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社会的正确姿势

2019-07-15林思成

南风窗 2019年14期

林思成

《社会与经济：信任、权力与制度》

作为当代社会科学之显学的西方主流经济学，在分析人类行为（特别是经济行为）时，倾向于将作为分析对象的行为从具体的社会与历史情境中抽离出来，在更抽象层次的模型平台上展开讨论。这种模型化的做法在某些情况下，有利于将现实问题简化，舍弃掉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会因素，从而将其中的几个关键的影响因素精确地提炼出来。但在另一些情况下，被理论模型所舍弃的社会因素，则可能恰好是对现实问题具有重大影响的关键要素。

本书作者格兰诺维特的理论成就，与他在方法论上对主流经济学思维模式的反思与突破不无关系。主流的西方经济学理论具有一个重要的“理性人”假设，将人们在追求个人利益时的行为视为是完全理性的、与社会无关的。而受到经济史学家波兰尼的影响，格兰诺维特则认为，人们的经济行为是嵌入于社会关系与社会结构之中的，因而在分析经济行为时不能缺少对社会性要素的关注。格兰诺维特选择以“社会与经济”作为本书的主标题，除了向身为社会学鼻祖之一的马克斯·韦伯的代表作《经济与社会》表示致敬之外，应该还有借机提醒读者注意经济行为所嵌入的社会背景的重要性这一层意图。换而言之，经济行为嵌入于社会背景这一思维模式，可以被视为贯穿全书的一条基本逻辑。

在“经济行为嵌入于社会背景”这一逻辑的指导下，格兰诺维特就社会科学的性质提出了自己的一般性主张—一般性地解释经济行动、结果和制度的意义，并说明社会结构和经济之间的关系。为此，他将经济现象分为三个层次进行探讨，分别是：第一，个人行动的层次；第二，“经济结果”，即从个人行动中提炼出来的、有规律的行为模式的层次；第三，则是“经济制度”层次。

格兰诺维特所倡导的思维模式可以称为一种“复杂思维模式”，秉持着将人的行为嵌入于具体社会背景加以考察的基本逻辑，运用社会网络机制作为分析工具，提倡透过人的能动性与制度结构之间的交叉互动来看待社会与经济问题，从而突破了单一化的思维模式的局限。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复杂思维模式，并不是以大而无当的方式将诸多具体问题一概而论，而是将人的具体行为放置在相关的宏观背景下，发掘从宏观层次到微观层次的复杂社会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