷、滑稽,以其粗犷、滑稽处可学,佳处不可学也。幼安之佳处,在有性情,有境界。 即以气象论,亦有“横素波、干青云”之概,宁后世龌龊小生所可拟耶?
在这则中先生从批判近人推崇南宋之学而贬低北宋之学出发,对学习南宋的格调,即便学习的是辛弃疾,学的就是粗犷和滑稽的地方,没有汲取到文章须有性情和有境界的精华部分的这些错误学习方式的批评。正面的说明了辛弃疾作品的佳处,就在于写出了性情与境界,这种就是气象。结合以上分析,第十则从“气象”角度对李白与范仲淹、夏竦的词作出了高下的划分,是可以在一定的程度上来清晰的解释与说明的。是由于范仲淹、夏竦两人的作品缺乏博大的生命关怀,无论是在作品结构的完整性还是作品内容的深度与广度上,是比不上李白的《忆秦娥》。
亦言之,更要强调的是“气象”则是对境界这一本质特征的进一步补充说明。在此仅以第三十则为例。王国维在此则引用了《诗经》、《楚辞》、《野望》、《踏莎行》中的句子,进而总结评说道:四个作品中表现出的气象都是相似的,不仅作品中用了“风雨”“霰雪”、“落晕”、“斜阳”这些相似的意象,而且都抒发了内心的苦闷悲凉与压抑的情感,所以说在这里中的气象与境界的本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三、“气象”与“文如其人”
在《人间词话》中多次借用传统文论的“气象”概念,充分说明先生是强调其内涵的重要性和认同其内涵的特殊性。学者王海涛也做出这样的看法:对于创造主体而言,“气”是内在的,它需要形象来加以外化,“象”即是“气”外化的显现。如此看来,“气象”便是创造主体内在生命力与外在艺术表现的统一,是通过审美形象表现出来的艺术家的内在生命力。其侧重点在“气”,“象”是表现“气”的辅助手段。笔者认为,“气象”与“文如其人”有着重要联系。
首先,王国维先生认为词人的修养对于词的创作是最重要的。词人就是所谓的创作者的人格修养与学识素养对他的创作是起着举足轻重的重大作用。拥有者优秀人格的创作者,其倾注到作品中的思想和要表达或者传达给读者的思想也是积极向上的,最后创作出的自然而然是优秀的作品。《人间词话》中第四十四则、四十五则、四十六则有详细的论述,把苏东坡和辛弃疾归为一类,两人所作的词旷达、豪迈和狂烈,是具有胸襟的词人,而姜白石是另一类,他所作的词注重工整,与同类型的词人来说,都是千篇一律,最终归于“乡愿”;作品的境界不如苏辛的雅致高远,所以说,对姜白石作品中注重写作技巧,品格较低的批判,苏辛的作品是有胸襟的,因此也就是其作品的风格。王国维总结说,没有高尚伟大的人格,就没有高尚伟大的文学。文学是人格的再现,即所谓“文如其人”。文学作品能体现出创作者的人格。只有诗人具有高尚伟大的人格,才能创作出高尚伟大的作品
其次,具有“气象”的诗歌蕴含着历史的思想。先生在第三十一则做出了阐述。在这则中王国维对李煜推许有加。就如同夏中义先生也曾言:“李词虽涉‘身世之戚,但由于感慨甚深,这就使其词境越出了个体性自怜自悯而赢得更为阔大隽永的艺术气象,即升华为人类体悟生命厄运时的一般诗哲符号。”这则中先生批判了周济把李煜的词的地位放在温庭筠和韦庄之下,这可谓是颠倒黑白的。李煜对于自身是亡国之君,没有把做出社稷的丰功伟绩,但是热衷于艺术,对人生的反思与追问,确是深邃严谨的。李煜把个体生命之体验扩展与延伸到全体的生命之体验,所以李煜的词张扬个性独特的体验,坚守自身独得之感。所谓“变伶工之词为士大夫之词”即标示出李煜在中国词史上承前启后、开拓创新的不可替代的地位,正是他把流连光景、叙写儿女之情的词转化为能承载丰厚生命体验的真正的文学文体。
最后,具有“气象”的诗歌愈显出高格调。先生在三十一则中加以了论述。这则阐明了只有苏东坡能继承陶渊明诗中那种“跌宕昭彰,独超众类,抑扬爽朗,莫之与京”的气象,并且姜白石也能汲取到薛收的那种“韵趣高奇,词义晦远,磋峨萧瑟,真不可言”的气象,其他作品中都是没有的。苏东坡和陶渊明都是深入到日常生活中,在生活中体验和找寻经验,然后又和生活保持一定的距离,从日常生活中跳脱出来,创造出既把握生活又高于生活的作品。笔者认为:先生用着两对来比较研究,说明有着“气象”之特征的作品,会更加显现出成就,凸显出高格调。
四、小结
《人间词话》中从“气象”这一重要概念出发,对“境界”这一范畴进行了进一步的补充说明后,明确了无论从“境界”出发还是从相反方向看,“气象”与“境界”是同构的。创作主体也就是词人需要有修养,贯穿着历史的思维,创造出来的作品就会凸显出高格调。这种“文如其人”就是“气象”:创作主体的内在生命力与外在艺术表现的统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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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海涛.《人间词话》“气象说”探析.江淮论坛.2006.
[6]熊娟.試论《人间词话》中的“气象”内涵.成都大学学报.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