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宅女

九日

高中女儿被学校劝退

我出差五天，刚下火车，就接到女儿杨小佩的班主任惠老师打来的电话，让我尽快去学校一趟。我慌慌张张地赶到杨小佩就读的学校，迎接我的是惠老师的一顿狠批：“作为班主任，我三番五次地劝过杨小佩，让她不要带手机到学校，你家杨小佩怎么说来着，我们家不缺吃不缺喝，我不需要努力。真是一只老鼠坏一锅汤！我们毕竟是省级重点高中，让这样的学生坐在教室里，给那些努力学习、积极上进的学生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你们还是退学吧。这是学校领导经过研究后的决定。”

惠老师的话像小鞭炮，炸得我有些晕头转向。

“惠老师，能不能再给小佩一次机会，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做得不好的地方还可以改……”我弱弱地争取道。“都给过她多少次机会了？退学吧，赶紧退学吧！班里有她这样的学生在，让我这个班主任也不好当！”惠老师决绝地说完，再不搭理我，端起办公桌上的水杯径直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站在一旁的杨小佩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惠老师刚出门，她就对我说：“妈，咱去宿舍搬东西吧。”想着一年零十个月前，为了让她能进入这所省级重点高中，我托人又花钱。早知如此，当初我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劲！

和杨小佩一起提着她的行李包、装衣服的箱子及书包回到家，杨小佩就把胖胖的身体往沙发上一歪，如释重负地说：“哇！终于解放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接着，我的耳畔传来熟悉的微信新消息的声音。看着她对于被劝退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又气又急，更多的则是为她担忧。

和前夫杨天宇离婚时，我争取到了刚刚十岁的杨小佩的抚养权。做销售工作的我经常在外面天南地北地跑，只能把杨小佩暂时寄养在我父母家。父亲怜悯杨小佩缺少父爱，对她百般宠溺，有求必应。两年之后，当杨小佩该读初中了，我把她从姥姥姥爷家接回来时，她已成为一个好逸恶劳、没有上进心、稍不如意就冲人发脾气的倔强女孩，频繁的洋快餐更是让她的体重陡然增加了近三十斤。

接下来的整个初中阶段，我和杨小佩之间一直处于战争到和解的紧张模式。有时吵得狠了，杨小佩一气之下干脆拎起行李包去姥姥姥爷家。

为了让杨小佩能在良好的学习氛围下得到熏陶，她升高中时，我拿出积蓄托人让她进入这所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不料她不仅没有受到正面熏陶，反而因无视学校的校规，屡屡私自将手机带到学校影响别人被学校劝退，这让我有些恨铁不成钢。

离家出走的女儿

杨小佩退学回家后，每天上午十点多钟才起床。起床后也不吃早饭，到十一点多再打电话叫外卖。我让她自己学学做些简单的饭菜，她却嫌做饭麻烦，不愿意学。吃了饭，她不是玩电脑，就是玩手机。看着她整天懒懒散散的样子，我心急如焚。

为了让她锻炼一下自己，我建议她出去打打工，并为她联系好了一家快餐店。她倒是勉强去了，可仅仅干了两天，就被店方辞退了。后来我从侧面打听到她被辞退的原因是该干活时，她竟躲在一边玩手机。

那天，当杨小佩一只手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从卫生间出来，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冲她嚷道：“因为玩手机，你已经荒废了学业，丢了工作，成天还这样手机不离手，以后你能干什么呀？”杨小佩嘟着嘴巴，似乎想顶撞我，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不过20分钟，当她从房间里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鼓囊囊的行李包。我问她深更半夜的要去哪儿，她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话：“去姥姥姥爷家！”说完径直打开防盗门咚咚咚地下楼。

杨小佩离家出走后的一个多星期，我都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到了第十天，正好是星期六，我实在按捺不住，就去了父母家。当时已过了上午十点，杨小佩还没有起床。我和母亲坐在客厅里正说话，父亲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拎着刚刚从肯德基给杨小佩买的早餐：鸡肉粥、油条加脆薯饼。

