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革命家的“特批”

王树人

所谓“特批”，是指“在遇到特殊情况后，特事特办，特别批准”。在中共党史上，老一辈革命家的一些“特批”令人称道。

一

毛泽东 “特批”贺炳炎可 “用左手敬礼”

贺炳炎 （1913—1960），湖北松滋人。192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新中国成立后曾任青海军区司令员、成都军区司令员等职。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

1935年12月，红二军团第5师师长贺炳炎在云南瓦屋塘战斗中右臂中弹，被抬到军团卫生部时已不省人事。卫生部部长贺彪判断，贺炳炎如果不马上截肢，就会有生命危险。于是，立即向贺龙报告了贺炳炎的伤势。得到命令后，简易的手术台在几分钟内迅速搭起。因为仅有的一些医疗设备早已被转移出去，所以当地老乡家的一把木锯竟然充当了手术刀，并要以吗啡替代麻醉药。贺炳炎闻之，斩钉截铁地说：“不用吗啡。”他让卫生员将自己反绑于门板上，用毛巾将嘴塞上，然后请贺彪动手。其时，贺龙闻知贺炳炎手术，传令前方部队：“再坚持打三个小时，保证给贺炳炎做手术的时间。”手术结束后，一直等在不远处的贺龙走到贺炳炎的手术台前，用手巾包起贺炳炎被锯掉的一块碎骨，转身对后面的战士说：“这是党的好儿子的骨头。”因战况紧急，部队要继续长征，贺炳炎伤口未痊愈，就坚持在担架上指挥部队行军、作战。后曾任西北野战军第一纵队司令员等职。

1945年4月，贺炳炎赴延安参加中共七大。见到毛泽东后，他急忙以左手敬礼，毛泽东急忙以右手握之并说：“你是独臂将军，免礼！”贺炳炎赶紧说：“主席，我没有右手了，但左手还在，部下见了领袖，当然要敬礼。”毛泽东听了，微笑着点点头说：“那就特批你用左手敬礼！”

毛泽东 “特批”皮定均 “少晋中”

皮定均 （1914—1976），安徽金寨人。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了长征。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兰州军区司令员、福州军区司令员等职。中共第九届和第十届中央委员。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抗战胜利后，皮定均率部进入桐柏山区，编为中原军区第一纵队第一旅，任旅长，人称“皮旅”。

1946年，蒋介石以30万兵力包围6万中原人民解放军，并大肆筑碉堡，工事纵深达10多公里，计划在7月1日前夕发动总攻。中原军区党委根据党中央抓紧时间，迅速突围的指示，命令皮定均指挥一旅担任掩护全军区部队向西突围的任务。面对敌强我弱的不利战局，皮定均率领第一旅采用疑兵之计，调动国民党军朝着错误的方向进攻，经过连续三天的顽强阻击，终于掩护中原军区主力较为顺利地越过平汉铁路向西突围。皮定均则以第一旅之众与数十倍于己之敌周旋24天，横跨鄂豫皖三省，行程750余公里，进行大小战斗20余次，最终粉碎了敌人的围追堵截，全旅于7月20日到达苏皖解放区，与华中军区部队会师，创造了震撼中外的中原突围成功战例。因为中原突围在毛泽东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在1955年解放军评定军衔时，毛泽东知道皮定均被授予少将军衔后，就“特批”：“皮有功，少晋中。”1976年7月7日，皮定均亲临福建沿海前线指挥军事演习，因直升机失事以身殉职，终年62岁。

毛泽东 “特批”科学家钱学森为中将

著名科学家钱学森（1911—2009），生于上海。1934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1935年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留学，翌年获硕士学位，后任职于加州理工学院。1955年回国后，曾任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所长、国防部第五研究院院长、七机部副部长、国防科委副主任等职。长期担任中国火箭导弹和航天器研制的技术领导职务，为中国火箭导弹和航天事业的创建与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1956年，毛泽东和钱学森初次见面时说，听说美国人把你当成五个师呢！我看呀，你比五个师的力量大多啦！

