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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小说语言风格探析

2019-07-15陈喆

当代文坛 2019年4期
关键词:严歌苓

陈喆

摘要:严歌苓小说的语言简练与细密并重、朴拙与华丽并存,既用简练的文笔锤炼短篇小说、布局长篇小说,也用细密的文笔构建小说内在节奏、营造小说情绪氛围。她既从普通群众的口语世界汲取营养,用朴拙的语言塑造朴素真诚的人情世界,也以专业作家的素养运用多种修辞手段,用华丽的语言让读者体验“感情的净化”。但其小说语言的“套路”和“重复”问题值得其本人注意。

关键词:严歌苓;小说语言;中国当代文学

严歌苓作为当代文坛的优秀作家,有着很高的写作天赋,而她作为一个职业作家,对于小说的语言有着高度的自觉。目前对严歌苓的小说研究多偏重于“文化解读”,对其小说的语言进行细致的研究偏少。对作家的语言研究是文学批评的基本的、也是必要的工作,因为“把对语言的敏感作为一个小说家之所以成为小说家的基本条件,并没有新意。但陈旧并不意味着过时。常识往往又是需要经常强调的。”①严歌苓作品丰富,语言风格多样,很难一言以蔽之,值得作深入细致的分析研究,这有利于切實地探寻她的艺术世界、领略作品的艺术魅力。

一  简练与细密

严歌苓虽然没有对自己写作的语言问题作很系统的阐述,但她对于小说的语言是有着高度的自觉的。她在《双语人的苦恼》一文中提到:“去掉了副词,减少了此新句和形容词的文章,的确朴素许多,淡许多。”②其实对于小说语言的简洁,严歌苓一直在有意识地实践。20世纪90年代初,她创作了大量短篇小说和中篇小说,并赢得了广泛的声誉,也为她文学道路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严歌苓中短篇小说的成功离不开她对于写作的锤炼和运思,简练的文笔即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短篇小说《除夕,甲鱼》曾经获得1991年台湾洪醒夫文学奖。小说写的是除夕当天“反革命”作家老萧一家准备年夜饭的故事。把一顿年夜饭铺陈为一篇小说,那就需要加入很多的细节、描写等等,但这并没有妨碍作者使用的是简练的文笔。首先,小说中有不少语句对状语进行了改造、简化,比如:“路上的坑洼是雨季被牲口蹄子踏出来的,老萧的车轮只好在这路上走弹子跳棋。”③这后半句,换作一般的语序是“老萧的车轮只好在这路上如走弹子跳棋般地前进”,而作者将状语直接改为谓语,简化了句子,增加了车轮在坑洼的路面上前进的跳跃感。再比如:“屋里三人瞪着她,全恐怖在那里。”④这句话的意思是“屋里三人瞪着他,全都恐怖地站在那里”,但这里也是状语直接作为谓语,用简化的句子陡然增加了“恐怖”的力度,让读者仿佛看到三双惊恐的眼睛。另外,小说用短句较多,比如年夜饭的主菜甲鱼被杀后,“妻子看看那一碗黑绿的东西正冒血,血厚厚凸在泥土扎实的地面上,竟渗不下去。血开始流,流到人脚边,通不过,拐弯向另一人流去。血有着报复和控诉的动机,沉着地动,起着泡沫,一丝热气从血里冒起。”⑤对血液流淌的描写被分成好几个短促的断句,让人感受到了血的厚重感和凝滞感。而小说的结尾段落,短句出现得更加集中:“一切就绪,人正要朝桌中央的盆下手,院里传来闷闷的热闹。老萧站起身,掀窗帘一看,立刻木在那里。……”⑥

短句的使用以及个别句子部分成分的省略,增加了小说顿挫的节奏和诡谲的气氛。而小说阴郁诡谲的氛围,加上老鳖这个古怪的食材、妻子这个生硬的女人、老萧这个落魄的文人,容易让人联想到鲁迅《故事新编》中的《奔月》。

