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的心事
2019-07-08北方
北 方
瑶瑶捆好猪草,拍拍手,就一骨碌躺倒在草地上,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喉咙里发出了惬意的一叹:哎……
她觉得,这草地比她的床舒服,软,她的床只铺了薄薄的褥子,硬硬的,硌骨头。
今天是礼拜天,她割了一下午的猪草,有点累。
瑶瑶嗅着新鲜的草味儿,不远处,有只蝉在叫着。她眯起眼,望望蓝得透明的天空,几朵云彩正悠闲地散着步,天多大啊!云彩们啥时候能走到天边啊?瑶瑶想,走不到天边,天就得黑了,天黑了,不管花儿啊、草儿啊、云呀,都得回家睡觉。云儿的家在哪儿呢?她瞪大眼睛在天空上逡巡了半天,干干净净的天,除了那几朵云,什么都没了。也许在天边吧,云有爸爸妈妈吗?瑶瑶想。她也要背着猪草回家了,回到那个只有她和爷爷的家。
爷爷话少,她和爷爷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中午回到家,瑶瑶第一句话是:“爷爷,今天想吃啥?”
爷爷多半是说:“你看着做,啥都好!”
瑶瑶便不再说话了,到院子里取柴生火。
晚上回来,瑶瑶照旧问:“爷爷,想吃啥哟?”
爷爷还是那句“你看着做,啥都好!”
时间长了,瑶瑶就不再问了,按照自己心里的饭谱来做。瑶瑶心里的“饭谱”也无非是蒸些白米饭,炒一个素菜,比如炒土豆或炒油菜。
夏天还好,有自己园子里种的时令蔬菜,冬天就几乎没什么了,只能从坛子里捞一些腌菜:腌黄豆,腌榨菜,腌萝卜。腊肉也有,但是爷爷舍不得吃,要等到过节才吃。
瑶瑶馋得厉害了,就问爷爷离过节还有几天?爷爷知道她馋了,就说:“给你提前过好了!”瑶瑶高兴地拉着爷爷的手跳得老高。
第二天,爷爷赶在瑶瑶回来前已经把腊肉切好摆在菜板子上了,爷爷切的腊肉薄薄的,拿起来对着光一照还是透明的。
瑶瑶的厨艺越来越好了,她用腊肉炒土豆片,再呛点辣子,出了锅油汪汪、香喷喷的,瑶瑶就着它,能吃两碗白米饭呢。
瑶瑶的父母在广东打工,他们同在一个皮鞋厂里。开始是瑶瑶的爸爸先出去的,瑶瑶长到四岁时,妈妈也出去了。
妈妈对瑶瑶说:“瑶瑶,妈妈要和爸爸一起出去打工挣钱,给瑶瑶买好吃的,买漂亮衣服好不好?”
瑶瑶点点头,那时候,她并不懂妈妈走了不在身边后果有多严重。
妈妈走了的那天晚上,瑶瑶才感到了极大的不适应。她睡觉要找妈妈,可爷爷说,妈妈坐火车去给瑶瑶挣钱了,瑶瑶就跺着脚地哭。她不要妈妈挣钱,不要好吃的,不要新衣服了,她只要妈妈,要妈妈赶快回来陪她睡觉。
爷爷要哄着她睡,她打着不要,爷爷急得在屋子里转圈圈。
瑶瑶哭累了,就一个人爬上了床,床上有她和妈妈的枕头被褥。瑶瑶好像闻到了妈妈的味道,她抱起妈妈的枕头使劲闻了闻,真是妈妈的味儿!一股淡淡的脑油味儿。瑶瑶一把搂住枕头,望着空荡荡的床,嘴一撇,哀哀地喊了声:“妈妈!”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平时,妈妈睡前搂着瑶瑶,要讲几个故事的,一边讲一边拍着她的背,瑶瑶听得开心了,就亲亲妈妈,妈妈也使劲地亲她。瑶瑶学着妈妈的样子拍了拍自己,可和妈妈的手差远了。这一晚,瑶瑶把妈妈的枕头紧紧抱在怀里,她哭累了睡,睡醒了又哭。爷爷只能坐在床边心疼地望着她。
第二天,第三天,瑶瑶仍旧哭着要妈妈,白天和小伙伴们出去玩儿还好点,到了晚上没了妈妈的陪伴,在瑶瑶看来像是天塌下来一样。妈妈的枕头也快被瑶瑶的眼泪浸透了。
爷爷只是重复地哄瑶瑶:“瑶瑶乖,等爸爸妈妈过年回来,给瑶瑶买好多好多的好吃的,好多好多的新衣。”
