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舞会
2019-07-02◆著
◆ 著
李重民 译
1
十津川家附近有一家小书店“青蛾书房”。十津川休息在家出去散步时会逛过去看看,因为靠近车站,所以下班早回家时也会顺道去逛一下。虽说是享受淘书的乐趣,不过另有一点,就是与这家书店的老板聊天感觉很快乐。
店老板的名字叫藤冈正司,已年过花甲,小个子,头发花白。他一直在书店深处默默地坐着,给人的感觉似乎难以接近,但一交谈,却格外直爽。何况,现在书店里的年轻店员,即使人在店里工作,对图书内容却缺乏了解,一问三不知。相比之下,藤冈说自己年轻时是个文学青年,如今还是个爱读书的人,十津川想要的书,他立即就能找出来。如果店里没有,他也能为十津川先预订着。
不仅如此,藤冈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十津川听来觉得很风趣。十津川喜欢听他讲以前那些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藤冈知道的有关作家的趣闻也令十津川颇感趣味盎然。交往了有半年多,十津川对藤冈的情况也渐渐地有了些了解。他是一个不太愿意谈论自己的人,但在与他的交谈中,能冷不防窥到他的过去。
十津川知道的是,藤冈出生在四国,以后来东京,开始时在公司里工作,后来因经济萧条而失业,开了家借书店,再后来,那家借书店成了现在的卖书店。在这期间,他结了婚好像还有个孩子,如今是单身生活。是离婚了还是死别了,他不愿意提起,十津川也没有问。
藤冈喂养着一只雄性暹罗猫,大概有两岁了。据他说,是去年正月里迷路突然闯进店里来住下的。据说暹罗猫很伶俐,但这只暹罗猫也许是藤冈喂食太多的缘故,很肥胖,走起路来很不机灵。
“这家伙很任性,一旦不见了踪影,两三天也不回来啊。”藤冈说。有时候看不见暹罗的影子,那准是它出去四处周游了。
藤冈每月除了第一、第三个星期日固定关门休业之外,很少休息。他对十津川说:“年轻时生活得可以任性些,到了我这个年龄,也没有什么地方特别想去了。”
这个藤冈,到了6月,就是在平日里也关门休息了。6月15日,十津川像平时那样下班时顺道过去看看。店门上贴着一张纸:临时休业。
翌日在上班时再顺道走过去一看,贴在店门上的纸还在。
出门还没有回来?十津川这么想着,传来一声猫叫。绕到书店后面一看,后门口那只暹罗猫在咔嚓咔嚓地挠着门。也许是对进门死心了,它突然奔跑开去,跑得无影无踪。
这天没什么特别的事,十津川下午5点就离开了警视厅,回家时顺道又去“青蛾书房”看看。
店门开着,和平时一样,小个子藤冈在店铺深处坐着。
十津川松了口气,一边走进店内一边问:“今天早晨关着门,你到哪里去了?”
藤冈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真是‘壮汉也有病倒时’,是热伤风发高烧了,在二楼整整呻吟了一整天啊。到了今天白天,高烧才终于退了,于是就开门了。”
“真的吗?你要保重啊!”十津川说道,想起了猫的事,“那只暹罗猫怎么了?”
藤冈朝正在角落里睡着的猫瞥了一眼,说道:“一直趴在我枕头边啊。这家伙很有情义,我对它真是刮目相看了。它也许在担心万一我不能给它喂食的话就麻烦了。”
有点不对啊!十津川心想,但也没有往深里想:“是吗?我没问过它叫什么名字。它叫什么?”
“没有名字。我叫它‘这小子’,或者是我家的‘食客’。”
“对了。今天我想要买一本养猫的书。”
“你要养猫?”
“看见你这只猫,我想养猫了。”十津川说道。
2
十津川花一千五百元买了本《猫百科》回家。书里图片很多,光欣赏图片就很有乐趣。十津川翻阅着《猫百科》,心里在想:藤冈为什么要说谎呢?
今天早晨看见的暹罗猫,明显是被关在门外。藤冈说是感冒发高烧了。不会是他睡着了以后,猫走到了屋子外?若是那样,猫应该能从出来的地方回到房间里的。然而今天早晨看见它时,它却是在挠门,无法走进屋内。十津川这么想着,摇了摇头。算了,不去想它了。
这实在是刑警的秉性,对无聊的事情也会吹毛求疵探寻个子丑寅卯。充其量是只猫,又不至于牵涉什么案件。
“你总是笑眯眯的,在笑什么?”妻子直子问。
“我在想要不要养只猫。”
“呃,养猫?”直子走到他身边,窥看着书里的图片。
直子一页页地翻阅着图片,连声赞叹“太可爱了”,最后决定去百货店里买只小猫。
“如果要养的话,还是买只暹罗猫吧。”十津川提议道。
过了两天,直子买回了一只可爱的雌性暹罗猫,说是出生才三个月。脖子上缠着一根粉红色缎带,在一个小型纸板盒里蜷缩着身子熟睡着。
后来十津川见到藤冈时谈起了猫,说:“我妻子很辛苦,说猫的样子有些奇怪,要找兽医。幸好你知道我家附近有家宠物医院的。”
藤冈照例还是微笑着:“那么小的猫,很可爱啊。”
“的确很可爱啊。我真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可爱的东西。”
“是因为十津川先生还没有孩子的缘故吧?”
“也许是的。”
“孩子讨人喜欢的时间很长,但猫很快就长大了。”藤冈说道。
“是吗?看上去怎么也长不大,我还在担心呢。”
“过一年就是成年猫啦,到那时会发情,叫声很凄惨的。”藤冈说得很唬人。
“若是那样,怎么办才好?”
“不是生小猫就是做绝育手术,都可以啊!”
“到那时,就和你家的猫做夫妻。”
“不敢,不敢。只是我家的那个小家伙是迷路闯进来的,没有血统证书啊。”藤冈说道。
十津川想问问那只猫16日早晨被关在门外叫唤的事,但最终还是没问。对藤冈的私事关心太多怕引起他的反感,十津川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
藤冈几乎不问十津川的私事。十津川说过自己是刑警,他应该知道的,但从来没有聊起过十津川的家庭。反而是十津川旁敲侧击地总要询问藤冈的情况。他最想知道的是藤冈的家人。藤冈常说自己是孤身一人,他想知道藤冈之所以孤身一人的缘由。
“你真的没有家人吗?”十津川曾经问过,因为他觉得万一生病的话会很不方便。
当时,藤冈还笑着说:“没有家人,死的时候会是独自一人吧。”
十津川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是孤身一人,想一个人独自死去?
他曾问藤冈:“我们这样交谈着时,万一藤冈先生倒下了,我去通知谁好?”在那个时候,藤冈依然认真地说:“没有人啊!我真的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他还曾笑着说:“我又没什么了不起的财产,我死了,就留给这小子。”他说的“这小子”,就是食客暹罗猫。
当然,十津川不可能光谈论这些事。作家以前的轶闻,与书有关的话题,都在谈论之列,还谈论社会上的事,其乐融融。
过了一周的6月23日,藤冈又贴出了“酌情休业 店主”的告示。
这时,十津川担心起猫来,翌晨便带着自己家的猫食去“青蛾书房”看看,但没有听到猫叫声。抬头向二楼张望,窗户拉着窗帘,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虽然担心,但如若叫喊便如同窥探别人的隐私,因此十津川便径直上班去了。
那天下班回家时再顺便过去看看,和上次一样,书店开着门。
作为教师,首先要有作为一个人的修养,当我们不断割掉自己特别主观的部分时,会对外界有越来越敏锐的感知,接近真相,捕捉到他人真实的情绪、情感,更好地做出回应。一个生命和生命相互联结、相互激发、充满活力的课堂,需要去除那些表面的、有形的迷惑,进入一种生命的真相。因为生命不能够说谎,它可以披上一些外衣迷惑我们,但生命本身只能也只会诉说真相。
十津川朝里一张望,藤冈便从里面走出来:“感谢光临……”
“又是热伤风?”十津川问。
藤冈赶紧请十津川坐下,一边沏着茶一边说道:“最近腰部经常疼痛,所以去泡了趟温泉回来啊。在野泽温泉。”
“好啊。我也常常想一个人去好好地泡一趟温泉呢。”十津川说道,这是他的真心话,“你常去野泽温泉吗?”