短篇小说《天浴》的影响力要比《除夕,甲鱼》更大,其语言也是非常地用心。小说的开篇是这样的:“云摸到草尖尖。草结穗了,草浪稠起来。一波拱一波的。”⑦一句话就展现出了时节、空间,以及草原天地间的广袤感,还有一些抒情的意味。小说中的女主人公文秀是从成都来的知青,喜欢干净、整洁。当她得知其他知青早已通过“关系”回了城后,也把自己的身体奉献给了一个个“关紧人物”。有一次她要为其中一个男人向老金(小说男主人公)讨一只被老金烧掉的皮鞋,“文秀‘忽地一下蹲到他面前,大衣下摆被架空,能露不能露的都露出来。”⑧“蹲”这个动作可以有很多词语来描写,但作者只用了“忽”一个字来形容,但这一个字就写出了文秀的仪态和心情。“忽”是一个象声词,说明这个动作带着风声,这风声是由急促的、大幅度的动作带来的,也是由空落落的大衣带来的,可见文秀心情的焦急,光着身子裹件大衣就下床来找老金了,因为在床上等鞋的那个男人是得罪不起的,而此时的文秀早已不是那个认真系好纱巾梳好头的文秀了,身体哪里能露哪里不能露都不在意了,更何况一个蹲的姿势呢。文秀的“堕落”着实让人心痛。小说最后老金开枪打死了文秀,也打死了自己:“……他把枪口倒过来,顶着自己的胸,枪栓上有根绳,拴着块石头。他脚一踹那石头,它滚下坡去,血滚热地涌出他的胸。他爬两步,便也没进那池子。他抱起文秀。要不了多久风雪就把他们埋干净了。老金感到自己是齐全的。”⑨

每一个短句都是一个动作,短句与短句之间从容不迫,动作与动作之间按部就班,“赴死”被叙述得很沉着、很安静,连枪声、风声都忽略了,文秀和老金的身和心都沉淀了下来,结尾的气氛与开头有了相互的呼应。

“简练”在短篇小说中比较集中地体现在句子和段落的布局上,而在长篇小说中则可以体现在对情节的安排和人物的塑造上。以《陆犯焉识》为例,抗战开始,陆焉识一家在去重庆和留上海之间徘徊,本已安排好陆焉识冯婉喻夫妇带着两个大孩子去内地,陆焉识继母恩娘带着最小的孩子留上海,但是恩娘为了一颗被婉喻当掉的祖母绿又是一番“作”,结果婉喻只好决定不走了:“婉喻把大女儿和儿子拉过来,口把口教好台词,让他们上楼去告诉恩娘,大家都不走了,都留在上海陪恩娘,走的就只有焉识。孩子们上楼去了,一会儿一人拿了一根红白相间的糖拐棍,高高兴兴地下来了。婉喻眼圈一红。”⑩孩子们得了母亲的口信上楼、又得了祖母的奖赏下楼,虽然是简短几句话,却是隐藏着一定的情节的。因为恩娘一旦生气都是吃不下饭的,都是要卧床不起的,这次“祖母绿事件”又让恩娘在楼上的卧室里“痛苦”地流泪了。小说没有写恩娘听到孩子们的传话后如何由阴转晴,但从孩子们手中的甜蜜的糖果就可以看出她的心情了,她只要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小小胜利,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属于她考虑的范畴。如果把发生在恩娘卧室里的“必然”情形再交代一番虽然也无大碍,但反而削弱了其中的“必然性”。而冯婉喻也只要看到孩子们下楼的情形,不需要他们复述,便知道了结局,她对这位姑母兼婆母已经熟悉到骨子里了,两人也都生活到对方的命运中了。

这里举的是情节的“简”的例子,这部小说里还有一处恩娘对陆焉识的评价,也可以看出作者在表现人物性格上的简练用笔。恩娘说:“中国是个啥地方?做学问做三分,做人做七分。外国人要紧的是发明这种机器那种机器,中国人呢,要紧的就是你跟我搞,我跟你斗,你不懂这个学问,你在中国就是个没用场的人。”11恩娘的直言快语让人读了很爽快。作者用恩娘的口点出陆焉识的性格是比较讨巧的一种设计,因为陆焉识作为小说主人公,他的性格是复杂丰富的,如果要让叙述者直接作点评必然要费一番口舌,而且认为陆焉识“没用场”的看法虽然真实,但毕竟是庸俗,叙述者是不忍心做这样的点评的,而这话出自一向毒舌的恩娘之口则合理多了。其实恩娘作这样一番从个人到社会的评论,是有点不符她一向的格局的,所以作者也自我解嘲了一句:“战前战后的恩娘简直是两个人。战后的恩娘居然有这样的洞察力,看穿她曾经的心头肉陆焉识是个没用场的人。”12

