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无意毁掉王霜

颜强

“我需要的是一个团队，不是某一个球星”。贾秀全在首战德国队后，应对记者场边提问，非常直接明了的一句话，成了女足世界杯的第一个流量高峰。这句话引起的关注甚至超过了中国女足在比赛过程中非常出色的表现。

当时，球迷和媒体对中国女足整体表现的反映相当正面。然而，这一句赛后采访，围绕的是亚洲足球小姐王霜的下半时替补上场，媒体马上有了“一句话毁掉王霜”的说法。社交媒体上，一时间对贾秀全的批评指责不绝于耳，甚至拿这一句对王霜的评论和20年前的隋波事件对比。

这种对比，才是真正的滑稽荒唐。

贾秀全的直言不讳或许会让许多习惯委婉说法的人不适应，但他说出的是直观看法，也是媒体和球迷最希望听到的真话。绝大部分的体育访谈都是陈词滥调，四平八稳，谁都不得罪，直抒胸臆者极其罕见。这句评价完全是足球竞技层面上的专业分析，由于记者当时提问针对的是王霜个体，这让各种采访中总被言及王霜的贾秀全有些烦。可是，和隋波事件完全是两回事。

当年那句“3号隋波”，确实让隋波无法正常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足协进行了百余天的调查，最终不了了之。那个年代，假赌黑现象已经开始严重戕害着中国足球，贾秀全赛后对场上“奇怪现象”给出的自我解读，在缺乏客观证据的背景下成了争议事件。

然而，王霜在世界杯首场比赛不能首发上场，下半场发挥也得不到主教练肯定，是一个足球专业技术问题。王霜不可能被主教练这一句直面媒体的话毁掉。因为贾秀全的评论并不是有所影射、暗含怀疑的隐语，而是出自一名主教练对比赛以及球员表现的分析。这样的点评，言辞可能过于直接，可是过分解读，乃至对球员过分“保护”，对这项运动没有好处。

女足运动在国内一直有各种观点，对女足应该更多关爱、更多包容，这种态度肯定是没错的，但关爱和包容不应该是宠溺和文过饰非。更多的社会资源支持、社会各界投入是女足在中国发展的基础，可是在微观管理上，直言不讳、客观对待所有运动员，才是真正的公平，也是女足所需要的成长环境。

就在女足世界杯开幕前，国际媒体有过许多关于如何帮助这项运动发展的讨论，集中的一个话题就是如何批评。英格兰女足主教练菲尔·内维尔曾就此请教他的孪生姐姐特蕾西·内维尔。特蕾西是英国著名的篮网球国手和英格兰队前主教练，她的建议是：“正常对待，有功必赞，有过必批。”

小组赛最后一场，艰苦卓绝逼平西班牙，赛后贾秀全在场边流泪，应该是对各种压力释放的情绪流露。这一届中国女足组建时间一年，从个人能力到整体基础，已经远不如纷纷崛起的欧洲列强。同组的德国、西班牙不论，其他组的法国、英格兰、荷兰和瑞典，都有着长足进步，能在弱势下保持和对手竞争，中国女足的团队意识和精神意志值得称道。在许多方面，尤其进攻和中场组织，她們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如贾秀全赛后所言，这真不是某一代教练某一代人能缩小的差距，更需要女足运动整体环境建设的优化。

在更广的社会领域，有过许多关于性别平等、平权问题的讨论。例如过往被推崇的“绅士风度”里，包含了各种“女士优先”的行为要求，可是在欧美六七十年代开始的平权运动，却认为所谓女士优先，本质上是对歧视女性的掩饰──恰恰是女性在各种社会待遇上，根本没有任何平等权利，所以才要给予优先权。这种“绅士风度”不是男女平等的体现，过分地保护，及至宠溺，反倒是男女不平等的扭曲呈现。

王霜不会因为这次批评而被毁掉。贾秀全的公开点评，方式方法上有值得探讨的地方，但不能因为直言不讳，染上讳疾忌医的毛病。运动员更应该在公平开放的环境中成长，无分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