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无常
2019-07-04ByJoShapcott
By Jo Shapcott
Too many of the best cells in my body
are itching, feeling jagged, turning raw1
in this spring chill. Its two thousand and four
and I dont know a soul who doesnt feel small
among the numbers. Razor small.
Look down these days to see your feet
mistrust the pavement and your blood tests
turn the doctors expression grave.
Look up to catch eclipses2, gold leaf, comets,
angels, chandeliers, out of the corner of your eye,
join them if you like, learn astrophysics, or
learn folksong, human sacrifice, mortality,
flying, fishing, sex without touching much.
Dont trouble, though, to head anywhere but the sky.
我身体中有太多最好的细胞
正在瘙痒不安,感到被刺戳,在这料峭春寒中
变得赤裸生疼。现在是二〇〇四年了,
我不知道还有哪个灵魂不在浩大之数中
感到渺小。如剃刀般渺小。
这些天来,向下看着你的双脚
不再信任路面,你的血液检查报告
令医生的表情变得严肃。
向上看着,用你的眼角余光捕捉
日月食、金叶、彗星、天使、枝形吊灯,
加入它们,若你乐意,学习天体物理学,或是
学习民歌、活人献祭、生命的有限、
飞行、钓鱼、没有太多触碰的亲热。
但是,不要费神前往任何地方,除了天国。
1. jag: 刺,戳;raw: 刺痛的,创痛的。
2. eclipse:【天】日食或月食。
评价
英国诗人乔·沙普科特(Jo Shapcott, 1953— )曾两次在全英诗歌大赛(National Poetry Competition)中摘冠,出版的诗集《电镀宝贝》(Electroplating the Baby, 1988)和《我的生命沉睡》(My Life Asleep, 1999)曾分別荣获英联邦诗歌奖(Commonwealth Poetry Prize)和前进诗歌奖(Forward Poetry Prize)。2004年沙普科特患上乳腺癌,六年后她战胜病魔,出版了《关于无常》(Of Mutability, 2010)这本记述自己与疾病斗争经历的诗集,并获得同年的科斯塔图书奖(Costa Book Award)。2011年她被授予女王诗歌金奖章(Queens Gold Medal for Poetry)。
作为该书的核心诗作,这首《关于无常》使用了很多现代科学术语,尤其是医学术语,用以营造出真实、严肃的氛围。前半部分既可以指健康细胞因癌变而“瘙痒不安”,也可以指接受放射治疗的病灶细胞“感到被刺戳”。诗人用“料峭春寒”的天气暗喻死亡威胁,并由此从生理病情的描述转入哲学思考,用双重否定句强调并感慨“灵魂”的“渺小”。“二〇〇四”这一年份,既表明现代人早已接受生死无常的事实,也暗示即便是现代医学和科技也无力拯救绝症。“剃刀般渺小”则引入“剃刀”意象,增强可怖、刺痛之感,从而进一步表现诗人的无助和畏惧。
相较于前半部分的含蓄表述,诗作的后半部分更直白地介绍了创作背景,愈加表现出一种预备脱离尘世、走向天国的绝望感。不论是“向下看着”还是“向上看着”,诗人的目光都是模糊涣散的:在路面游走的脚步显得飘忽不定,上空的星象、植物、灯饰明明占据了视野,却只是被“眼角余光捕捉”。诗人的表述也脱离了自我,转而用第二人称“若你乐意”列举自己正在体验或“学习”的一切,包括科学知识、“生命的有限”和因疾病造成的“没有太多触碰的亲热”。诗人看似十分忙碌,但她的“学习”并非出于对生命的热情,反倒更像是因为绝望而在草草打发濒死时刻。全诗的悲观情绪在最后一行达到顶峰:她不愿意坐以待毙,但也对“任何地方”都毫无兴趣,只能焦虑又无奈地“费神前往”“天国”。
这首感慨生死无常的诗作,在形式上也颇为变化“无常”。全诗共计十四行,但与十四行诗的格律相去甚远。将诗歌分段的第五、六行只有四音步,与其他十二行的五音步形成节奏上的不和谐;除了两个“small”、“eye”与“sky”这两处押韵外,全诗也并无韵文结构。这些形式和特征都充分印证了诗歌的主题——“无常”。但最为“无常”的,莫过于诗人在发表这首诗时的寓意:2010年《关于无常》一书出版时,诗人已经痊愈,再加上新作问世的喜悦,她的心情绝非彼时“感到渺小”的绝望无奈。从濒死之境重归健康生活的可喜转变,想必是沙普科特在创作《关于无常》时也未曾预料到的“无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