简练是严歌苓小说的语言的一个重要特点,但这并不影響她的小说语言又有细密的特点,典型的例子是长篇小说《小姨多鹤》。多鹤因男主人公张俭而“被走失”后,千辛万苦回到张家,张俭欲走进多鹤房间打招呼时,被多鹤拒绝,张俭只好退出房门,“他替她掩上门,提着气,把金属门把一丝一丝拧向左边,让那个铜舌头一丝一丝缩回,然后再让门把回转,让那个铜舌头一丝一丝伸出,使那个‘咯咯的转动声捏在他巨大、厚实的手掌里,因此基本是无声无息地完成了这套关门动作。”13一个简单的关门动作出现三次“一丝一丝”,写到了毫毛毕现的程度,张俭对多鹤的愧疚被丝丝缕缕地抖落出来。后文当张俭与多鹤的感情达到了恋爱的巅峰,而小说的叙述速度和节奏又达到了极为舒缓的地步。一个雨后的傍晚,在明亮柔嫩的阳光里,张俭偶然看到了多鹤的身影,她的刘海的特点、脸颊的线条、衬衣的花纹一一落到他的眼中。两人同行后的目光相接的内容尤为丰富,一颦一笑一回眸、一举手一投足都一点不落地收到对方的眼里和心里了。一个平时只知埋头干活的工人老大哥此时心里却涌出“真美”这样的文词,还做出了买一束白兰花送多鹤这样的风雅行为。作者说“他们把五分钟的路走成了二十分钟”,而作者也是把几秒钟动作和心理铺陈为大段细细密密的文字,让读者静静地陪着他们走了这二十分钟的路。作者以细密的语言构建了小说舒缓的叙事速度和内在节奏,营造了小说极富感染力的情绪氛围,从而表现出人的丰富的、博大的情感和精神世界。

二  朴拙与华丽

严歌苓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作家,能写出华丽的文字是很能够理解的,但不能忽略的是,她的小说中也有很多朴拙的文字,让作品呈现出浑然天真之气。

《少女小渔》是严歌苓作品中产生了很大影响的一部短篇小说。小说的女主人公小渔与假结婚的对象——意大利老头同在一个屋檐下,老头有一个相知相伴的女伴瑞塔。小渔见唱歌拉琴后的老头和瑞塔是这样的:“两人面对面站在窗口。提琴弓停了,屋里还有个打抖的尾音不自散去。他们歌唱了他们的相依为命,这会儿像站着安睡了。小渔很感动,很感动。”14对于眼前这对相依为命的男女,小渔内心应该是有很多感触的,他们同她一样是异乡人,他们生活如乱麻却仍能用琴声诉衷肠。但小渔是一个单纯甚至木讷的女子,她并不能用精细的语言表达全部的心情,故而作者只用了两个“很感动”来替她表达,它们朴素得像小学生作文用语,却写出了小渔的真实与诚恳。后来,当瑞塔离开了老头,“老头酒喝得很静。小渔把这静理解成伤感。收拾卫生间,小渔将瑞塔的一只空粉盒扔进垃圾袋,可很快它又回到原位。小渔把这理解为怀念。”15伤感与怀念是两种很容易铺陈长篇抒情的思绪,在这里作者写出小渔对老头行为的朴素和简单的理解,就道出了老头深沉的感情,也表现出了小渔的认真和质朴。

长篇小说《第九个寡妇》是严歌苓的一部涉笔农村题材的小说,小说呈现出与其他作品不同的气质。不仅王葡萄是她塑造的人物中独一无二的北方农村女性的形象,小说的语言也带上了泥土的气息。比如口语是这样的:“要问她:‘你不饥吗?她说:‘老饥呀。”16形容词是这样的:“孙怀清嫌儿子太肉蛋,常常跑几天收不回钱。”17动词是这样的:“第八天黄昏,来了个媒婆,掂了一包粗点心,一丈红布……”18还有作者很在意的一种说法:“葡萄掂着分量,挪步到后门,从大张嘴的铡刀看出去。门缝外满是人腿,全打着布绑腿。也有穿马靴的。她听见的话音全是外乡音。