于是,藤冈一边拿出当作土特产买回来的野泽菜,一边说:“那个地方很好啊。我喜欢古朴风格的温泉。幸好没有变成现在流行的那种像医疗设施似的温泉,叫什么温泉疗养院吧?那种,我不喜欢。”
“你是说,日本的温泉要始终都像个温泉?”
“是啊。对我这种人来说,温泉本身就是享受,也希望能享受那个温泉街特有的风情。”藤冈说道。
“我有同感啊。失去了地方上旧有的风情,这很可惜啊。”十津川点头称是,但在脑海的角落里又觉得“很奇怪”。因为关于温泉,他曾听什么人讲起过另一种感慨。
离开“青蛾书房”,在朝家里走去的路上,他想起那是妻子直子说的。
直子把小猫抱在膝盖上玩耍着回答说:“是啊。和大学时代的朋友四个人。因为有了这个咪咪,以后长途旅行出不去了呀!”
“咪咪?”
“这个孩子,很平凡,我给它起了个咪咪的名字呀!”
“我说的是野泽温泉,说有温泉疗养院,你说过吧?”
“说过。有健身房,有温泉游泳池,就是叫多用途温泉吧,名字记得是叫温泉疗养院吧。”
“在野泽,它的名气响亮不响亮?”
“宣传得很广呢!”
“是吗?果然是啊。”
“野泽温泉怎么了?”直子问。
“不,没什么。”十津川慌忙说道。他感到百般烦恼,不知道如何来思考这件事。
藤冈兴许去了野泽温泉也没有发现有温泉疗养院。野泽温泉是为了吸引年轻人才开设的温泉疗养院,还进行了广泛的宣传。可是,并非因此而去野泽的人都会注意到温泉疗养院的存在。如果有常去的宾馆或旅馆,就坐出租车直接去那里,与温泉疗养院也没有什么关联。
然而,藤冈昨天如果没有去野泽温泉呢?他只知道以前还没有温泉疗养院时的野泽温泉才说出那样的话来,野泽菜也许是在东京站各县名特产大卖场或百货商店里买回来的。想到这里,十津川自我厌恶起来。即使藤冈说谎,又不是什么犯罪。何况,人这个物种,就是常常要说谎的。
3
翌日,十津川上班后收到德岛县警署发来的协查请求。打电话来的,是县警署名叫若木的警部。
“希望你们调查一个名叫岩崎伸的男子。根据他携带的驾驶证,年龄25岁,住址是东京都杉并区××町高山别墅406室。”若木说道。
“是杀人吗?”
“很有可能是凶杀,也有事故死亡的可能。离德岛线的鸭岛这个车站驾车二十分钟路程的地方有个御所温泉。在御所温泉附近有个峡谷。那里有家面条店,岩崎伸坐在岩石上吃面条时跌落峡谷的溪流里死了。是失慎跌落的还是被推下去的,目前还不能断定。”若木说道。
“可是,作为县警署来说,应该按他杀的线索进行侦查吧?”
“是的。事件的发生,是前天23日下午4点左右。当时以为是失慎从岩石上跌落溺死的,但后来才知道他的后脑部有裂伤,不是溺死,而是头盖骨塌陷造成的,所以他杀的迹象就明显了。”
“假如是下午4点发现死者的话,死亡时间就应该再稍稍往前些吧?”
“估计是下午3点半左右。我们把岩崎伸的脸部照片和现场照片传过去。”若木警部说道。
这两张照片都用传真送来了。将脸部照片进行复印,十津川让西本和日下两名刑警带着照片去了死者的公寓以后,便摊开了四国的地图。
德岛线是一条从土赞线的佃通往德岛的路线。也可以说是沿着四国第一大河的吉野川行走的路线。在若干个车站之中,还有在考生中颇有人气的“学”站。县警署若木警部说的鸭岛站,是在学站前的第三个车站。从德岛站数起,是第九个车站。
看地图,从鸭岛站沿着318国道往北,有“御所温泉”的文字。现场好像就在那一带。
根据发送来的照片,映现众多峡谷岩块。是在这岩石上让客人吃面条?
“这地方好像景色很好啊。”龟井刑警窥探着说道。
“据旅游指南说,附近有座剑山,人称灵山,据说可以看到因吉野川的腐蚀作用产生的土柱(译注:顶部有岩石碎块,下面的土沙遭雨水侵蚀后形成的柱形地貌)景观啊。”十津川说道。
“土柱?”
“听说土质松脆的山被削去后,就会出现几个泥土形成的柱。好像会成为国家的天然纪念物呢。”
“岩块是在这上面,让人在那里吃面条?”
“听说是面条盛在盆里,醮着汤汁吃啊。听说盆面好像是那地方的有名小吃。”
“可是,从这岩石上掉下去的话,也许会死的呀!”龟井望着照片说道。
大约两个小时以后,西本和日下两人回来了。
“这个岩崎伸是个白领,在S电气公司管理部工作,出生是在德岛市内,直到读高中,都是在当地的学校里读的。”西本看着笔记本向十津川汇报道。
“是德岛出生的?”
“是的。房间里还贴着阿波舞会(译注:德岛县旧称阿波国,是德岛县的孟兰盆会舞蹈)和鸣门涡潮(译注:日本四国岛的德岛县鸣门市和淡路岛的兵库县南淡路市之间的鸣门海峡,是日本流速最快的漩涡,平均时速13~15公里,在世界上排名第三)的照片。”
“他的家人还在德岛吗?”
“没有。好像在东京。”日下说道,把一封从他的公寓里带来的信交给十津川。
寄信人的名字是岩崎明,地址是多摩市。
打电话怎么也找不到你,所以就写信给你。
首先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考进大学的祝贺。蒂鞭尼心型图案我早就想要。如果让你很勉强,对不起了。很贵吧?下面转告父母的嘱咐。说,偶尔回家来看看啊。说,既然喜欢旅行,就不能从杉并到多摩来?今年夏天,去不去老家德岛参加阿波舞会?和妹妹一起去有没有兴趣?
明
“我们查到了多摩市的电话号码,但没有人接。估计多半是去四国了。”西本说道。
“岩崎伸这个人的声誉怎么样?”龟井问两名年轻刑警。
“公寓里的评价不好也不坏吧。有人说这青年少年老成,也有人说他架子很大。管理员说是个很普通的年轻男子。”
“公司那边去过了?”
“向上司课长和同事们都了解过了。”
“那么,对于岩崎伸,他们说了些什么?”
“课长说这个青年头脑好使,又很勤快。但好像不是真心话。”
“这话怎么说?”
“偶尔听到些真心话,说他工作忙碌时也常常请假,喜欢出去旅游。这是他的权利,所以对他也没有办法。听课长的意思,好像是缺乏协作精神。”西本说道。
“同事之间的评价呢?”
“据说他个子高,长相很帅气,所以在女人中很吃香,看来女职员中有人与他有染。只是,在男职员中只有一个人说这些事。说岩崎乍看好像温和潇洒,但从高中到大学都一直在参加拳击比赛,关键时会很可怕。不管怎么说,据说一起去喝酒时,在酒吧里他和另外一帮白领争吵起来。虽然在老板娘的劝说下重归于好,但岩崎突然默默地走出店外,把先离开酒吧的三个人乱打一通。对方浑身是血,躺在路边呻吟。”
“你是说,重归于好,却又把人狠狠地打了一顿?”
