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辩五朵金花》系列报道之一侯凤梅：热爱是刑辩之基 细心是刑辩之责

本社记者 张纯

侯凤梅大姐很简单！她是一个跟记者开玩笑说自己不是“刑辩之花”而是“枯枝大姐”；她可以毫不犹豫就把她和爱人的照片发来“秀恩爱”；她可以跟你分享办公室小零食；她还可以跟你讨论武侠小说。

大姐可爱至极！

侯凤梅大姐不简单！1958年出生的她，是河北省侯凤梅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之一，有一串社会头衔：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刑事专业委员会副主任，河北省第十一届、十二届、十三届人大代表，河北省律协名誉会长，河北大学、河北经贸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石家庄仲裁委员会仲裁员等；获得过全国优秀律师，河北省优秀党员、河北省三八红旗手等荣誉称号。

小姑娘的法律之路——起承转合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的消息传来后，渴望读书的侯凤梅立即报名。彼时，高中毕业后的她是一名地道的农民。犁耧锄耙，这些小伙子干起来都皱眉头的农活儿是她每天的必修“功课”。“种庄稼，要比别人产量高；修路，要比别人速度快。”侯凤梅说自己身上有那个时代“铁姑娘”的深刻烙印。

1979年，21岁的侯凤梅以吴桥县文科第一的成绩考取了北京政法学院（现中国政法大学），“铁姑娘”成了家乡的金凤凰。四年寒窗苦读后，她以优异的成绩被分配到了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捧着家乡人眼里的“金饭碗”，在法官的工作岗位上一干就是10年。她几乎年年被评选为先进工作者，领导说已经把她列入干部提拔使用的“第二梯队”。

但是谁也没想到，事业蒸蒸日上的侯凤梅却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辞职做律师。有的人还以为这个人发疯了。而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只有丈夫最清楚：“你呀，是觉得在这里伸不开胳膊踢不开腿呢！要辞职，我支持！”

就这样，不甘寂寞、热爱挑战的“铁姑娘”成为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第一个辞职下海的法官。

“那时候是真的苦，再难再苦也都走过来了。”谈起做律师之初，侯凤梅感慨万千。

侯凤梅大姐如今，已是侯凤梅做律师的第27个年头，她坦言，刑事辩护就是一条充满酸甜苦辣的路。在办理的各种律师业务中，侯凤梅认为刑辩大概是最苦的。她曾为下乡调查取证吃过苦，中暑、冻病是每年都会经历的“必修课”。

创业之初，侯凤梅家里穷得叮当响，连一套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最好的衣服还是法院制服。于是，她把制服的肩章一摘，就穿着它白手起家。这身制服虽然是“大功臣”，但想起它，侯凤梅还是忍不住吐槽：“那时候的法院制服料子非常厚，冬天穿着没事，夏天太热，穿着特别的‘糊’。”后来，家里挤出点钱，买了几块布头，也只够做个短袖衫和裙子。凑合做了两身新衣服，侯凤梅便只身一人南下创业。

由于当时规定，从法院离职以后，两年之内不得在本地执业。同行律师安慰侯凤梅，广西的民风淳朴，司法环境好，正好有师哥师姐向侯凤梅抛出了橄榄枝，邀她到广西成立新所。侯凤梅凭着那股不服输的“闯劲儿”，从石家庄到南宁，2000多公里的距离，坐着火车从祖国的北方一杆子杵到了南疆。

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侯凤梅的职业水平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当时合伙人会议，一致认为侯凤梅的开拓能力强，将广西北海交给了她，让她去开辟新战场。于是，侯凤梅就带着两个徒弟去了北海。

在这个风景如画、四季如春的城市，侯凤梅可碰了不少钉子。“在北海，律所不能挂牌子，那时候也不允许建分所；那么小的城市，对外来的律师又很排斥。”但是不管多么严苛的环境都没有难倒这个“铁姑娘”，她就凭着一股子永不言弃的精神在这里开疆拓土、大展拳脚。

在广西执业两年后，侯凤梅选择回河北与朋友一起创建了合伙制的河北时代律师事务所。回想起“下海”之初的艰辛，她真是一样也没有少尝。

侯凤梅告诉记者，十年的法官生涯就像是人生中平淡的小浪花。在记者看来，侯凤梅缘何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说来说去离不开“热爱”二字。成为一名专职律师后，刑事辩护在她的律师业务中占了首要位置。“就是一种喜欢。做刑辩，我个人觉得具有对抗性、挑战性，临场应变性。尤其挑战性特别强，所以也是一种乐趣。”说到这一点，她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我非常享受法庭上的氛围，那就是我的舞台，当我发表辩护词的时候，我就是唯一的主角；还有一个让我最享受的是，无罪辩护成功后，当事人脸上的笑容。”