孙怀清这时披着夹袍走来,见葡萄跪在地上,眼睛挤住门缝,便压低嗓音问她在弄啥。‘外头腿都满了!葡萄说。‘谁的腿?‘光见腿了!……”19

“门缝外满是人腿”是王葡萄对部队进驻史屯情形的纯写实性的表达,用打着绑腿的人腿指称军人很真实地表现了一个农村姑娘的世界观,而绑腿布颜色的变化也很巧妙地表现了时间背景的变化。作者的“门缝外的人腿”的写法来自于真实的口语世界。作者为创作这部小说,多次到河南农村采风。她在一次访谈中曾提到,其前夫的母亲作为一位河南女性,口语生动丰富,曾经讲述部队驻村的情形就说“门缝外都是腿”。

可以看出,严歌苓小说语言的朴拙并不是随意为之的,既来自于用心的经营,也从丰富、真实的生活中汲取营养。因此,她用出朴拙的语言塑造出天真淳朴的人物,营造出朴素真诚的人情世界。

与此同时,严歌苓小说的语言也时时出现华丽的色泽。比如长篇小说《扶桑》,讲述的是19世纪华人到美国寻梦的大潮流之中,被拐卖到美国做了妓女的中国女子扶桑与白人少年克里斯之间的恋情,小说中关于扶桑“跪着宽容了世界”的著名片段,是扶桑与克里斯感情故事的高潮,密集的分段和短促的句式让故事情节急遽推进、人物情感急速升华,同时语言也特别适合反复吟诵,形成了类似于话剧舞台的集中紧张的气氛。其实小说《扶桑》整体上语言风格就是繁复、浓郁的,有较多的独白、描写,因而很自然地会出现华丽的语言段落。

从以上两部小说的片段可以看出,严歌苓小说文字的华丽并不仅是辞藻的精妙,而且是综合运用了多种修辞手段,更重要的是,与这些片段的密切相关的是母性、爱情、忏悔、宽容、杀戮、拯救、罪恶、正义等等悲壮和崇高的主题,这些主题往往让读者产生如古希腊悲剧中“使感情得到净化”般的情感体验,因此华丽的语言风格与之相得益彰。

三  幽默與冷峻

严歌苓小说中的幽默之处可以说俯拾皆是。

幽默是很多优秀的文学作品的重要品质之一,中国现当代文坛上有不少以幽默写作著称的作家,比如现代的有林语堂、老舍、钱锺书等等,当代的有汪曾祺、刘震云、毕飞宇等等,可以注意到擅长幽默风格的作家以男性居多。幽默是一种风格,但幽默的风格也是各异的,有闲适的或平淡的,也有辛辣的或黑色的。严歌苓作为一位女性作家,其小说文字不时闪现出幽默的光彩,一方面体现出作者的灵动的文思,另一方面体现出作者对待人间世事温柔与冷峻的态度。老萧和妻子用耳语相互争执,看似滑稽,却饱含作者对他们无奈境遇的同情;把艺术家的头衔与琐碎的家庭事务放在一起,颇有荒诞的意味,却道出了作者对他们的熟稔与亲切;春喜的三条嗓门展现了他的三种人格,但这三种人格并非分裂,都是真诚本色的不同变体,春喜是作者在小说中塑造得最可爱的一位男性,作者对他的戏谑纯属善意的调侃;普通战士本来的确与艺术不太沾边,但拉歌作为军队常见的集体活动方式,战士们也就顾不上五音全不全了,特别是“一刨一挖”的指挥动作,更是让读者们看到了一位卖力、认真的、可爱的战士形象;医生所谓在抢救病人的生命,实则将病人视作无生命的物体,作者在讽刺行医者的同时深深地同情着被打倒的艺术家;将突兀的笑声成为缺乏“群体意识”则是对彼时时代精神的一种调侃。