“是的。据说,同事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岩崎只是说看他们不顺眼。听说从那以后,岩崎这个人就变得可怕起来。”
“没有人报案吗?”
“挨打的一方好像怕难为情,没有报警。因为是三个人被一个人打。”
“不会是被这三个人杀了吧?”十津川问。
“如果在德岛又偶然相遇的话,有这种可能性。”日下说道。
“谨慎起见,查一查这三个人的身份。”十津川吩咐道。
然后,十津川向德岛县警署的若木警部打电话,向他转告已经查明的情况。
“他的父母和妹妹今天都到这边来了。”若木说道。
“听说出生地是德岛吧?”
“是的。好像直到三年前,都一直住在德岛。”
“关于凶手,他家人有没有说起过什么线索?”
“说完全没有线索。父母都说他是个喜欢安静性格温和的孩子,所以绝对不会遭人嫉恨。他的大学生妹妹,根本不相信会有人杀害如此老实的哥哥,一直在哭。”
“若是家人的话,这样说也不意外啊。”
“如果让他们听到你十津川刚才说的事,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就是把三个人打了一顿的事。”若木说道。
“关于那三个人的情况,查出什么线索我再打电话给你。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进展?”十津川问。
“只有一个收获。”若木的语气变得兴奋起来,“现在得知,出事的那天下午3点到4点,现场有个举止可疑的人。有目击者说,年龄在60岁上下,小个子,戴着太阳眼镜。”
“会不会纯粹只是一个在那里吃面条的顾客?”
“也许是的,但在以前发生的一起事件中,也有人亲眼看见过一个相似的男子。”若木说道。
“以前的事件?”
“呃,6月15日下午5点左右,在德岛市内靠近眉山的一家旅馆里,发现有一名住宿客人从五楼的房间坠落死亡。起初我们还以为会不会是从阳台上失足跌落的,但在后脑部发现了裂伤。就是说,杀人的可能性很大。总服务台的服务员在那个时刻也目击到一个60岁左右、戴着太阳眼镜的男子。”
“在旅馆里被杀的人,是东京人吗?”
“不是。是一名居住在静冈县下田的28岁女性,名字叫五十岚杏子。”
“和这次的被害者有什么关联吗?”
“这一点,我们也询问了岩崎伸的父母和妹妹。因为假如有关联,凶手就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是60岁左右、小个子、戴着太阳眼镜的男子吗?”
“是的。可是他的父母和妹妹都说一点儿都不知道。有些失望啊!”若木说道。
“关于15日的那起事件,我想知道详细的情况。”十津川说道。
“你有什么线索?”
“没有。我在想,岩崎伸的家人会不会是在说谎?如果在我这边调查的话,也许能查出什么关联来。何况下田离东京也很近。”十津川说道。
“那就拜托你了。如果我的设想没错的话,两起案件就能并案侦查了。”若木高兴地说道。
4
放下电话听筒,十津川的表情变得恍惚,目光在空间游移。
龟井担心地向十津川喊道:“你有什么不放心吗?”
“不。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觉得能帮上德岛县警的忙就好了。”十津川很罕见地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龟井疑惑地望着十津川:“你如果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
“不,真的没什么事啊。”十津川又重复了一句。
过了约三十分钟,德岛县警将有关6月15日事件的详细记录传了过来,还附着被害人五十岚杏子的脸部照片。说是28岁,相貌看上去要年轻四五岁,单身,职业写的是现在流行的服装设计师。
据说她喜欢旅行,经常自驾周游。6月15日,她也是驾着自己的爱车奔驰190E来了德岛。14日下午在眉山附近的S旅馆办理了住宿手续。她住在伊豆下田,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母亲开着一家土特产商店。曾在东京、横滨等地工作,那时她也多次自己驾车出去。
多少有些任性,但作为设计师很优秀,活跃在各地的时装展览会上。年收入一千万到二千万元,对单身生活非常享受。没有特定的恋人,但好像有几个男朋友。家里只有母亲,母亲叹息着要她快快结婚。在S旅馆向东京打过三次电话,全都是与工作有关的业务。预定滞留到16日。15日那天吃完早餐后驾车离开旅馆,去向不明。
将查明的情况归纳一下,就是这些。看来能导致杀人的要点,也就是个性很强这一点,以及有几个男朋友吧。可是,如果是二十多岁事业成功的单身女性,多少有些任性是不足为奇的,何况现在的社会,这样的任性是得到允许的。说有几个男朋友,这种现象现在也很普遍吧。如此一想,感觉不到这两点会招致杀人。因此,德岛县警肯定非常重视在现场目击到的60岁左右的小个子男人。
这些情况,十津川也很理解。倘若十津川是德岛县警署的刑警,也会这样推测,无论如何想要查出这名可疑男子的身份。何况6月23日遇害的岩崎伸事件,如果也有人看到过这个男子,那就更是如此了。
“我真服了!”十津川喃语道,接着又嘀咕道,“难道……”十津川的脑海里浮现出“青蛾书房”老板的面容,随即又消失了。60岁左右,小个子男人,这些特征是一致的。当然,符合这两点的男人总会有几个,不,会有几十个、几百个吧。然而,恰恰“青蛾书房”是在6月15日和6月23日这两天临时休业的。还有其他的令人可疑之处。
十津川记得在哪个节骨眼上,藤冈曾透露出自己出生在四国。而且6月15日临时休业时,藤冈对十津川说是热伤风发高烧了,在二楼躺着。可是,十津川觉得他是在说谎。
十津川觉得藤冈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这一点,从他对食客暹罗猫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感觉他不会是所谓的爱猫人,但猫很自然地就会到他身边来。十津川亲眼看见那只暹罗猫挠门想要进屋。如果藤冈真的在家里的话,会马上打开门让它进屋的。不!只要事先将房门打开一条猫能进去的隙缝就行。
想到这些,十津川心想,藤冈那天应该不在家。外出时因为猫在外面,所以才无奈关上房门出去的。难道不是吗?6月23日,可以说也是如此,说是去了趟野泽温泉,根本就不能相信。
十津川独自离开警视厅大楼,沿着皇宫的护城河走着。前几天还觉得冷飕飕的,今天倾泻着初夏强烈的阳光。
十津川对那个叫藤冈的男子怀有好感。虽然说起话来嗓音很轻,但能令人感觉到亲切,纯朴。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总不知不觉拐到那家书店里去,就是因为和他交谈感觉很快乐。
怀疑那个藤冈,十津川感到心中很不忍。尤其是杀人事件,怀疑他就更是如此。一个小个子老人快步从十津川的身边跑过去。十津川瞬间将他错觉成是藤冈,但这位老人比藤冈年高,约莫有七十岁。他精神抖擞地奔跑过去。接着有两三个人慢跑过去。
我是刑警!十津川心想。只要有可疑的人,调查是刑警的工作。一旦开始调查,依照刑警的本能,就会一查到底。
以后无法用很自然的态度和那位老板接触了!十津川觉得这很残忍。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日比谷的交叉路口,他慢慢地准备返回,不料有一张熟悉的脸迎面来。是龟井来找他了。
等走近以后,龟井笑了:“果然在这里啊。”
“我简直像个孩子吧。”十津川也无奈地笑了。
“孩子?”
“我吧,孩子时一旦遇到棘手的事,总是走到同一家神社的背后,一个人在那里犯愁。今天只是那家神社变成了皇宫的护城河。”十津川说道,“有什么急事?”