侯凤梅的一篇《永不言败 永不言弃》的文章中曾提及她对刑辩工作的热爱：因为我喜欢通过细致的工作发现案件的突破点；我喜欢法庭上论辩的唇枪舌剑、侃侃而谈；我喜欢和强有力的对手通过高水平的论辩使自己得到提高；我喜欢看到论辩中法官、听众投来的赞赏目光；我喜欢听到因为我的精彩发言旁听席上那爆发的掌声；我喜欢每收到一份胜诉判决后的成功感觉；我喜欢看到洗清冤屈脱离囹圄的当事人含泪的笑脸……

大姑娘的刑辩之路——酸甜苦辣

如今，已是侯凤梅做律师的第27个年头。她坦言，刑事辩护就是一条充满酸甜苦辣的路。

在办理的各种律师业务中，侯凤梅认为刑辩大概是最苦的。她曾为下乡调查取证吃过苦，中暑、冻病是每年都会经历的“必修课”;为办好案件，伏案加班到深夜，放弃节假休息日已司空见惯。但最苦的是律师办理刑事案件经常遇到的会见难、阅卷难、调查取证难、辩护难等诸多“拦路虎”的存在。

>>侯凤梅在办公室接受采访 张纯摄

那一年，她刚回到家乡河北执业，到承德市平泉县为一个一审被判三年半徒刑的职务侵占罪被告人曹某作二审辩护人，开庭的日子定在春节前，哪料到此时她却得了重感冒外加发烧。在石家庄的医院里一面请求医生加快输液速度，一面躺在病床上阅卷。开庭前一天傍晚，她拔下针头赶赴火车站，在车上用方便面草草果腹，次日凌晨赶到承德。下了火车紧接着换汽车抵达平泉，下午开庭一直到晚上九点。“一开庭，整个人十分亢奋，嘛事都没了！”侯凤梅笑着说，“在法庭上我的精神一直是饱满的，‘临场兴奋型’，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人来疯’！”闭庭后，人软作一团，嗓子已然说不出话来。半个月后，二审法院宣判被告人无罪释放。

至今回想起来侯凤梅还感到有一丝的热血沸腾，她说道：“这些年无罪辩护太难了，这就是我们酸甜苦辣中的‘辣’吧！”

此时，侯凤梅翻出了手机里的一张照片给记者看，照片中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手持锦旗送给她和同事黄斌律师，三个人的笑脸被定格在那一刻。彼时正是老太太——吴某英被判无罪释放。为了这一刻，侯凤梅他们帮着吴某英不懈努力了16年。

“太不容易了！”侯凤梅不由得感叹。当时吴某英因为合同诈骗罪被唐山市公安机关逮捕，家属找到了侯凤梅，了解案情后，她觉得这案子有辩护空间，便当即答应代理此案。

开庭对抗十分激烈，侯凤梅与公诉人唇枪舌剑、据理力争。判决结果下来后，吴某英一审仍被判了十年；二审也维持原判。即便如此，侯凤梅坚信吴某英是无罪的，于是就帮助当事人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申诉。没有差旅费、更没有报酬，侯凤梅的律师团队却一刻也没有停下脚步。侯凤梅坐镇负责材料的审定，黄斌律师负责到各级法院陈述辩护意见。这一“跑”，整整跑了十六年。

这份坚守让人动容。无罪判决下达的那天，已成为老太太的吴某英带着锦旗过来，见到侯凤梅便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动得久久不愿松开：“侯律师，我欠你们一张大支票啊。”

甜，真甜。侯凤梅看中的不是那张大支票，比起大支票，让她更感温馨的是乡亲们的一筐粽子、一大袋红薯、一块牛肉，或者是过年的一通电话、一条短信。说起当事人对她的爱，记者都被甜到了。

>>图1∶侯凤梅参加河北省第十一届人民代表大会

>>图2∶河北侯凤梅律师事务所位于河北省石家庄市

“前些年端午节有当事人送来了粽子，那个粽子可真甜啊！”侯凤梅的脸乐成了一朵花。当时她硬要给当事人50元表示感谢，当事人快哭了就是不肯收。前几天，还有一个老太太送来两床被子，侯凤梅送给了在当地租房的律师同事；另外还有一个当事人过年时送来二十多斤的牛肉。侯凤梅招呼同事们，你一块我一块的分了。这个送牛肉的人叫张某五，侯凤梅为他罪轻辩护成功，救了他一命。可送牛肉那天连面都没见到，电话也没留。侯凤梅说，我想说声谢谢也没来得及。还有一个当事人亲属送来了一桶笨鸡蛋，见到侯凤梅激动得语无伦次：“侯律师，这鸡蛋我自己下的！”这话一出，把大伙儿逗得哈哈大笑……

铁姑娘的人生之路——英姿飒爽

如今侯凤梅已功成名就，然而对待工作吃苦耐劳、严谨认真的作风却从不打折扣。今年上半年，她代理了一个秦皇岛特大涉黑案：33名被告人，涉案事实三十多起，指控罪名十几个。作为第二被告人辩护人，上百本案卷，侯凤梅律师团队加班加点看了一个月——按照她的惯例，阅卷不止看一遍，看过后还要对照起诉书把问题、观点一一分析、编写在案，苦累尽在不言中。这个案件一审共开庭6天，40多名律师出席，其间有的律师中途因故缺席，而侯凤梅作为年纪最大的女律师，从早到晚，天天不落，她全神贯注地坚守在岗位上，“既是对法院合议庭的尊重，也是对当事人负责”。这种精神让很多年轻的律师佩服之余，也自叹弗如。