当年，为了争取苏联对发射导弹和火箭技术的援助，中国准备派代表团赴苏联谈判。对于聂荣臻拟定的代表团人员名单，毛泽东建议聂荣臻当代表团团长，并要求“学森同志也应该去，很多问题只有他去才搞得清”。聂荣臻认真地向毛泽东汇报：“为了与苏方对等，钱学森同志必须解决军衔问题。恩来同志说，论他的资格和贡献，至少应授予中将军衔。”毛泽东想了想，说：“恩来同志考虑得很周到。我想钱学森同志作为工程控制论的创始人，至少也得授予中将军衔。”就这样，经过毛泽东“特批”，钱学森穿着威严的将军服，佩戴着中将军衔标志，参加了中苏关于军事尖端技术的谈判。

毛泽东 “特批”萧劲光为 “海军终身司令”

萧劲光 （1903—1989），湖南长沙人。1922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了长征。后曾任第四野战军第12兵团司令员兼政委等职。1950年1月任海军司令员，后还曾兼任国防部副部长等职。1955年被授予大将军衔。1967年1月，萧劲光遭到错误批判，虽然保留海军司令员、海军党委第一书记的职务，但无权参与决策。1971年九一三事件爆发后，萧劲光重掌海军，然而此时，其又遭到了江青等人的迫害，被强加“上了林彪贼船”的罪名。对此，毛泽东声明：“萧劲光是终身海军司令。他在，海军司令不易人。”由于有毛泽东的上述“特批”，萧劲光自1950年任海军司令员起，直到1980年，担任了30年海军司令员。担任一个职务整整30年，这在开国将军中是没有先例的。1980年1月，萧劲光请退海军领导岗位。后担任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常委。

二

朱德 “特批”孙毅可以 “留胡子”

孙毅（1904—2003），河北大城人。193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华北军区副参谋长、总参谋部军训部副部长等职，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1968年10月1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与萧劲光交谈

孙毅是开国中将中唯一可以“留胡子”的，这是经朱德“特批”的。孙毅早年在冯玉祥的西北军当兵，在他21岁那年，生了场大病，两个月没下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连头发都快掉光了，但奇怪的是胡子长得很茂盛。等痊愈后，孙毅很感慨：在我最危难的时候，身上的肉和头发都跑了，只有胡子对我不离不弃，这是多大的义气啊！我孙毅是最喜欢讲义气的人，这胡子我要留它一辈子！后来，孙毅跟随部队加入了红一方面军。当时红一方面军有纪律，不允许留胡子，所以孙毅很忐忑。

有一次，孙毅见到了总司令朱德，正想躲开，却被朱德叫住了。朱德开玩笑地对他说：“我知道你就是孙胡子，你可晓得，红军规定不能留胡子，你不怕关禁闭吗？”孙毅犹豫了一下，最后壮着胆子说：“不怕。”朱德说：“有胆气。那你说说为什么非要留胡子。”孙毅就把当年生病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郑重地说：“人遇到危难时，身上的油跑了，肉掉了，就这胡子不跑，还一个劲儿往上长。这胡子义气，像是人的精气神，剃不得！”这番话，把朱德也打动了。他说：“好好留着吧，别人有意见，你就说是我朱德和毛泽东特批让你留的。”就这样，孙毅成了唯一一位被“特批”留胡子的将军，一留就是一辈子。