“德岛那两起杀人事件中出现的男人,刚才他的脸部模拟像传过来了。是按目击者的描述画的,据说非常像。”龟井说道,从口袋里取出那张脸部模拟像给十津川看。
十津川站着将折叠着的模拟像摊开来察看,同时他又祈愿“应该不会相像……”
瞬间他感到不像,不会是这么可怕的脸。他松了口气。但仔细察看后,脸部模拟像显得可怕,是因为戴着墨镜的缘故。用手遮住墨镜,脸部的轮廓和嘴角,还有头形,都很像藤冈。
让藤冈戴上墨镜,那张脸就会变得这么可怕吗?十津川心想。
龟井死死地盯视着十津川。
“你还特地送到这里来,是为什么?”十津川问龟井。
“没什么特别的含意。”
“是吗?你是想就我们两个人谈谈,才特地拿过来的吧。”
“硬要说的话,就是很久没有和警部两个人在护城河散步了。”龟井对十津川说道。
十津川笑了:“那,走吧?”
两人并肩朝着樱田门的方向走去。刚才的小个子老人又精神抖擞地奔跑着穿过十津川的边上。
“按我的推测……”龟井边走边说道。
“嗯。”
“警部不会是认识很像这张模拟像的人?还是关系很密切的人。”
“阿龟也会占卜吧。”十津川苦笑着。
“我活了四十五年,而且和警部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仅此而已。”龟井说道,“我猜得对不对?”
“很遗憾,猜对了!”
“果然,是的?”
“只是,现在我在想我自己该做些什么啊。对你阿龟很抱歉。”
“你相信那个人?”
“说相信,还稍稍有些不一样。说实话,关于他的私生活,可以说我几乎是一无所知啊。但和他交谈,我会感觉很轻松,心情会变得很平和。我是不想失去那么珍贵的人吧。”十津川说道。
“那个人的事,看来我还是不应该刨根究底地询问啊。”龟井说道。龟井的话,一针见血。
“到时候,我什么都告诉你。阿龟,你要帮帮我啊!”十津川说道。
5
十津川犹豫着是不是暂时不要去“青蛾书房”,但他知道这么做只是多此一举。因此,在回家的路上,他又去了“青蛾书房”见藤冈。
书店里有两名顾客。等客人走了以后,十津川走到里面,向藤冈招呼道:“感冒好了吗?”
藤冈请十津川坐下后,问:“感冒?什么感冒?”
“上次你因为热伤风休业了吧?”
“哦,是那个啊?那时我就说过,壮汉也有病倒的时候吧。我很少感冒的。”藤冈笑了。
“那样我就放心了。”
“因为这感冒,我想起来了……”有关感冒,藤冈列举了几个名人的名言。
“南方长大的人容易患感冒吧。”十津川说道。
暹罗猫用手和脑袋拱开藤冈身后的拉门进来,径自跳到藤冈的膝盖上,曲蜷着身子。
“你说的南方长大,是指我?”藤冈抚摸着暹罗猫的脑袋反问道。
“记得以前你说起过是在四国出生的。”
“我说过那样的话吗?”藤冈微笑着,“是很早以前的事啦。没错,我是生在四国,长在四国。可是,那是以前的事了。”
“你不怀念那个地方吗?”
“不怀念。我没有那种感情啊。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四国这个地方。”
“很可惜。”十津川说道。
“可惜吗?”
“是啊。我是在东京出生、长大的。若是出生在神田或浅草那些有特点的地方就好了,在东京还是新兴住宅区,最近过去一看,造起了大楼,以前的影子一点儿也没有了。就是说,我已经没有能称之为故乡的地方了。这一点,我实在很羡慕你。因为你有四国这个故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所以才觉得可惜呢。四国我去过一次,大海和山峦都很壮观,很好啊。我心想,这样的地方若是我的故乡就好了。”
“是吗?”藤冈说道,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在故乡四国大概有什么痛苦的往事吧。十津川猜想。这样的想法令他的心情变得消沉。因为这很容易与四国发生的两起杀人事件联系起来。尽管如此,只要是刑警,就不可能退缩。
“最近你回过四国吗?”十津川问。
“没有。最近五六年压根儿就没有回去过。”藤冈说道,“我很羡慕十津川先生啊。”
“为什么?”
“故乡之类的感受,还是没有的好啊!真的。”藤冈说道,感觉是想要停止这个话题。十津川便缄默了。他突然感到诧异,因为暹罗猫在藤冈的膝盖上很不耐烦地等着吃饭,藤冈用力按着暹罗猫的脑袋,猫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手里逃脱。
“猫……”十津川很客气地提醒道。
藤冈顿时露出愧疚的眼神,拍了拍猫的脑袋。暹罗猫叫唤着逃出了房间。
十津川莫名地感到有些扫兴,若是平时应当正是谈兴正浓的时候,但他站起了身。
之后,十津川一直步行走到家里,一路上还在烦恼着。今天自己试探了藤冈,暗中察看藤冈的反应。作为刑警,只不过是干了一件无可厚非的事,但他感到痛心,是因为他喜欢藤冈这个人。他不希望藤冈是个杀人嫌犯。不!怀疑他是不是杀人嫌犯这件事本身,就令他感到无比痛心。
但是,我不就是作为刑警在查问藤冈吗?这样的感觉又沉沉地压在十津川的心头。
6
翌日,虽然一想到藤冈就感到心中很不忍,但出自调查藤冈的义务感,十津川还是去了区政府,查看他的居住卡。藤冈的出生地果然是在德岛县胁町。他将这地址抄录在笔记本上后回来,向上司本多课长请求批准去一趟德岛。
“就是在德岛发生的那起事件吧?”本多课长问。
“是的。”
“不能给德岛县警打个电话,让他们去查吗?”本多问。这提问理所当然。
“这事是我自己想去查的。”十津川说道。也许他的表情很僵硬,本多没有过多追问便同意了。
十津川向龟井说了自己的去向,答应到那里后与他联系,便急急地向羽田机场赶去。
乘坐日本佳速航空公司的飞机到德岛。到德岛机场是11点05分。在机场问讯处给他们看抄写在笔记本上的地址,回答说可以在德岛线的穴吹下车。
十津川从机场乘坐公共汽车到德岛站,在站台内的餐厅里吃了午饭后,乘上了13点49分发车的列车。
是两节车厢编成的气动车。下着霏霏细雨。列车开动后,左侧看得见雨雾蒙蒙的眉山。在眉山山麓的旅馆里,也有一个人被杀。十津川这么想着,目光久久地望着眉山。
很快到达下一站佐古站。列车在那里与高德线岔开,在四国山地的右侧驶向阿波池田。车厢里很空。也许要过了梅雨期才会有游客来吧?以前来四国时,走的是土赞线,能欣赏到大步危、小步危这些高山峻岭的景色。这条德岛线就没有那样的奇观,而是在和缓的平原地带行驶。蔬菜田一望无际,列车行驶起来也很平稳。
过了阿波川岛以后,192国道从左侧绕到右侧,在它的对面,应该是吉野川在缓缓地流淌。经过因考试而闻名的学站,到达穴吹站是14点52分。
下车站到站台上,山壁紧逼在眼前。车站前有去胁町的公共汽车。十津川坐上公共汽车。汽车开过吉野川上的桥,十分钟左右就到达胁町。
镇子很大,横跨吉野川的支流大谷川。这个镇像是以白壁镇而闻名,但在这些古建筑中,混杂着购物中心的宏伟大楼,令人感觉到现代化的波涛也在冲击着这个坐落在四国中心部位的乡镇。
雨依然在下着。但是,是霏霏细雨,因为气温很高,所以即使淋湿了也感觉不到难受。
去大谷川边的镇公所,十津川拿出笔记本上的地址,问这户人家现在怎么样了。
“是藤冈宗一郎先生那里吗?”户籍股的年轻男子查看了住民登记本,“没人住啊。现在应该是在东京住下了。”
“记得是三年前搬去东京的,为什么突然搬到东京去?”十津川问。
年轻职员流露出茫然的眼神,走到里面去问一位约莫50岁的股长。股长朝十津川这边望了一眼,站起身,走到柜台边。
“藤冈先生那里,三年前烧了呀!”股长对十津川说道。
“烧了?”
