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联赴朝创作组回国宴会猜想

方继孝

以巴金为团长的“中國文联朝鲜战地访问团”创作组一行17人在朝鲜战场生活了200多天。回国后，中华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举力、了简朴而热烈的欢迎宴会。关于这次宴会，并没有详细的叙述史料留存。而一份偶然发现的宴会报销单，不仅填补了_一个小小的空白，而且对于研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物价有着重要的史料文献价值。

这个访问团很不一般

1952年3月7日，以巴金为团长的“中国文联朝鲜战地访问团”创作组一行17人离京启程。这个创作组由文学、美术、音乐工作者组成，巴金任组长，副组长是作家葛洛和美术家古元，组员有辛莽（画家）、白朗（女作家）、菡子（女作家）、逯斐（女作家）、王莘（音乐家）、黄谷柳（作家）、西野（画家）、高虹（画家）、李蕤（作家）、寒风（作家）、罗工柳（画家）、西虹（作家）、王希坚（作家）、伊明（电影编剧、导演）。 3月20日，他们换上了志愿军军装，伴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嘹亮歌声，踏上了满目疮痍的朝鲜土地。他们3月22日受到彭德怀司令员接见;4月1日和其他20位作家联名发表控诉书，向全世界人民揭露美帝使用细菌武器的罪行;4月4日受到金日成接见，随后去了19兵团开城前线。在朝鲜战场上，巴金和创作组成员与志愿军在战火中共处的日日夜夜里，一直被许多英雄事迹感动着。

巴金一行在朝鲜与战士们摸爬滚打了8个月，同许多战士结下了深厚友谊，于1952年10月从朝鲜回国。

为了欢迎赴朝作家巴金等同志的安全归来，中华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举办了简朴而热烈的欢迎宴会。关于这次宴会，巴金先生以及和他同去的16位作家在后来的回忆文章中都没有详细的叙述。

一次偶然的机会，笔者在中国文联废弃的报销凭证中，发现了1952年10月19日中华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为“欢迎赴朝作家巴金同志等归来宴会用菜、酒”的一份完整报销单。它们不仅填补了一个小小的空白，而且对于研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物价和高层招待会的标准等都有很重要的史料文献价值。

报销单透露物价信息

报销单含封面共计18纸。第一纸是中华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自制的报销单。第一项报销理由写的是：欢迎赴朝作家巴金同志等归来宴会用菜酒等。第二项人民币：六十二万四千九百元（每10000元旧币折合现人民币1元，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币六十二元四角九分）。第三项核准人：殷向阳。第四项经手人：邹起。日期：一九五二年十月廿一日。

报销单后附购物发货票16张，发票的最上方统一印有：买货须取得发票，卖货须开发票;这是抗美援朝爱国行动的具体体现。

发货票分“北京市摊贩统一发货票”、“北京市座商统一发货票”两种。

第一张：鸡蛋2斤半，单价：4600元，总计金额：一万一千二百元。第二张：料酒一斤，单价：8000元，总计金额：8000元。

第三张：油菜3斤，单价300元，金额：900元;黄瓜2斤，单价1000元，金额：2000元;生菜1把，金额：500元;西红柿2斤，单价900元，金额：1800元。香菜1把，金额：500元。总计金额：5700元。

第四张：味精1盒，单价25000元;老干2斤，单价3000元，金额：6000元;香菇：4两，单价2800元，金额：11000元;干粉面：1斤，单价3200元。总计金额：45400元。

第五张：江米1斤半，单价1850元，金额：2800元。

第五张：面包2块，单价900元，金额：1800元。

第六张：酱油3两，单价（模糊不清），金额：5100元。

第七张：果料，金额：7000元。

第八张：海参3斤半，单价：15000元，金额：52500元;巾子半斤，单价4800元，金额：2400元;兰片1斤，单价4500元;白糖2斤，单价8000元，金额：16000元;川冬菜3两，单价500元，金额：1500元;五香面，金额1000元。总计金额：77900元。