瑶瑶像受了伤似的,一听到“妈妈”两个字心里就难过得厉害,她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大概又过了一个星期,瑶瑶上床睡觉不哭着找妈妈了,她一个人乖乖地铺开被窝,抱着妈妈的枕头睡了。有时半夜被隔壁爷爷的呼噜声吵醒,一摸身边空空的,妈妈不在,眼泪又无声地流下来。妈妈走后,瑶瑶变得不爱说话了,心底有一股说不出的忧伤。
后来,爷爷教瑶瑶自己洗衣服,做一些简单的家务。
这一年春节,妈妈没回来,爸爸一个人回来了。爸爸提着大包小包在门口喊着瑶瑶,瑶瑶心里高兴极了,但她还是有些羞涩,她好久没见爸爸,生分了。
她拉着爷爷的手跑出来,怯怯地叫了声“爸爸”,就焦急地在爸爸身后找妈妈,可除了爸爸再没有第二个人了。瑶瑶呆呆地立在院子里,眼泪又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爸爸说,妈妈在厂子里赶制春款鞋子,加班费是平时工资的三倍。爸爸给瑶瑶买了好几包糖和饼干,说还有妈妈买的:一个镶着水钻的红色发卡,一件粉色羽绒服,还有一双红色小短靴。瑶瑶看着这些好吃的和好穿戴,觉得它们是不错,但却没有见到妈妈好。没有妈妈的年,瑶瑶过得无滋无味的。她翻出妈妈的相片,摸了又摸。
第二年过年,妈妈回来了。瑶瑶已经六岁了,妈妈搂着瑶瑶狠狠地亲,瑶瑶倒有些不适应了。
她推开妈妈,面无表情地盯着妈妈的眼睛,她看到妈妈眼里有泪,心又软了,轻轻拉了拉妈妈的手。
晚上睡觉,妈妈搂着瑶瑶,瑶瑶在妈妈的怀里脸蛋儿红红的,她盼了多少个日夜才把妈妈盼回来啊!瑶瑶好久没这么近地看妈妈了,瑶瑶幸福得脑袋晕乎乎的,一会儿摸摸妈妈的鼻子,一会儿摸摸妈妈的脸。妈妈从瑶瑶的额头亲起,一直亲到下巴,瑶瑶搂着妈妈的脖子,突然哭了起来,她不想让妈妈走了,她永远都不要离开妈妈了!妈妈也哭,妈妈不说话,轻轻地拍着瑶瑶的背,瑶瑶啜泣着睡着了。
过完年,妈妈又要走了。走前,妈妈每天给瑶瑶做思想工作,让瑶瑶不要太想妈妈,下一个年妈妈还回来。瑶瑶想,下一个年多长啊,她会等得不耐烦的,她紧拉住妈妈的手,和妈妈形影不离。妈妈就说:“瑶瑶长大了,要做懂事的孩子,妈妈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不听话妈妈就不回来看你了,让爸爸回来吧!”瑶瑶要做妈妈眼里懂事的孩子,她希望下一个年还能见到妈妈,她不情愿地放开了妈妈的手。
妈妈出门时,瑶瑶呆呆地望着妈妈的背影,妈妈关门的一瞬,瑶瑶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妈妈走后,瑶瑶又难过了好久,她觉得,爸爸妈妈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下一个年,果然还是妈妈回来,瑶瑶也到了上学的年龄。这一次,妈妈从回来到走,瑶瑶一滴眼泪都没流,妈妈夸瑶瑶真的长大了,不粘人了。可她不知道瑶瑶背地里偷偷哭了多少回。
以后每年,不是妈妈回来就是爸爸回来,反正他们总有一个人要留下来赶制“春款”,挣加班费的。渐渐地,瑶瑶不再那么想妈妈了,眼泪也没以前多了。
现在,瑶瑶十岁了。她已经四年级了,还学会了做饭,她看到爷爷每次从田里回来,累得坐在院子里不想动,就想着让爷爷吃上现成饭。爷爷快七十多的人了,瑶瑶心疼呢。
瑶瑶和兔儿常在一块玩,兔儿的爸爸也去外面打工了,但兔儿的妈妈在。有一次,瑶瑶和兔儿从学校回来又热又渴,就钻进兔儿家找水喝,兔儿妈给她们端来了温凉的冰糖水。兔儿喝得急,兔儿妈嗔怪地拍拍兔儿的大脑门:“慢点喝,别呛了!”
还用袖子擦兔儿下巴上滴下的糖水。兔儿抱着妈妈的腰说:“妈,晚上我要吃面!”
兔儿妈笑了:“好,吃!就知道吃!”
瑶瑶在一旁看着兔儿和她妈亲昵的样子,咂咂嘴,又羡慕又难过。她多想也和妈妈撒娇说“我要吃面”啊!