“是啊。是三年前的夏天,正好是举行阿波舞会的时候啊。”
“如果烧了的话可以重建,为什么要搬到东京去呢?”
“你为什么问那件事?”股长问。
十津川只好向对方出示了警官证。股长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你还是对那起火灾有怀疑?”
“嘿,真是。”十津川撒了个谎。
股长请十津川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其实我和藤冈是发小啊。他家我也去玩过。藤冈先生家以前是客栈,是一家可以住十个人左右的小客栈。后来独生儿子去了东京,自己的夫人去世了,三年前就把客栈关了。藤冈先生说自己原本就是个文学青年,所以要做什么文化性的工作啊。”
“火灾的情况怎么样?”
“那事说起来就惨了。当时去东京的独生儿子带着刚刚结婚的夫人回来,正如现在,是举行阿波舞会的时候,所以儿子是想让妻子回来看看吧。”
“藤冈先生很高兴吧?”
“你说得没错啊。那个时候看见他,他美滋滋的,说,我很快就要做爷爷了。”
“这么说来,是儿子的夫人怀孕了?”
“记得有三个月了吧。”
“那么,火灾的事呢?”
“记得是8月13日。傍晚,藤冈去吉野川钓鲇鱼了。这时着火了。火烧得很猛烈,在二楼的独生儿子和媳妇都被烧死了。”
“等一下。你说在二楼被烧死,我听不明白。火灾是在一楼起火的?”
“是啊。按消防的调查,就是如此。”
“那么,谁在一楼?”
“这事是后来才知道的,好像是苦苦央求说只住一天才住下的。反正是举行阿波舞会最热闹的时候,德岛市内的酒店、宾馆全都住满了人,这胁町里的客栈也都是客满。因此,找不到地方住下的游客再三恳求吧。因为以前是客栈,所以从外面看上去,这客栈好像还开着。”
“那么住客的人数,以及是哪里人,你知道吗?”十津川问。
“两男两女四个人,坐着东京牌号的汽车来的。”
“这是藤冈说的?”
“不是。不知为何,消防和警察问他,藤冈先生好像什么也没说。他明明知道得很清楚。马路对面的杂货店老板还记得,听说他看见藤冈先生的家门前停着一辆东京牌号的汽车,四个人在一楼吵吵嚷嚷的,杂货店老板还觉得很危险。”
“为什么觉得危险?”
“据说他看见烟从一楼的厨房里冒出来,便过去探了一眼,看见是在烤肉,而且看样子是全牲烧烤,是脂肪燃烧才冒烟的,所以提醒他们注意。不料一个穿着内裤的年轻男子反而把他骂了一顿。那以后,就着火了。”
“在二楼的年轻夫妇被烧死了?”
“是啊。”
“那四个男女怎么样了?”
“据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车都不见了。”
“藤冈先生为什么不向警察说那四个人的事?”十津川问。
股长轻声地叹了口气:“你是问为什么吧?人是个好人,但有时候也有些古怪啊。反正,藤冈先生就突然去了东京。银行存款全部取走了。”
“存款?”
“是啊。银行里的人这么说的。”股长说道。
十津川找到胁町的警署,打听三年前火灾的事。回答他的,是一位名叫高桥的中年警官,神情颇感紧张。
“说实话,当时是很棘手。因为关键的藤冈先生完全不协助啊。”
“为什么呢?”
“不知道。我们想了解那天住宿的四个人的姓名和住址,但藤冈先生一口咬定说不知道啊。嘿!突然失去了儿子夫妇,人变得呆头呆脑了,我们又不能硬逼着问。在那期间,藤冈先生突然就去了东京,结果事情就这么搁下了。”
“关于那四个人,没有一点儿线索吗?”
“很遗憾,没有线索。”
“他们是来看阿波舞会的吧?”
“是啊。因为他们发生火灾是8月13日,德岛的阿波舞会是12日到15日。”
“这么说,他们不是来胁町玩的,是来观看阿波舞会的,德岛市内的酒店、宾馆都已经住满,所以就到胁町来找住处了?”
“大概是的。”
“那么,他们应该也到其他地方找过住处吧?”
“呵呵。”
“假如是驾车来的,就是从德岛沿着192国道过来的吧?”
“是啊。”
“会不会一路上找了好几家旅馆都不能住?”十津川说道。
高桥的眼睛立即闪出光来,说道:“沿着这条线索查查看吧。事情已经发生了三年,心里一直放不下。我马上调查,有什么情况通知你。”
7
还没等到第二天,高桥便在192国道沿线一直查到德岛,并将结果告诉了住在胁町客栈里的十津川。
“我们调查了酒店、宾馆,就连家庭旅社也已经查过了,没有查到线索。”
“查不到吗?”
“说起来是三年前的事,何况当时到处都有找地方住的游客,自驾游的游客也很多。只有鸭岛附近加油站的人还记得。”
“真的?”
“是啊。我们才算是查到了一点线索。”
“为什么还记得?三年前的事情……”
“是因为他们那伙人在逃跑的路上去了那个加油站。说是13日晚上7点左右,所以在时间上是吻合的。”
“就是因为这个,加油站的人才记得?”
“据说,在加油时两个女人留在车上,两个男人下车在悄悄地嘀咕着什么。说是听到他们说话了。断断续续的,在说什么胁町的旅馆着火了,警察怎么怎么的,因此就多留了个心眼,心想也许会不会与什么事件有关,就仔细观察了四个人的长相。他说,后来在9点的电视新闻里听说胁町的藤冈先生家着火,一对年轻夫妇被烧死,所以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车牌号还记得吗?”
“据说汽车牌照上故意涂上了泥土,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东京的车;告诉了我们四个人中一个女人的名字。”
“怎么会知道一个女人的名字?”
“听说在付油费的时候,那个女人说‘谢谢’,还拿出了加油卡。是‘N信贩’的加油卡,那加油卡上的名字是五十岚杏子,卡号是5279-4322-4282-9099。那是加油站的人记录的。记下来了,却忘了。”高桥说着,这才莞尔笑了。
五十岚杏子,不就是6月15日在眉山附近的旅馆里遇害的女人吗?那么,在御所温泉附近的岩石上跌落死亡的岩崎伸,就应该是这四人中的另一个。十津川心想。剩下的,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藤冈难道已经找到了这两个人的住所和名字?他在东京生活的三年时间里,多半肯定是在极力寻找这四个人。
可是,如果岩崎伸和五十岚杏子就是这四人中的两个人,今年他们为什么还会去德岛呢?十津川心想。总不至于是为了找死才去德岛的!那么,是为了什么?
必须去见见藤冈。十津川心想。当天,他就坐上从德岛去东京的飞机。一到羽田机场,他就打电话给龟井,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到东京。然后他没有直接回警视厅,而是去了“青蛾书房”。
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竖起耳朵倾听,连猫叫声也没有听到。不会是死了吧?十津川顿感不安,但他不可能踢破房门进屋去查看。
无奈,一回到家里,房间里不断地传来猫叫声。觉得与咪咪那唧唧的叫声不一样,于是便走进里屋。
“你回来了。”妻子直子说道,“叫藤冈的人,你认识?”
“认识。是车站附近的书店老板啊。我经常去那里和他聊天,藤冈来过了?”