周恩来 “特批”杨度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杨度（1875—1931），湖南湘潭人。曾任袁世凯内阁学部副大臣。是袁世凯洪宪帝制的帮手，“筹安会六君子”的带头人，后又当过军阀的幕僚，并与上海青帮头子杜月笙交情甚笃。袁世凯死后，杨度被通缉，此后向往革命。1922年起投向孙中山，为民主革命奔走。1927年李大钊被张作霖逮捕后，他曾多方营救。晚年移居上海，参加中国互济会及其他进步团体。作为清末民初的著名政治活动家，晚年顺应时代潮流，毅然参加革命。1929年，杨度经潘汉年介绍，由周恩来“特批”，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31年9月，杨度在上海病危，去世前曾写了一副对革命前途抱有坚定信心的自挽联。联曰：“帝道真如，如今都成过去事；医民救国，继起自有后来人”。但杨度是中国共产党党员，是周恩来在杨度逝世多年后的1975年才向外界宣告的。

1978年，国家文物局局长王冶秋在《人民日报》上撰文回忆周总理。文中提到一件鲜为人知的事情：1975年10月7日，周恩来从昏迷状态清醒过来，对秘书说：“你告诉王冶秋，‘筹安会六君子’之一的杨度，晚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为党做了大量工作。请王冶秋将此情况转告上海辞书出版社《辞海》修订编辑委员会，在编写‘杨度’这一人物条目时，要将这一史实写入，以免日后湮没无闻。”后来出版的《辞海》在杨度条目上写的是：“1929年秋加入中国共产党，在白色恐怖下坚持党的工作。”

周恩来 “特批”动用黄金给战犯杜聿明买药

杜聿明 （1905—1981），陕西米脂人。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著名抗日将领，国民革命军陆军中将。曾任国民革命军第5军军长、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徐州“剿总”副总司令等职。1949年1月，在淮海战役中被俘。新中国成立后，杜聿明被关押在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接受改造时，被发现身患肺结核等疾病。这时候，国家对杜聿明积极进行治疗，让他逐步脱离了危险，身体状况比以前大有好转。就如他自己所言：“我被俘后，原来身上的多种疾病复发危在旦夕，是共产党费大力抢救，真不啻活死人而肉白骨。这种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我深铭肺腑。”然而，杜聿明不知道的是，周恩来还“特批”动用黄金，到香港、澳门为他购买特效药。

1993年，孙毅 （左）同杨得志夫妇合影

原来，治疗肺结核，需要一种特效链霉素。那时候中国没有生产，只能使用苏联的药品，可苏联这种药品疗效又不好。疗效最好的药品是美国、英国所产，但由于美国、英国对中国实行禁运，中国内地无法买到这种药品。只有香港和澳门有这种美国和英国生产的药品。周恩来便“特批”动用黄金，到香港和澳门为杜聿明买特效链霉素。杜聿明从张治中口中得知这些情况后，感慨万千，说：“共产党真乃我再生父母！我一定好好改造思想，争取新生，争取立功赎罪。”1959年12月，杜聿明被特赦释放，后曾任全国政协常委、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专员。

三

彭德怀 “特批”用机枪打落飞机的关崇贵 “连升三级”

关崇贵，吉林梅河口人。抗美援朝时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42军第125师第375团第1连副班长。1951年2月24日，在第4次战役龙头里阻击战中，面对着从敌人飞机上射下的子弹和扔下的炸弹给1连造成的重大伤亡，关崇贵急了，端起手中的机枪要向飞机开火。一旁的弹药手立刻阻止他：“副班长，咱们可别犯错误！”当时在敌方完全掌握制空权的情况下，志愿军有一条纪律，不准对空射击飞机。因为轻武器对空射击不仅打不下飞机，反而会暴露地面部队目标，招致敌人更准确的轰炸。

关崇贵对着那个弹药手大叫：“大不了枪毙我！”接着关崇贵就开枪了。第一次射出7发子弹没有打着。一架飞机见状向他俯冲下来，关崇贵又射出了7发子弹，结果这架美军战斗机尾部冒着黑烟栽进了山沟，然后就是剧烈的爆炸声和一团冲天的火焰。关崇贵打下飞机的事被逐级上报，最终报到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那里。彭德怀在仔细询问了关崇贵打下飞机的经过后，说：“这个纪律犯出了条经验，就是轻武器是可以打下敌人飞机的，鼓舞了战士对空作战的信心，要对这个战士重奖！”后来，由于关崇贵作战勇敢，彭德怀就“特批”：“对这个士兵连升三级使用！”因此，关崇贵从副班长被提升为副连长。