在学校里,瑶瑶的同学说,瑶瑶的爸爸妈妈离婚了,要不怎么不一起回来呢?瑶瑶争辩,爸爸妈妈是为了挣加班费才轮流回来的。同学们不信,又说,爸爸妈妈不要你了。瑶瑶急得眼泪又出来了。
回去问爷爷,爷爷说:“你莫听外人胡说,爸爸妈妈永远都不离婚!”
瑶瑶的心这才放宽了些。
正月里开学,学校里来了位女老师。姓白,扎一个马尾辫,瘦瘦高高的。瑶瑶很喜欢白老师,白老师来的第一天,瑶瑶和兔儿偷偷跑去看。路上,瑶瑶不小心摔了一跤,手硌在碎石头上擦出了血。
她们来到白老师的住处,隔着窗子往里看,白老师一抬头也看到了她们,瑶瑶和兔儿又立即掉头往回跑,两个人的心紧张得“咚咚”直跳。
白老师在后面喊:“小朋友,你们回来!回来!”
两人放慢脚步,羞答答地,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来到白老师面前。
瑶瑶的手滴着血,白老师吃惊“呀”了一声,把瑶瑶和兔儿带进屋子里,拿出一个半透明的塑料小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装着紫色水的瓶子和一包棉棒,拧开瓶盖,在一支棉棒上倒了些紫色水,棉棒就变成了酱油的颜色,涂在瑶瑶的伤口上,也变成了酱油色。
瑶瑶以为那真是酱油,就问:“为啥要涂酱油?”
白老师笑了,告诉她那不叫酱油,叫“碘伏”,可以消毒,伤口上涂了它就不会感染了,而且好得快。白老师的手指细细长长的,指甲修剪得又短又整齐。
瑶瑶的手指黑黢黢的,指甲好长,还藏着泥垢。
瑶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生怕弄脏白老师的手。但她又很愿意让白老师摆弄她的伤口,她屏住气,安安静静地让白老师为她包扎。
兔儿在一边看着,也屏住气。
白老师说,医生就是这样给病人清理伤口的。瑶瑶听了心“怦”地跳了一下,她看了看那个透明的小箱子,她想,她长大了也要当个医生,爷爷要是受伤了,她也可以学着白老师的样子给爷爷清理伤口。
以后,瑶瑶经常去白老师的宿舍。白老师不会生火,瑶瑶三下五除二就能生一炉子旺得噼噼啪啪的火。
白老师一字一句地教瑶瑶说普通话,可瑶瑶总是把“礼貌”说成“你貌”,把“里边”说成“你边”。
白老师告诉她,女孩子要讲卫生。她给瑶瑶洗头发,洗手,剪指甲,涂护手霜,护手霜又香又滑,有股奶糖的味儿。瑶瑶偷偷地舔了舔,进了嘴又不是奶糖的味,还有点齁嗓子。
白老师在给瑶瑶洗头发的时候,瑶瑶是很心疼那些水的,白老师哪里知道山里缺水,为了能让她用上水,男生们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抬。这些,瑶瑶一开始不敢讲,也不好意思讲,慢慢地和白老师熟了,瑶瑶告诉她,山里水金贵。白老师听了先是吃了一惊,后来就和学生们一起去抬水,路远不说,还要爬山,一次最多只能抬两桶水。
渐渐地,瑶瑶发现,白老师的手变粗糙了,手背和手指有了皴裂,手指上也有了和瑶瑶以及其他孩子一样的,像是渗进皮肤里的细细的黑纹。
在瑶瑶看来,白老师身上有一丁点儿妈妈的影子。只是那么一丁点儿,就让瑶瑶感觉很亲切。但白老师终究不是妈妈,她和妈妈还差那么一截子。比如在妈妈面前,瑶瑶想到啥说啥,可在白老师面前,瑶瑶说话前要先想一想。瑶瑶和妈妈说话说到开心时,不是瑶瑶抱住妈妈就是妈妈搂着瑶瑶,她还会在妈妈不注意时亲她一下,可瑶瑶和白老师怎么能这样呢?瑶瑶要和白老师板板正正地说话。况且白老师有白老师的事,也不能总围着他们这些孩子转。
白老师时常在黄昏时爬到附近的土坡上打电话,在村子里,打电话只能站在那儿打,别的地方没信号。
兔儿说,那是白老师在和男朋友说话,是她妈妈告诉她的。白老师的男朋友是个啥样子?瑶瑶猜测着,她猜来猜去也想不出是个啥样。可她在心里是不愿意白老师有男朋友的,好像这世上又一个亲近的人要被夺走了一样。像爸爸妈妈,是被打工夺走的。想到这,瑶瑶的心里生出了缕缕惆怅。
课上,白老师要做一个学生家庭情况调查,轮到瑶瑶时,后面有个男同学冒出一句:“她父母离婚了,不要她了,每年过年不是她妈妈回来就是她爸爸回来!”瑶瑶听了,像中了子弹一样,身体颤栗了一下,整个教室安静极了。白老师也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瑶瑶,瑶瑶摇晃着站了起来,声音嘶哑地一字一顿地说:“没有,我爸爸妈妈没离婚,他们为了赶制‘春款’,为了挣更多的加班费才不能一块儿回来的!”