“是啊。放下那只猫就走了。”直子说道。
在里间,那只“食客”与咪咪相互对视着。不知为何,还是小猫咪咪虚张声势,“食客”不停地叫唤着。
“藤冈什么时候来的?”十津川望着两只猫问直子。
“今天吃过午饭吧。突然出现,说他和十津川先生熟悉,要出去旅游一个星期,所以把猫寄放在这里,十津川先生知道的。看上去不像是说谎的人,所以我就同意他把猫寄放着。不行吗?”
“当然行啊。我都觉得应该收下。”
“接着他又说,把猫寄放在这里还要付猫食费,放下了一个信封。后来我一看,装着一百万元啊。一个星期的猫食费,太多了。”直子说道。
“有一百万元?”十津川喃语道,“说一个星期是骗你的,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那……说一个星期是骗人的?”
“多半是吧。”十津川呢喃道。
“我不太了解,这个藤冈是什么人?”直子表情认真地问道。
十津川犹豫了一下之后,向直子述说了发生在四国的事件。
直子默默地听着,问:“那么,以前在四国被杀的两个人,你认为是这个叫藤冈的人杀的?”
“我不愿意这么想啊。”
“不过,我觉得他肯定是为被烧死的新婚儿子夫妇报仇吧?”
“是啊。”十津川点点头。
“真可怜啊!”
“谁可怜?”
“新婚去世的儿子夫妇,藤冈先生,被杀的两个人,都很可怜。”直子说道。
“也许是的,但还有两个人呢?我猜藤冈还想杀那两个人。”
“还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知道的话就能采取措施了。”十津川轻轻地叹了口气。
“藤冈知道吗?”
“说不定知道啊。”
“这么说,也许明天就会把剩下的两人杀了吧?”
“不会。那还不会。”十津川说道。
“为什么?”
“如果明天就能杀了的话,他就不会特地把猫寄放在我这里。而是像以前那样,在书店挂个临时休业的牌子去杀人就行了。而且会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应付过去。”十津川说道。
“那么,会有什么事?”直子问。
“不知道。知道的话就能采取行动了。只是我觉得正如刚才说的,藤冈还不会马上就杀那剩下的两个人啊。过几天或者过段时间,就会杀人。但是这段时间他不会一直待在‘青蛾书房’这家书店里,所以他关了书店,把猫寄放在我们家里,销声匿迹了呀!”十津川这么说道。
直子听得云里雾里,问:“他为什么干那种事?你是说,他知道你开始怀疑他,才躲起来的?”
“不。我从更早的时候起,就闻到了那种味。”
“什么味?”
“这也许是我一厢情愿的推测吧。正如我对他怀有好感那样,他不是对我也有好感吗?所以才和我保持着接触,结果说不定会放弃杀害最后那两个人的念头吧。我在想,他是害怕这一点才避开了。”十津川说道。
“也许是这样啊。”直子点着头,“所以就把他宠爱的猫寄养在我们家里,不见了。”
“是啊。”
“我总觉得很凄惨啊。”
“是想到走过那家书店门前时见不着藤冈了吧。可是,也有好处。看不见他,调查事件时就不会再带着伤感的情绪了。”十津川说道。
8
翌日,十津川与德岛县警署取得联络,开始倾注全力寻找最后那两个人。
听县警署说,根据那个加油站工作人员的证词,四人乘坐的汽车好像是蓝色的尼桑CIMA。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应该对汽车很懂行,所以这证词是可信的。可是,CIMA是最畅销的汽车。要把东京牌照的CIMA全部清查一遍是极其困难的。
沿着在德岛被杀的岩崎伸和五十岚杏子的线索查找剩下的两个人的名字,十津川对此怀有很大的期望。他还请静冈县警署协助对五十岚杏子进行调查,估计剩下的两个人就在这两个人的朋友和熟人关系当中。
可是,过了两三天也没有查出丝毫线索。浮现出几个可疑人物,但最后得知三年前举行阿波舞会的季节时他们全都没有去过德岛。
幸好还没有发生可怕的杀人事件,十津川渐渐地感到焦虑。
“查查‘青蛾书房’吧。”十津川对龟井说道。
“难道非法侵入吗?”龟井问。
“是吧。但我想无论如何要阻止再次发生杀人事件。”十津川说道。
两人去“青蛾书房”,强行打开店门,走进了店里。
几天没来,书架上散发着书的霉腐味,怀恋之情油然而起。书店里面有个三叠大的房间。
“我常到这里来喝茶呢,在这里聊天。”十津川打量着这狭窄的房间。暹罗猫经常从后门进出。
两人上二楼。
“二楼我从来没有上去过。”十津川说着,登上了楼梯。
二楼被分割成六叠、四叠半、三叠三个房间,所有的房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只是,六叠房间里摆放着一个豪华的大佛坛。在二楼,就这个佛坛特别显眼。佛坛上摆着四个牌位。
十津川一个个仔细察看着写在牌位上的戒名和去世日期。一个大概是十年前去世的藤冈妻子的牌位。其他三个去世日期全都是三年前的8月13日。两个是儿子和他的新妻吧,27岁和23岁。还有最小的一个牌位肯定是还未出生就死去的孙子的,是男子的戒名,也许藤冈相信出生的是男孩。十津川供上线香。
龟井查看壁橱发现了影集。在一本小型的影集本里,尽是些年轻的两人合影。一定是藤冈去东京的儿子公寓里拿来的。照片里有一个长得颇像藤冈的青年,还有长相可爱的姑娘。
“尽是些恋人间的照片啊。”龟井微笑着。
“可惜,他们的恋情突然就终结了。”
“有三张被掀掉了。”龟井说道。
“估计那三张是藤冈拿走了。”十津川说道。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尽管不知道藤冈现在在哪里,但他觉得藤冈不就是看着那三张照片、内心里时刻燃烧着复仇的念头吗?
两人又在房间里查找了一遍,因为他们无论如何想要找到藤冈的去向。即使查不出他的去向,他们也想找出那两个以后将会被杀害的人的名字和住处。然而,一无所获。
“没办法,走吧。”十津川说道。
龟井抱着影集站起身。“我也点支香吧!”他说道,在佛坛前跪坐下。
两人走出了屋外。
“只是知道了藤冈的想法啊。”十津川返回警车,路上对龟井说道。
“从岩崎伸和五十岚杏子这条线,没有发现另外两人的线索,这是为什么?”龟井问。
“那两人多半是相互认识的吧。岩崎伸和五十岚杏子没有CIMA,所以那辆CIMA应该是剩下两人中的一个的。”
“那两人也许是一对吧。”
“你是说,是夫妻,或情侣?”十津川问。
十津川和龟井钻进车里,但没有马上启动汽车,而是透过挡风玻璃注视着“青蛾书房”。关了电灯、空无一人的书店,在十津川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生气。
藤冈三年前来东京,在这里开了这家小书店。在读者眼里,他是一位爱书的、和蔼可亲的书店大叔。在十津川眼里,开始时也是显得那样。但是三年来,藤冈一定是在不断地燃烧着复仇的怒火。
“恐怕是一对夫妻吧。”龟井说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在德岛胁町,把热情招待他们住下的房子烧了,还烧死了一对新婚夫妇。一般人都会有自责的念头。如若最后两人分手了,哪个人把事件向别人透露,就会由家人陪着来自首。另外两个人接连被人杀害以后,会感到恐惧而向警方自首吧。可是没有人来自首,我觉得这剩下的两人之间感情很深,相互鼓励,在与恐怖和胆怯作斗争。”
“我有同感。是夫妇而且还是感情笃实的年轻夫妇,这种感觉很强烈。”十津川也赞同。如此一来,因自责和恐惧而来自首的可能性,估计会很小。
查找CIMA那边的进展也很不顺利。还是因为CIMA的数量太多的缘故。
藤冈消失在哪里,还是杳无音信。估计他也许会在自己家的所在地胁町出现,德岛县警对他的住宅进行了布控,十津川也对“青蛾书房”进行了监视。但是,藤冈在哪一边都没有出现。
时间白白地过去了。在这期间,要说有进展的,就只是十津川家的咪咪和藤冈寄养的“食客”不知不觉地和睦起来,甚至钻在“食客”的怀里睡了。
“关系好了呀!”妻子直子美滋滋的。如果咪咪长大,和“食客”之间也许还会生小猫。
梅雨不知不觉地停了,盛夏清朗的太阳已经高照了几天。藤冈依然去向不明,剩下两人的身份也没有查明。
到了8月。十津川在8月有一个期待。就是,8月12日到15日在德岛举行的阿波舞会。因为三年前,那起案件就发生在同样的阿波舞会最高潮的时候。十津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德岛县警署。并且在8月11日,十津川亲自带着龟井去了德岛。到达德岛市内的县警本部后,他重申了自己的意见。
“从明天12日到15日的阿波舞会期间,藤冈必然会试图杀害最后两个人。他就是在等着这一天。”十津川向本部长和在这边掌握侦查指挥权的三崎警部说道。
“你有什么根据?”三崎警部严肃地问。
“没有根据。”十津川说道。
三崎的表情变得疑惑起来:“没有根据?”
