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老态毕现，特朗普难言必胜

杜剑峰

“让我们一起维护美国的伟大（Keep America Great）！”6月18日在佛罗里达州，特朗普于现场2万多粉丝的欢呼声中正式宣布谋求连任。一周后，同样在佛罗里达，他的民主党对手们参加了第一轮党内初选电视辩论。由于人数过多，候选人们被分成两场参辩，每场各10名候选人。

在美国时间6月27日晚上的第二场辩论中，党内民调支持率高达32%（将近第二名桑德斯两倍）的拜登，却意外地落于下风。这让不久前在福克斯新闻所做民调中落后拜登10个百分点的特朗普，选情再度看涨，同时也不敢再“轻敌”。

“强项”

再战江湖，特朗普不用像4年前只靠极端的立场和蛊惑人心的口号来积攒粉丝了。过去两年多的“政绩”和作为现任总统享有的“职务之便”，将帮助他在选战中获得巨大优势。

“史上最佳经济”是特朗普兵器库中最锋利的一件武器。目前美国各项经济指标飙红，高就业，低通胀，消费者信心指数、工资增长幅度，都处于近半个世纪以来最佳。在盖洛普最近的一项调查中，高达71%的受访者认为目前是寻找工作的好时机，这是盖洛普20年前开始这项调查以来得到的最高数字。

经济问题在历届大选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经济不景气时，吉米·卡特、老布什这样的在任总统很难“连庄”；而在失业率很低、经济环境稳定的情况下，美国选民也很少会考虑“中途换马”，所以里根、小布什、奥巴马均得以连任。在2020年的选战中，眼下选民对经济现状满意、求稳的心理，对特朗普的选情是一项大的利好。

耶鲁大学教授雷·法尔（Ray Fair）利用他的模型，成功预测了过去三次大选。他认为GDP增长速度和通货膨胀率是影响选民决定的最重要因素。在运用目前的经济数据运行模型后，他得出结论：特朗普无疑将会获得连任。

身在白宫，也为特朗普带来一些独有的优势和先机。

优势之一是身处白宫带来的巨大媒体优势。特朗普爆冷击败希拉里，善于利用媒体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成为总统之后，这个优势被进一步扩大。首先，他依靠推特治国，攻击政敌的只言片语，轻易就刷爆各路媒体的头条；同时，他在白宫内同国会要员谈判，在国际峰会上同外国元首把手言欢，一言一行都成为全美媒体关注的焦点。民主党对手根本无法同他竞争曝光度。在电视时间等于金钱的美国大选中，特朗普团队相当于获得大笔来自媒体的“政治献金”。

此外，在任总统还可以通过行政命令等手段来左右选情。2012年大选中，同样谋求连任的奥巴马就在选举中途，宣布施行针对少年非法移民的临时大赦，进而巩固了拉丁裔选民的支持。特朗普同样可能在未来的一年多中，出于拉拢选民的目的作出一些政策决定，切实影响选民生活，而他的对手能做的只是在演讲中对他的政策空口批评。

在经济牌和媒体优势之外，“史上最大税改法案”、司法制度改革、退伍军人医疗系统改革，以及废除繁苛规章“为企业减负”等作为，也都会成为特朗普在竞选路上不断提起的“丰功伟绩”，相关政策的受益者也自然成为他的“铁票”。另外，86岁高龄的最高法院大法官鲁斯·金斯伯格（犹太女性，坚决主张妇女堕胎权）久受疾病困扰，也可能给特朗普再次利用“提名保守派大法官”动员保守派选民的机会。

特朗普为了向粉丝有个交代，一面动用行政手段绕过国会给建墙拨款，一面提出综合性移民改革法案，同时还试图用大规模递解非法移民作筹码，在移民改革问题上向民主党施压。

在宣布谋求连任后的头24小时，特朗普团队平均每小时筹款过百万，参选一周入账达到3600万美元，比民主党筹款冠军桑德斯第一个季度的筹款额多了整整一倍。惊人吸金速度从侧面反映了特朗普在部分选民中有着极大的号召力；4年前的黑马，在新一轮选战中已经变身为极具实力的“卫冕冠军”。

“软肋”

面对民主党对手的挑战，特朗普“守擂”时也有很多软肋。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在社交网络上毫无节制、睚眦必报的言论。在2018年的议会中期选举中，共和党丢掉大量席位，选后复盘时数据分析显示，大量郊区中产阶级女性选民背离了共和党。而特朗普在社交网络上怒怼所有批评者的“霸凌”形象，是这些女选民转而支持民主党候选人的重要推力。特朗普作为总统的民意支持率，罕见地低于消费者对经济乐观的指数，就同他的网络言行有很大关系。

可能阻止特朗普連任的另一重要因素，是美国经济发展的不确定性。作为选民最为关注的议题，经济是一把双刃剑。如果在明年投票日那天，美国经济仍然维持目前欣欣向荣的态势，无疑会帮助特朗普“连庄”。但如果2020年11月的时候美国经济开始走低甚至出现衰退，那选民无疑会倾向于“换马”。

有很多因素可能导致美国经济出现下行。首先，经济发展的周期性使美国往往每10年便出现一次规模不等的衰退甚至危机，而现在距离次贷危机引发的“大衰退”已经过去十余年，一些经济界人士早已对可能会来的衰退屏息以待。

比周期性危机更大的威胁，是特朗普发动的针对中国的贸易战。如果世界头两号经济大国之间不能在短期化干戈为玉帛，则难免对全球经济带来极大冲击，引发比周期性衰退更大的经济灾难。