以上说的是严歌苓的幽默所体现出的温柔气质,而以下片段中的幽默则体现出冷峻的气质了:一个小资本家出身的犯人,跟着一只田鼠找到了鼠窝,“就地打了田鼠的土豪,开了田鼠的粮仓,一把把的生青稞就地塞进嘴里。他怕把青稞拿回大墙内来烘炒别人会打他的土豪。”20一个伪连长出身的犯人的尸体被打烂,“肚子里的秘密也随着流出的肠子公开了:那是一些颗粒完整的青稞粒。遍地春荒,肚子里还有青稞粒的人按说是最有办法、身怀偷窃绝技的人。按说身怀绝技的伪连长应该挺得下去。”21一个姓张的“现行反革命”饿到吃死人的肉。一天他以“野马肉”的名义舍出一块肉给一个严重浮肿的狱友。狱友知道野马早已大批西迁,“于是张现行在‘现行罪状之外,又多了一项不好定义的新罪状。新老罪行让张现行被精神病院的救护车拉走了。”22

以上片段是长篇小说《陆犯焉识》中的,与这些片段关联的是历史的背景,是“饥饿”的主题,这些都是严肃而沉重的话题。作者把“饥饿”写得惊心动魄,但这惊心动魄伴随着幽默同行。用革命中的流行话语“打土豪”指称在田鼠窝中找粮食,已颇为滑稽,而人要打田鼠的土豪、饿得偷吃鼠食的人还要被打土豪,实属无限接近于“悲”的荒诞了;饱腹本是人最基本的需求,但实现这一需求还得“身怀绝技”才行,这矛盾中也饱含着无奈和荒诞;一个“食人”的“现行反革命分子”还想着给狱友分一杯羹,这“错乱”的人格只能让政府用“精神病”对他进行定义了;人为了食物,与动物在混战中决一你死我活,人退回到一般生物的本能,动物发扬出昂扬的精神气质,人相较于动物毫无高贵之处。以上种种与食物、与饥饿有关的场景,本是极为黑暗、冷酷的,但作者对于残酷事物的表现,不同于莫言、余华等男性作家那样,有意将残酷表现得赤裸裸、血淋淋,而是渗入幽默的笔调,调和了那些场景的色泽和温度,让读者的阅读体验变得柔和,但读者仍可以深刻地感受到作者的精神和意志,一个将残酷表现得有趣而意味深长的作家,其对讹谬的批判力是强大的,对历史的观察和判断是冷峻的。

幽默在严歌苓的小说中无处不在,她的幽默有戏谑、有讽刺、有调侃,但这戏谑、讽刺、调侃都是轻轻的,形成了萦绕在作品中的一以贯之的态度。严歌苓小说中时不时轻轻的一记幽默带来了一种温柔效果,令人感受到作者对人的深深的关怀。而作者对荒诞、残酷的历史和现实给予幽默式的批判,其效果较之于单纯的揭露和控诉,给读者带来了更深刻的心灵震撼和精神触动。

通过考察严歌苓小说的语言风格,可以看出严歌苓对于小说的语言有着高度的自觉。她的小说语言风格多变、技巧纯熟,成就了作品简练的文风、幽默的气质、冷峻的态度、深邃的情感,寄托了她作为女性作家对人性、政治和社会等问题的现实性关注,也寄托了她作为知识分子对家国历史的深沉关照和人性多棱镜的细微考察。与此同时,我们也要客观地看到,技巧总免不了有重复使用问题,若单独阅读作者的某一篇作品,语言技巧是发挥着积极的作用的,若系统阅读作者的作品,这些技巧不免偶尔有“套路”之嫌。特别是当小说中的一些具体词语或语言细节出现重复时,就会不免让读者在畅快阅读时发出“嘶”的一声。严歌苓作为一个作品丰富、写作技巧纯熟的优秀作家,“套路”和“重复”问题值得本人注意。

注释:

①王彬彬:《赵树理语言追求之得失》,《文学评论》2011年第7期。

②严歌苓:《双语人的苦恼》,载《波西米亚楼》,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版,第223页。

③④⑤⑥严歌苓:《除夕,甲鱼》,载《洞房·少女小渔》,春风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72页,第75页,第75页,第77页。

⑦⑧⑨严歌苓:《天浴》,载《天浴》,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3页,第13页,第17页。

⑩1112202122严歌苓:《陆犯焉识》,作家出版社2011年版,第148页,第208页,第208页,第90页,第98页,第98页。

13严歌苓:《小姨多鹤》,作家出版社2008年版,第72页。

1415严歌苓:《少女小渔》,载《少女小渔》,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2页,第15页。

16171819严歌苓:《第九个寡妇》,作家出版社2006年版,第2页,第3页,第13页,第16-17页。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刘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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