邓小平 “特批”病逝后的王近山为南京军区顾问

王近山 （1915—1978），湖北黄安（今红安）人。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北京军区副司令员、公安部副部长等职。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1964年11月因生活作风问题被降职并开除党籍。1970年8月至1976年10月任南京军区副参谋长。1978年5月10日，王近山因病医治无效在南京去世。南京军区副司令员萧永银在写悼词时面对南京军区副参谋长的字眼，感到格外不平。王近山在抗美援朝时期就担任兵团司令，到去世时才是军级。他去找南京军区聂凤智司令员。聂司令员提议向中央军委反映。消息传来，邓小平指示说：“王近山有很大的战功，他的后事一定要办好。悼词我要看！”看到王近山的悼词上，历任职务为纵队司令员、兵团司令员、北京军区副司令员、公安部副部长，而最后职务则是军级——军区副参谋长。这虽是事实，但显然不妥。邓小平看到这里，沉思片刻，提起笔来，把“副参谋长”四个字画去，写上“顾问”两个大字。次日，中央军委补发了任命通知，任命南京军区副参谋长王近山为南京军区顾问，丧事按大军区领导待遇办理。这样一改就成了大军区正职了，追悼会的规格自然不同了，抚恤的待遇也不同了。邓小平交代下去：“近山同志一生为了革命出生入死，不容易，我们能给死者的安慰就是这个了。”

邓小平 “特批”许世友病逝后土葬

许世友 （1906—1985），河南新县人。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志愿军第3兵团司令员、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南京军区司令员、广州军区司令员、国防部副部长、中共中央军委常委等职。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许世友不仅是一位共产主义信仰者，而且还是一位孝子。20世纪50年代，当毛泽东带头签名要求中央领导同志去世后一律火葬的时候，许世友则提出自己死后要土葬，并与其母亲葬在一起，以尽他生前未能尽到的一份孝心。尽管毛泽东对此有些异议，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1985年10月22日，许世友因病逝世。许世友要求土葬的报告送到北京后，中央领导和中央军委领导传阅，因新中国成立后除了任弼时没有火葬，其他已去世的中央领导同志都实行了火葬，故谁也做不了这个主。最后，报告送给了邓小平，请他拍板。邓小平最了解许世友，他经过慎重考虑，便在报告上批示：“照此办理，下不为例。”

王近山

10月26日上午，中顾委副主任王震受邓小平委托来到南京军区，郑重地传达了邓小平的意见。他说：“许世友在六十年的戎马生涯中，战功赫赫，百死一生，是一位具有特殊性格、特殊经历、特殊贡献的特殊人物。邓小平同志签的特殊通行证，这是特殊的特殊。”1985年11月9日清晨6时整，邓小平签发的“特殊通行证”保证了许世友将军土葬仪式的顺利进行，使这位性格独特、功勋卓著的将军魂归故乡。

王震 “特批”古稀老汉 “入伍当生产教官”

1941年，八路军第359旅在旅长王震的率领下，把昔日的南泥湾变成了“陕北的好江南”。在南泥湾垦荒期间，王震“特批”71岁的农民朱玉环为生产教官，并批准他参军，让各部队在生产上接受他的指导。王震还签发了一份执照，上面写道：“南泥湾劳动英雄朱玉环，现年71岁，参加我军。兹委任为本旅农业生产教官，指导本旅各部农业生产。他到各处巡视之时，望各部官兵向他请教，虚心地接受他的指导和批评，并应很好地照顾。”朱玉环老汉很高兴地接受了聘请，又从延安三十里铺找来一位65岁的马老汉，一起指导战士种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