其他外交事务的走向，也会对选情产生影响。一般来说，选民对国际关系的关注不多，但是目前美国政府同朝鲜的谈判、对伊朗的施压，关乎特朗普一直以来自我树立的“谈判高手”的品牌形象。如果相关外交努力在短期内没有收效，朝鲜恢复核试验，中东局势持续恶化，那么不仅中间派选民会给特朗普减分，就连他的忠实支持者也可能因失望而在选举日决定留在家中不去投票。

同样会影响特朗普基本盘的还有移民问题。反对非法移民是贯穿特朗普上届大选的核心竞选纲领，也是他旗下铁杆粉丝们支持他的最重要原因。但在他搬入白宫两年多后，美墨边境上的“长墙”仍然只存在于粉丝的口号中。选战号角吹响后，特朗普为了向粉丝有个交代，一面动用行政手段绕过国会给建墙拨款，一面提出综合性移民改革法案，同时还试图用大规模递解非法移民作筹码，在移民改革问题上向民主党施压。

但至少目前为止，这些手段收效不大；一些在上次选举中高调背书他的保守派，已经开始公开批判他言而无信。如果他不能在移民问题上给粉丝一个交代，这些粉丝虽然不至于倒戈相向，但绝对会令共和党选民投票率显著下降—在选情胶着的竞争中，这足以击碎特朗普的连任梦想。

“对手”

民主党辩论举行前，前副总统乔·拜登是当仁不让的头号种子，参选后他在民调上就“一骑绝尘”。

拜登有一个好开局，得益于他的知名度。普通民众对大部分候选人了解有限时，担任参议员多年又做了两届副总统的拜登成为大量选民的首选。另外他坚守温和派立场，在党内对手争相左转的时候，对很多中间派选民也颇有吸引力。他还被认为是最让特朗普寝食难安的对手，因为多年来在蓝领选民中的号召力，拜登可能从特朗普那里挖走很多中西部选民。

但在党内首次辩论中，拜登表现不佳。77岁的他不仅在镜头前老态毕现，在回应问题时也明显精力不济。在华盛顿沉浮多年，背着大量政治包袱，拜登轻易就成为同台对手攻击的对象。两个小时辩论结束后，《纽约》杂志的记者Nuzzi说，拜登团队对他很差的表现有点不知所措。鉴于拜登在民调上的优势被对手蚕食不少，BBC记者保罗·达纳哈尔说，也许他要步上届共和党初选中杰布·布什的后尘：来势汹汹，灰溜溜离场。

辩论中攻击拜登最起劲的，是加州联邦参议员卡玛拉·哈里斯。作为少数族裔移民后代，同时又是女性的哈里斯，在极为重视身份政治的民主党中具有很大优势。电视辩论中，哈里斯很早就显露头角，并率先向领跑的拜登展开有效攻击，成为首轮辩论中的最大赢家。

经过两个晚上的唇枪舌剑之后，哈里斯、布第杰、沃伦、拜登、桑德斯形成第一阵营，其余候选人虽然仍有希望，但是争先难度变得极大。

同样表现出色的，还有印第安纳州南本德市的市长皮特·布第杰。这位年仅37岁的市长曾是罗德学者，掌握多国语言，还曾在中东战场服役。他在辩论场上侃侃而谈，条理清楚，又不极端，颇有当年奥巴马的风采。在辩论前就备受媒体瞩目的皮特市长经此一役，正式进入第一阵营。

在上届初选中惜败给希拉里的桑德斯再度出战。但当年他那些被认为前卫的政治主张，今番俨然已成了民主党的主流思潮，多名有实力、又年轻的党内对手在政策上持有同他相近的立场，桑德斯很难再像上次选举一样成为民主党左翼的代言人。在辩论场上，桑德斯继续重复几年前的那些口号，没有贡献太多新意，同时在新生代候选人的衬托下，跟拜登一样老态毕现。没有意外，他这次还是当“备胎”。

在两场电视辩论举行前，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人气上升最快。媒体发现她在众多候选人中，拥有最系统和最详尽的政策主张，同时作为传统左翼民主党人，她一方面没有激进到像桑德斯那样去热情拥抱社会主义，同时也会针锋相对地挑战拜登的中间派政策，因而在左翼选民中的认可度很高。当减少贫富差距成为本党选民最为关注的议题之际，沃伦在参议院对抗华尔街、为小人物做主的经历，比其他为追赶潮流喊口号的候选人更令人信服。在整场辩论中，沃伦发挥稳健，没有明显失误，在媒体面前经受住了实战考验。

经过两个晚上的唇枪舌剑之后，哈里斯、布第杰、沃伦、拜登、桑德斯形成第一阵营，其余候选人雖然仍有希望，但是争先难度变得极大。

而在第一阵营中，各位选手整体上看立场非常左倾。可以理解候选人们为了在20多人的混战中吸引选民支持，在堕胎、枪支、医保等一系列问题上拥抱极端立场，但这样的左转可能在普选阶段引起反弹，令其失去中间派选民支持，也让坐山观虎斗“以逸待劳”的特朗普渔翁得利（特朗普第一条与辩论相关的推特，就在抨击民主党候选人承诺为“非法移民”提供医疗服务）。

总统竞选是一场马拉松，现在各路选手才离开起点不久。在距离投票日还有16个月的时候，民调数据对预测最终的胜利者参考价值极为有限。4年前这个时候，民调领先的共和党候选人后来很快被迫退场。未来有太多因素会影响选情走向，如经济指标的波动、贸易战的战况，同伊朗、朝鲜的谈判，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健康，甚至大西洋上的飓风，都有可能成为左右选举局势的因素。所以“特朗普会连任吗”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一个靠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