如今，“铁姑娘”已经六十有余了。她坦言：“现在年纪大了，精力也不够了。”每年最多接两件案子的她，对案子很“挑剔”，她喜欢承办那些有辩护空间的疑难复杂案件。热衷于挑战，爱找高手“下棋”，是她被公认的一大特点。

如何做好一名刑辩律师，侯凤梅认为不仅要有扎实的功底，最重要的是有责任心、耐心和细心。如果不细心去发现案卷中存在的问题，那辩护成功率微乎其微。“因为律师的‘对手’是国家机关。这就是刑事辩护对抗性和挑战性比较强的原因。控方是国家机关，他们在证据的收集与整理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侯凤梅解释道，“责任心与耐心和细心是相关联的，如果没有责任心也不可能有耐心，更不可能细心去看卷。”

侯凤梅也是这么严格要求所里的年轻律师，她向我袒露：“所里的年轻人，都怕我！”我一听还真是不太相信，面前这位温和的大姐，怎么也让人“怕”不起来。听完她的叙述我才明白，大家“怕”的是那股认真劲儿。“我的观点是什么？律师你必须把工作做在前面，等到开庭的时候，一切都需要准备妥当游刃有余。”侯凤梅说。前不久，所里的一位律师被侯凤梅训了好几次，侯凤梅问她辩护词写好了吗？这位律师回答：这个案子还不一定开庭呢。侯凤梅一听生气了：“不管案子开不开庭，先把案子吃透了！”

所里70名执业律师，有些律师写的法律文书，常常不能入她的眼。她对于工作几近“吹毛求疵”，甚至连标点符号的错误也不能犯。在侯凤梅看来，法律文书是律师的脸面，“专业性要有，不然损害的是律师队伍的整体形象，年轻律师们要对得起‘律师’二字。”

>>图3∶侯凤梅的捐赠证书之一

>>图4∶挂在侯凤梅办公室的律师服很醒目以上照片均由张纯摄

案子接的少了，侯凤梅的忙碌程度却没有减少，除在人大参与包括地方立法在内的参政议政活动外，她还不时接受省里有关部门之邀，参与案件评查或论证工作、信访接待工作，有些无理缠讼、缠访的案件在她的帮助下一朝平息。而所有这些纯属义务的社会性工作，大约占她工作时间的三分之一。

有一个微信群，它的存在让侯凤梅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手机，这个群活儿特别多，往往都还是急活儿。说到这儿，侯凤梅把她的iPad拿来，打开微信，向我展示了这个“全国律协刑委会主任群”。侯凤梅介绍，这个群就像是非正式会议，一些文件包括最高法院出一些司法解释，都是通过全国律协发到这个“刑委会”的群，然后赶紧组织律师研究提出意见。“很急的，往往都来不及做更多的论证工作。”记者看到群里最新的一条信息：@所有人，各位领导提修改意见，明天晚上一定反馈！此时，侯凤梅边放下iPad边说：“今晚上回去还要细心琢磨一下。”

作为一名知名律师，她身体力行地帮助他人，不断为困难群众合法权益的保护问题奔走呼吁，践行法治推进者的神圣使命，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回报着社会。同时作为一名老党员，她又将爱心播撒、毫不吝啬地帮助他人，承担起了更多的社会责任。

侯凤梅坚持做法律援助，用自己的专业素养为需要帮助的人争取合法的权益；只要一听到灾区有难，她立即第一个捐款；她还资助了不少失学儿童，供他们读书；她还收养了一名孤儿，将她视作己出。有很多受她资助的孩子想见见侯凤梅，当面说一声谢谢。侯凤梅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说：“好好学习就是了，千万不要给孩子徒增压力。”

成功从来都是有原因的，执业近三十年，回望过去：事务所里，她业务精专，能力出众，工作繁忙的同时不忘关心同事；在法庭上，她逻辑清晰，辩才卓越，心怀法律并且为此据理力争；追求理想的道路上，她放弃安逸，投身未知，点滴积累只为铸就心中梦想；回馈社会的情怀下，她心系公益，助力慈善，法律援助多番拯救困难群众。

岁月长河中的酸甜苦辣，如今都变成了宝贵的经验储备和积累。

她在事业刚起步的困难与波折中不屈不挠，在律师工作中一丝不苟，忠于法律和自己的当事人，胸怀仁爱之心且能力出众，受到当事人的高度认可和一致好评。正是这位“铁姑娘”的勇敢、坚毅以及对待工作的认真负责和精益求精成就了她如今的事业,闯出了这个“刑辩之花”的名号。

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还没有听够她的故事；短短几页纸的篇幅，还不足以描绘出她的精彩。采访最后，侯凤梅对记者说：“我把我的30年都说给你听了，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平凡。但我觉得我的人生很充实、很快乐。”

行文至此，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位英姿飒爽的“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