“没有。藤冈的儿子夫妇去世,正好是三年。今年是第三年阿波舞会。在这个时候,想最后下决心来个了断,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吧。”
“就这些?”
“这些就足够了。”十津川说道。
“可是十津川,说是阿波舞会,从12日到15日,有四天时间呢。第几天在什么地方下手都不知道吧?”三崎道。
十津川顿感恼火,没好气地说:“如果这都知道,我一个人就能阻止他作案。”
“我们之间再怎么吵也不解决问题。问题是已经有两个人被杀了呀。如果抓不住凶手,警察就会失去威信。还是停止无聊的争吵吧。”本部长一脸的困惑。
“明白了。”三崎说道,但他脸上还留有“从本厅赶过来,可别搅乱了我们这边的侦查工作”的情绪。
约定相互间保持联络,十津川和龟井便去事先预约的眉山附近的旅馆办理了住宿手续。
“藤冈真的会来吗?”龟井不安地问。
“我觉得藤冈多半已经来德岛了。”
“最后那对男女也会来吗?”
“哦,也许已经来了吧。”十津川说道。
“这两个人为什么还要来德岛呢?他们不感到危险吗?”龟井问。
“当然知道危险啊。因为岩崎伸和五十岚杏子被杀了。假如两人不顾忌危险而来的话,那就是与他们不得不来的处境或工作有关,藤冈也知道这些情况才来的。”
“是什么样的处境或工作?”
“无法判断。比如,在东京参加了阿波舞的团体就一定会去,或者最近的工作和阿波舞会有关,无论如何也要来实地亲眼看看阿波舞啊。”十津川说道。
仔细倾听,听得见隐隐传来的、以备明天开始的阿波舞会而正在彩排的三味线琴声和助威声。来参加阿波舞会的团体有好几个。有的团体就在这旅馆附近排练。
突然,电话铃响了。十津川拿起听筒,接线员说是从东京打来的,听筒里换成了妻子直子的声音。
“刚才藤冈打电话来了。”直子说道。
“真的?”十津川不由大声问道。
“说是藤冈,声音我也记得啊。”
“他说什么了?”
“问我猫没事吧。”
“嗯。”
“我说猫很好,请放心。我问他现在在哪里,他把电话挂了啊。”
“他没有回答吗?”
“不过,大体上能猜到啊。虽然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三味线琴声和男子哎嗨哟的助威声啊。所以,是从德岛打来的吧。”
“是阿波舞排练。”
“我现在也听得到呢。”
“是在这旅馆的附近排练。”十津川说道。
十津川一挂断电话,龟井便一副紧张的表情问道:“藤冈果然来了吧?”
“嗯,来了。在他住宿的酒店或宾馆附近,好像在排练阿波舞。”
“莫非住在这旅馆里吧?”
“市内到处都有团体在排练啊。”十津川说道。
“藤冈什么时候动手呢?”
“多半是13日。”十津川说道。
9
十津川打电话给三崎警部,告诉他藤冈已经来德岛了:“所以我推测,那两个关键人物也来了。”
到第二天晚上,市内所有的场所全都成了比赛场所。据说跳舞的人有五万,观看的观众超过一百万。
演舞场的两侧设有看台,各团体在这中间比赛舞技。除此之外,舞蹈还在其他各种地方进行着。在好几个小巷里,戴着草笠的女人们和头上缠着拧紧的手巾、撩起浴衣底襟的男子们跳着舞。他们一边跳一边移动着,在广场和演舞场反反复复地跳进跳出。
十津川和龟井走出旅馆。“这么热闹,真不知道到哪里去才好。”龟井感叹道。而且全都是同样的打扮,要找到藤冈很困难。最后,两人精疲力竭地回到了旅馆。这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翌日13日,从早晨起就天莹净镜,暑气熏蒸。电视里说台风在南部的洋面上生成,但看来在阿波舞会结束的15日之前不会来到这里。
十津川心想今天一定要找到藤冈,和龟井一起吃完饭后,太阳一落山,便离开了旅馆。
和昨夜一样,有几对舞伴疯跳着过来。公园里只有他们两人,但有跳着舞的舞蹈队。
“到哪里去?”龟井问。
“去人流最集中的演舞场去看看吧。”
“你觉得藤冈他们也会去那里?”
“不知道。这两个人如果因公而来的话,我觉得应该会去最热闹的地方吧。”
“那就去看看吧。”龟井说道。
然而,演舞场周围水泄不通,怎么也靠不上前去。
各舞蹈队晚上7点和9点两次集中。通往演舞场的道路被他们占领着,一边疯跳着一边在道路上移动,集中到观众等待着的演舞场。
有各种各样的舞蹈队。有的舞蹈队标有地区的名称,也有尽是外国人的舞蹈队。十津川和龟井拼死地注视着接连通过的舞蹈队。然而,没有找到。到处都是人,要在里面找到藤冈,真是难上加难的事。
疲惫不堪。时间在悄悄地流逝,人多闷热和喧闹在渐渐地消停。跳累了的人群开始回家,观众开始回酒店、旅馆。
人影变得稀疏,十津川和龟井继续走着,没有回旅馆。
这时,背后响起刺耳的警笛声,巡逻车靠上前来。
“十津川!”
听到喊声转回身去,三崎警部在巡逻车里发火。两人跑上前,坐上了那辆巡逻车。
“接到报警,在S旅馆附近发现了尸体!”三崎大声说道,嗓音不亚于警笛声。
“S旅馆的话,就是我们借宿的旅馆啊。”十津川说道。
“而且,就是五十岚杏子被杀的旅馆。”
“所以我们才挑选了那家旅馆啊。”
说话间,巡逻车赶到了现场。十津川他们走进了S旅馆附近昏暗的小巷里。
身穿制服的警官用手电筒向他们招呼。身穿浴衣的男子俯卧在那里,身边摔落着照相机,而且是两台。男子看上去有三十二三岁。
三崎指示刑警把男子翻过身来。
从其他车上下来的验尸官慎重地查看了以后,对三崎说道:“死亡后大约经过了十五六分钟。死因是后脑部的伤,是用扳头或锤子之类的钝器至少砸了三下。”
“浴衣的标识是N旅馆的。”一名刑警说道。
“N旅馆?”