瑶瑶表情木然,那一刻,她眼神里有着近乎成年人的忧郁和冷冽。
瑶瑶回到家,不看爷爷,也不去做饭,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她望着树杈上叽叽喳喳的麻雀,她多想变成麻雀啊,她要飞到爸爸妈妈身边,问问他们是不是真的离婚了?是不是不要她这个女儿了?
吃过晚饭,白老师来家访了。瑶瑶很意外,也很高兴。爷爷倒有些不知所措,他搬来椅子让白老师坐。瑶瑶忙着给白老师烧水,她一个人在灶台上忙乎着,只看到白老师和爷爷在说话,却听不清说什么。又看到爷爷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纸条,瑶瑶知道那上面记着爸爸的手机号,爷爷拿着这张纸条带着她去镇里给爸爸打过电话的。
临走时,白老师对瑶瑶说:“瑶瑶放心,爸爸妈妈不会离婚,你是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他们怎么舍得不要你呢?”瑶瑶红着脸,睁大眼睛,认真地听着白老师的话,心里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晚上,瑶瑶做了一个梦,她梦见爸爸妈妈真的一块儿回来了,他们来到学校接她回家,她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同学们羡慕地望着瑶瑶……
夏天到了,暑假也快来了,瑶瑶听兔儿说,白老师要走了。
瑶瑶有些着急,问:“白老师要去哪?”
“白老师要回大城市了,她家就在大城市啊!”兔儿羡慕地说。
瑶瑶喘着气:“她怎么会走呢?她不会走的,她会一直陪咱们的!”
“反正她很快就要走了,不信你等着吧……”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差点吵起来。
再上课时,瑶瑶神思恍惚,白老师讲了些什么,她没听进去几句。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从白老师走出教室,瑶瑶就一直跟着,兔儿悄悄拉她要她回家,瑶瑶生气地甩开了。
白老师一回头,看见了瑶瑶:“瑶瑶,怎么不回家?有事吗?”
瑶瑶的脸憋得通红:“白老师,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们了?”
白老师一怔,蹲下来,看着瑶瑶的眼睛:“是的,老师的支教时间到了,要回去了!”
瑶瑶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像是有一只拳头在她心上重重地捶了一下,捶得她好疼。
看瑶瑶哭得伤心,白老师不知所措,她慌乱地为瑶瑶擦眼泪,她觉得此刻找不出更合适的话来安慰瑶瑶。
临近暑假的前一天,白老师正式宣布她下个学期不再来了,会有新的老师代替她的。
一时间,教室里女生哭成了一片,男生有的也哭,有的呆呆地用手支着下巴,有的使劲地用手抠着桌子。
学生们这样的情绪让白老师几次停止了讲话,站在讲台上若有所思。瑶瑶这次没有哭,她低着头狠狠揪着袖子上的一个小线头。放学后,孩子们围着白老师不肯走,他们拉着她的衣襟,拽着她的胳膊,央求她别走。白老师左顾右盼,不知说什么好,磨到了傍晚,孩子们才陆续回家。
瑶瑶一夜没睡好,她用被子蒙住头,悄悄地叹息。她心里难过得很,这种难过,瑶瑶太熟悉了,当年妈妈走,她也这样难过过,她像温习功课一样又温习了一遍难过。
第二天清晨,当瑶瑶和兔儿来到白老师的宿舍时,屋子里空空的,白老师已经走了。
她们又来到教室,看见每个人的课桌上放着一封信。瑶瑶急切地拆开属于自己的那一封,信的大意是:
白老师告诉了瑶瑶一个好消息:今年春节,爸爸妈妈会一起回来的。白老师向她保证!她希望瑶瑶在做好功课、练习好普通话的同时,做一个快乐的孩子!
另外,如果有时间,白老师还会回来看望他们的。
瑶瑶读完信,觉得自己的心,一半是欣喜的,而另一半却是惆怅的。她顾不得看白老师给兔儿写了些什么,她攥紧那封信,风儿一样地往通向外面的那条山路上跑去。远处,青峰逶迤,云在山尖上缠缠绕绕不肯离去。
短发拍打着瑶瑶的脸颊,她大口喘着气,边跑边喊着:“白老师——白老师……”
空旷的湿漉漉的山谷里只有瑶瑶自己的回音。红的、粉的、黄色的花儿被她这一喊,一激灵全开了。
翠绿的草丛里挂着露珠,打湿了瑶瑶的鞋。瑶瑶的眼泪也像露珠一样,清亮亮地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