第九张：猪肉11斤，单价5810元，金额：63800元;大油2斤，单价7000元，金额：14000元;腰2个，金额：3500元。总计金额：81300元。

第十张：瘦肉2斤半，单价7000元，金额：17500元;里脊3斤，单价5500元，金额：21300元。总计金额：38800元。

第十一张：鸭子2只，9斤半，单价8000元，金额：76000元;母鸡4只，10斤6两，单价7500元，金额：77800元。总计金额1 53800元。

第十二张：素口1个半，单价11200元，金额：16800元。

第十三张：熏鱼1.8斤，单价19200元，金额：28800元。

第十四张：葡萄酒4瓶，单价29500元，金额：118000元;竹叶青1瓶，金额：21200元。总计金额：139200元。

第十五张：停放自行车费300元。

第十六张：车费报销单：拉菜，由东单菜市场至本会。金额：1000元。

以上的花销都是旧币的金额，换算成今天人民币的金额，是很低的。比如上世纪50年代停放自行车费是1日币300元，合现在的人民币3分;雇车拉菜从东单菜市场到宴会场地为旧币1000元，合现在的人民币1角。葡萄酒一瓶『日币29500元，合现在的人民币2.95元。竹叶青1瓶，金额：21200元，合现在的人民币2.12元。母鸡四只总共『日币153800元，合现在的人民币15.38元，每只鸡的价格合现在的人民币3元多……

一次实惠的宴席

在打印这份上个世纪初的采购单据时，笔者的脑子里闪现出两个好奇的问题，一个是这些原料究竟可以做出什么样的席面来呢？另一个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初期，百废待兴;抗美援朝，支援前线，物质的缺乏是可想而知的。文协能够采购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是不是有关部门特批的呢？

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笔者拿着这份采购单，请一家四星级饭店的高级厨师按照这些原料配置出了一份菜单：

凉菜：蓑衣黄瓜、白糖西红柿、五香酥肉、瘦肉蛋卷、什锦拌菜、五香熏鱼、酱鸡（母鸡2只）

热菜：三鲜汤（海参、玉兰片、香菇、川冬菜）、母鸡炖巾子、家常海参、红烧肉炖、香酥鸭、黄瓜片炒腰花、香菇炒油菜、西红柿炒鸡蛋、四喜丸子。

主食：什锦江米饭、煎面包

这位厨师说，这只是他面对这些材料下的菜单。不同风味的厨师，面对这些材料，会有不同的菜单。

据有关资料显示，巴金先生率领的中国文联朝鲜战地访问团创作组一行17人，回国后并没有都到达北京。除了巴金，团内还有谁参加了这次宴会，目前没有查到相关资料。宴会肯定有文联领导和有关部委的领导参加，他们都是谁？笔者没有深入了解。据这位厨师朋友估计，采购的东西不算少，怎么也可以开两桌，每桌10人，约20人左右。采购费共计人民币六十二万四千九百元（旧币），折合现在的人民币是六十二元四角九分，按两桌算，每桌含酒水的成本是31.25元。如果摊到每个人的身上，每人3.13元。那么，这一餐在当时是个什么档次呢？

还是那位厨师朋友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告诉我，单从采购成本和成席后的菜单而言，这一餐只能用实惠来形容。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初期，能举办这样丰盛的宴会已经是不简单了。

生动描写“最可爱的人”

宴会结束后，巴金和他的赴朝战友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开始了他们的创作活动。不久他们都发表了上乘的作品。

巴金先生于1953年8月再度入朝访问。之后，他写出了《生活在英雄中间》《我们会见了彭德怀司令员》和中篇小说《团圆》等。中篇小说《团圆》发表在1961年8月号的《上海文学》上。时任文化部副部长的夏衍读了《团圆》后，责成长春电影制片厂将它改编成电影，这就是我们后来看到的电影《英雄儿女》。

黄谷柳是广东著名作家，代表作有长篇小说《虾球传》。朝鲜战争爆发后，1951年2月中央组织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他奉派随团工作，入朝三月，走遍战区，记录下“1951年战地日记”。1952年初，全国文聯组织以巴金为首的文学、美术、音乐等工作者的朝鲜战地访问团，他被指定参加并一直跟随38军，朝鲜停战协定签字后才随该军回国，荣立三等功。前些年在《黄谷柳朝鲜战地写真》里首次面世的一批抗美援朝历史珍贵照片是黄谷柳拍摄的，文字则由他的1951年至1953年间的战地日记整理而成。