“是的。浴衣是阿波舞会期间向旅馆借的。”那名刑警说道。
N旅馆就在十津川他们借宿的S旅馆的隔壁。刑警们立即赶往N旅馆。
在总服务台,一说起死去男子的相貌,服务员便说着“如此说来,就是从东京来的北原夫妇”,并拿出了住宿卡。住宿卡上写着:北原整、秋子。
“这个秋子在哪里?”三崎问。
“晚上过了8点两人一起出去的。据说丈夫是杂志社派来采访阿波舞会的,带着照相机出去的。”总服务台的服务员说道。
“什么时候办理住宿手续的?”
“10日就来了。对了,夫人还带着录音机出去的,说想把阿波舞会的音乐录音下来……”
“那么,夫妇两人都是来采访阿波舞会的?”
“好像是的,听说丈夫是摄影师呢。”服务员说道。
“到德岛,是开车来的,还是坐飞机?”十津川问。
“是开车。汽车放在地下停车场里。”服务员说道,带十津川他们去停车场。
然而,到了停车场,服务员诧然说道:“奇怪啊!没有啊,说是步行去采访的呀!”
“汽车是尼桑CIMA吗?”
“不,虽然同是尼桑,却是白色的skyline。”服务员说道,并告诉了车牌号。
然而,无法确定这对北原夫妇是否果真是最后剩下的那两个人。检查了两人的房间,但还是没有找到能断定的东西。
“反正,先通缉藤冈吧。”三崎对十津川提议道。
“照你说的办。”
“十津川,你准备怎么办?”
“能借一辆警车给我吗?”十津川问。
“你要干什么?”
“北原秋子去向不明。我想找她。”
“可是,不知道她在哪里呀!也许已经死了……”三崎说道。
“你说得没错,但我总要干些什么。”
“给你个司机?”
“不用,只要给我辆车就行。”十津川说道。
10
十津川驾驶着警车,把四国的地图交给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龟井。
“你帮我查查去胁町的路。”
“胁町是藤冈家的所在地吧?”
“是的。如果藤冈让北原的夫人坐上了skyline的话,去向多半是胁町。因此我觉得该降下帷幕了。我是藤冈的话,就会这么做。”十津川说道。
龟井查了查路径,十津川将警车加快了速度。穿过半夜里感觉像是武士梦境里一般的街道,进入192国道,随后只要一路朝西驶去。
“有一辆巡逻车跟在后面啊!”龟井睨视着后视镜说道。
“是吗?”
“是三崎警部派人跟着吧,他让我们自由行动,却担心我们会不会把藤冈抓了。”龟井嘲讽道。
“若是那样,我真希望一定要抓住藤冈。若是因夫妻吵架或什么事,夫人杀害丈夫驾车逃跑的话,就很丢人啊。”十津川说道。
“我觉得不会有那种事。”
“但愿吧。阿龟。”十津川半是认真地说道,笑了。
192国道夹在德岛线的轨道和吉野川的中间向前延伸着。
“在通向胁町的拐弯处,告诉我一声。”十津川大声说道。
在龟井的示意下向右拐弯。灯光中显现出熟悉的胁町的建筑物。以后开车就顺畅了。到了藤冈家,但是不见白色skyline和藤冈的身影。
搞错了?十津川顿感不安。如若是妻子秋子杀害丈夫的话,现在这个时候也许会驾着汽车朝相反的方向逃窜。
“怎么办?”龟井有些慌张地问道。
“找找看吧。”十津川说道。
再次启动汽车,决定在胁町上查找。那一辆巡逻车没有跟上来,对方也许认定十津川会一无所获。
Skyline和藤冈都没有找到。
“你看那个!”龟井突然大声吼道,用手指着前方。
看得见河岸边停着一辆白色汽车。是skyline。被这边的车灯照着的金属板上,是东京的车牌号。但是,那辆汽车的附近没有人影。
十津川停下警车,走出车外,和龟井两人悄悄地靠近skyline。这时,突然有个小个子人影从skyline的驾驶座上出来。那人绕到skyline背后开始推车,Skyline朝着河里滑去,驾驶座里模模糊糊有个人影——是想连同车上的那个人一起把汽车沉入河里。
“住手!停下!”十津川吼道。
推着skyline的那个人停下了。
“藤冈,住手!”十津川又喊了一声。
对方又要推车。十津川飞扑过去,把对方撞开了。
这期间,龟井打开驾驶座车门,把坐在里面的女人拽了出来。女人已经昏厥,瘫软在地。
十津川拽起倒地的男子,让他站起来。果然是藤冈。
“女人还有气!”龟井大声嚷道。
“藤冈,收手吧!”十津川对藤冈说道。在朦胧的灯光下,看得见藤冈那脸扭曲的表情。
“阿龟,用无线电呼叫急救车。”十津川吩咐龟井后,对藤冈说道,“经过各方面的调查,我们已经知道你藤冈为什么要报复。”
“既然这样,这女人也让我杀了吧,就一切都结束了。”藤冈嗓音嘶哑地央求着。
“我是刑警,我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十津川气急地劝阻道。
“是的,你是刑警啊。”藤冈自嘲地说道。
11
被急救车送到医院、恢复知觉的北原秋子作了如下的证词。
丈夫北原是摄影师,一到8月,可以说是必然地会被派去采访阿波舞会。三年前的8月13日,夫妇两人也是驾车去采访阿波舞会。因为来得很急,所以事先没有订到酒店房间,于是便驾车沿着德岛线的192国道行驶,寻找住处。在这途中,遇见了同样在寻找住处的一对男女。开始时还以为是一对恋人或夫妇,让他们上车后一问,才知道是在来德岛的途中认识的露水情侣。
到胁町才终于找到住处。这户人家以前曾是客栈。北原秋子打算和丈夫吃完晚饭后开车回到德岛市内去采访阿波舞会。
藤冈说晚饭由他请客吃鲇鱼,便去吉野川钓鱼。藤冈走后,四人喝着罐头啤酒,因为旅途中的放松感和腹中饥饿,在一楼的厨房里烤着自己带来的玉米,开始烧烤冰箱里的肉。因为都喝得有些醉了,所以烤得冒烟了也没有引起注意,继续烧烤着。突然冒出了火焰。火焰很快就燃烧到窗帘和布帘上。到那时已经是无法扑救了。
四个人开车逃跑了。他们是在汽车收音机上得知藤冈的儿子夫妇在二楼被烧死了,于是顾不上采访阿波舞会,四个人立即逃离了德岛。
此后每到8月,虽然又会被派去采访阿波舞会,但秋子和丈夫北原毕竟不愿意再去而拒绝了。直到今年第三年,他们又受到派遣。已经无法再拒绝了,因此秋子他们便开车去了德岛。
“岩崎伸和五十岚杏子在德岛被杀,你不知道吗?”十津川问。
“知道啊。不过,在这之前,我已经和杂志社约好今年要去采访阿波舞会的,所以不能不去啊。而且我想知道杀害岩崎和杏子的人到底是谁。”秋子答道。她说,今天夜里和丈夫一起出去采访阿波舞会,快11点回到旅馆时,突然遭到了袭击。丈夫后脑部被击打了好几下,倒在地上。秋子想要逃跑,但被小刀顶着带到旅馆的地下停车场被迫上车。到这时,她才知道对方是藤冈。
藤冈在德岛县警署接受审讯。他痛快地供认了一切。
十津川在三崎警部之后进行讯问,但已经没有可问藤冈的事了。因此,在审讯室里一见到藤冈,十津川自然地微笑了。
“你的暹罗猫很精神啊,和我家的母猫咪咪很投缘。”十津川说道。
“我骗你夫人说是一个星期,对不起。”藤冈鞠躬道。
“没关系。我妻子很喜欢呢,正说着想要一只雄性的暹罗猫啊。”
“我是不可能得到宽恕的,竟然干出那样的事来。”藤冈对十津川和龟井说道。
“已经结束了呀!”十津川对此案只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