“爸，你可真是太惯着她了。”我说。

面对我的责怪，父亲说：“孩子也没个老爸疼。几十块钱的早饭，我还出得起。既然孩子已经提出来了，就满足她吧。横竖我这老胳膊老腿也做不了别的什么，就当作锻炼身体好了。”

“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在她这个年龄，别人都在发奋读书，她成天这样不思进取、懒懒散散的，以后能干啥？”

父亲没有理会我，径直走过去敲门，喊杨小佩起床吃早饭。

得知早餐买回来了，杨小佩很快就趿着拖鞋出来了。

“姥爷，你真好！”她笑嘻嘻地说着，伸手给姥爷捶了几下背。

吃完早餐，杨小佩就躲进房间玩手机。我让她和我一起回去，却被她拒绝了。

“别人都在学校里用功读书，你却成天睡到十点多才起床，这样不学无术自甘堕落，以后能做什么？”我冲她咆哮道。

“你管不着，现在是姥爷在养着我，又没花你的钱，我就自甘堕落怎么了？”杨小佩反击道。

“亏你还好意思说。姥爷今年都69岁了，该你孝敬姥爷了，你却还要他养着。你还打算让姥爷养你一辈子呢？”我不屑地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离婚结束的是婚姻，不是对孩子的爱与责任

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我脑子里全是杨小佩懒懒散散却心安理得的样子。不行！决不能让她再继续这样堕落下去。可她根本听不进我的任何劝告。前夫杨天宇的名字就是在这时突然闯入我的脑际的。

杨天宇喜欢摄影，在市里开了一间摄影工作室。当初我和杨天宇离婚，是因为他和一个来店里拍写真的女人暧昧不清。打从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就暗暗发誓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杨天宇的手机号存在我的手机通讯录里，可是除了预备用来质疑杨小佩的抚养费没有及时到账，我并不打算给他打电话。其实，杨小佩对杨天宇在摄影上的技艺挺崇拜的。

想到杨天宇或许是拯救杨小佩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决定给杨天宇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小佩呢？她和你在一起吧？”杨天宇开门见山地问。我便把杨小佩因违反学校的纪律被劝退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杨天宇说了。杨天宇听了很惊讶。“不上学怎么行？她才17岁。”听完杨小佩在姥姥姥爷家颓废的生活状态后，杨天宇也着急起来：“咱们得想想法子，让她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最后，杨天宇对我说：“让我好好和她谈谈吧。孩子出现这样的状态，我也有责任。咱们虽然离了婚，可离婚结束的只是婚姻，不是对孩子的爱与责任。”

到了下周，杨天宇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他要去上海参加一个摄影展，问我能不能带上杨小佩一起去。我觉得这是父女俩深度沟通的大好機会，立马答应下来。

杨小佩和杨天宇在上海待了半个月。令我没想到的是，从上海回来的第二天，杨小佩就从姥姥姥爷家搬了回来。她告诉我，爸爸帮她在上海联系好了一所艺校，秋天，她要去那所艺校学习动漫制作。她那雄心勃勃的样子，简直与半个月前判若两人。意识到我惊讶的表情，杨小佩提醒我：“妈，你大概忘了，我小时候可是喜欢画画！”

我这才想起，杨小佩小时候的确喜欢画画，没事时就爱涂涂画画，还自愿在美术课外兴趣班学习过两年。

看着似乎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的杨小佩，想起刚刚过去的这三个多月里我的失望、焦虑与担忧，我的泪水不禁潸然而下。大大咧咧的杨小佩并没有留意到我的异样，转身跑到书房打开电脑。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玩游戏，而是查找动漫制作方面的新动向。

八月底，杨小佩要去上海上学了，由杨天宇送她。把父女俩送到火车站，看着他们走进入站口，我不由感慨万千。曾经，因为对杨天宇心怀怨气，我发誓这辈子再不会和他有任何联系。可当面对杨小佩束手无策时，我能想到的还是他——杨小佩的亲生父亲。杨天宇说得对，离婚结束的只是婚姻，不是对孩子的爱与责任。庆幸的是，我及时明白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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