作家李蕤作为1952年参加赴朝创作组成员，在开城前线生活将近一年，连续写了10多篇反映志愿军英雄事迹的报告文学，在《人民日报》发表，集为《在朝鲜战场上》（重版时，更名为《难忘的会见》）。1953年，他奉调到武汉，任中南文联、中南作协第一副主席，《长江文艺》副主编。1956年他还与作家西虹二次访朝，参加朝鲜作家代表大会。

女作家菡子于1952年初随巴金率领的创作团赴朝，在朝鲜战场体验生活八个月，亲身经历了举世闻名的上甘岭战役。作为新中国第一代女作家，菡子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她从硝烟弥漫的朝鲜战场发回的《从上甘岭来》《在胜利的前沿阵地上》《和黄继光通讯班相处的日子》《前方》《和平博物馆》《观察员的位置上》等战地通讯，对这场保家卫国的战争报导得绘声绘色，感人至深。后来辑成《和平博物馆》（新文艺出版社，1954年）和《前线的颂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

白朗是三次赴朝的女作家。朝鲜战争爆发后，白朗便往返于中国一一朝鲜的卫生列车上接送伤员，那些难忘的日日夜夜，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不断激动着她，于是创作了描写卫生工作者在抗美援朝医疗战线上斗争的长篇小说《在轨道上前进》。书中生动、细腻地描写了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医务工作者、乘务员的忘我牺牲和救死扶伤的革命人道主义及高度的爱国主义、国际主义精神。1951年，白朗以国际妇联调查成员的身份赴朝鲜战场，参加了调查美国和李承晚暴行的活动，参加起草《告世界人民书》，揭发、控诉反动派的滔天罪行;同年秋，奉命代表蔡畅、邓颖超两位领导到索非亚参加国际妇联执委会。

1952年初，白朗再次出征，随巴金率领的创作组到朝鲜战地访问;之后，奉周恩来总理委派，陪同英国朋友、作家、工党议员费尔顿夫人再次赴朝鲜访问;12月，出席维也纳世界和平大会。1953年又应费尔顿夫人的邀请、奉周总理之命出访英国并参加在伦敦举行的“三八”妇女节，因保守党政府拖延签证而未能成行;同年出席哥本哈根世界和平大会，会后去赫尔辛基参加芬兰妇女大会;7月回国，翌日即换上志愿军军装参加以罗烽为组长的访问组奔赴朝鲜开城，同时参加了在板门店举行的朝鲜停战签字仪式。

军旅作家西虹的57万字的《抗美援朝战地日记》，是他参加全国文联赴朝创作组，在临津江第一线阵地，访问志愿军39军等英雄部队和战线后方的真实记录。我们在阅读这些在硝烟炮火中写下的文字时，仿佛置身于空前激烈的战斗，能闻到呛人的硝烟味。

音乐家王莘在1951年国庆节前夕，中央人民政府、中央文化部向全国人民推荐两首歌曲，其中之一就是《歌唱祖国》。1951年10月29日，在全国政协会议上，毛主席得知列席会议的王莘就是《歌唱祖国》的作者时说：这首歌好，还特地将刚刚出版的《毛泽东选集》送给王莘，并为他亲笔签名。不久他作为赴朝创作组成员奔赴朝鲜战场，为指战员们创作了《防空哨之歌》《英雄的阵地马良山》《只因为立功喜报到了家》等歌曲，颇受指战员的欢迎。

古元、罗工柳、西野、邵宇等赴朝画家出版了《抗美援朝速写》……

巴金先生率领的中国文联朝鲜战地访问团创作组一行17人在朝鲜战场生活了200多天，他们的采访上至司令下至士兵，他们是看着刚刚笑脸盈盈的战士转眼便血肉横飞的战争惨状并毫无惧色而奋不顾身的，他们是真正与祖国、与战士们同呼吸共命运的艺术家，他们饱含着深情挚谊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分别从不同的侧面、不同的角度真实而又生动地描写了“最可爱的人无限宽广的胸怀，无比坚强的意志，讴歌了他们美的行为与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