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天穹

张文轩

本赛季，文斯·卡特以招牌的双手扣篮拿下生涯第25000分，成为NBA历史上第26位25000分先生。随后他闭上眼睛，紧紧抱住球，凝望着这块球场的顶端，老鹰主场的观众随之沸腾，坐在现场解说席的多米尼克·威尔金斯也对他报以掌声，对这一成就表示赞赏。

“我从未在记录台为任何人起立过，从没有过，”威尔金斯说，他也是25000分俱乐部的一员，“我在最后五分钟站了起来，就好像，“我希望他能得这两分”，“来吧，他为这个队打球，让他得分”，“他们在戏弄他……他最后扣了一个篮，这真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卡特对此表示同意：“这是一段美妙的故事。”

威尔金斯一直以来都十分欣赏卡特，因为他一直以顽强的精神在球场上战斗着，竭尽全力地虐筐。但在前辈威尔金斯心中，卡特更因其职业精神以及积极的态度而受其钦佩。

卡特和威尔金斯，“半人半神”和“人类电影精华”，史上最成功的扣篮艺术家，听他们畅谈关于扣篮的往事绝对是件美妙的事。而这也是接下来我们要诉说的故事，故事里有他们最难忘的扣篮，他们最遗憾的事，他们的第一次扣篮，第一次耀眼时刻……

你们两人有没有单就扣篮深入探讨过？

卡特：一直在聊。

威尔金斯：是的，一直。

卡特：全明星赛的时候，还有季后赛，我和爵士的多诺万一米切尔聊过。

还记得你们第一次扣篮吗？

卡特：我第一次扣篮？那应该是在六年级的时候，我和一群人在一起玩，在那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自己能碰到篮筐，也能尝试去扣，我的同龄人当时还在用网球扣篮……

威尔金斯：是的，或者排球。

卡特：那是女孩子们玩的，他们刚开始的时候就是那样，但我不一样，我会直接说，“让我扣篮吧。”而且我的确做到了，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到了第二年，七年级的时候，我第一次在实战中扣篮，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二队的球员。

威尔金斯：我也差不多是那个年纪，我上高中之前都不太会打球。我想应该是12岁的时候，当时我在巴尔的摩打球，那个球筐得有3.1米或者3.15米高，当时没人能扣篮，我试了一下，成为了第一个。

卡特：他扣篮是身处严寒小镇，条件不利，我在佛罗里达，相比之下暖和点。

威尔金斯：我是当时街区里第一个能扣篮的人，他们打赌说我扣不了，“噢，他太矮小了，根本做不到。”但是我做到了，全场肃静了，我很和气地说，“能把钱给我了吗？”

卡特：你忘记加“请”，“谢谢。”（哈哈哈）

威尔金斯：那次我拿到了12美元，在那个时代，如果你赢了场比赛或者赢了赌约，就能拿到点小费。这样的经历也给我往后的选择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因为在巴尔的摩，人们不是打篮球就是练田径，必定会选一样。

所以这种环境改变了你。你想成为职业球员？

威尔金斯：这让我意识到我能在这一方面有所建树，当时我才12岁，我知道以后我会成为NBA球员，而且我拼了命的想做到。我16岁就离家去了北卡罗来纳，这你是知道的，第二天在操场上打球时就被球探发现，我的篮球生涯就这么开始了。至于扣篮，卡特会告诉你相同的故事，我们将它作为威胁敌人的工具。

每一位伟大的运动员都有自己的标签，你总会以某一个标签被人们铭记。当你看到我们的集锦时，看到的是什么？那就是扣篮。

——多米尼克·威尔金斯

卡特：这正是我想说的，当我们还小的时候，人们看了会说，“噢，他能扣篮？赶紧别挡他的路。”因为那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事，但这为我们以后的比赛树立了不少信心，当我刚刚步入联盟时，每个人都在说扣篮，然后突然之间发现我很擅长扣篮，他们就会说“噢，你还能做这个，那个好像也可以，再试试这个吧。”我的表现就像是在回答他们，“这些我一直都会。”不过，要做到那样自信，心态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因为在球场上总会有人试图封盖你，他们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隔扣，他们只是试图奋力来封盖你。穆托姆博和莫宁，他们两个就是封盖高手，如果你能在他们头上完成扣篮，那真的算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隔扣奠宁的那记扣篮。你们俩先是有接觸。之后直接被你撞倒。你在扣之前就准备这么做吗？

卡特：不。

威尔金斯：当你跳的比对手高0.3米，你会和对手在空中有对抗，如果这时他刚起跳被你压在身下，你肯定扣得更有成就感。

卡特：谁的弹跳力更好谁就赢得了对抗。

威尔金斯：你还要保持平衡。我有次不小心跳了0.6米高。那是对阵雄鹿的比赛，我先是假装往底线跑去，然后又跑回来跳了起来，这时鲍勃·雷尼尔过来防我了。我隔扣了他，我当时还没觉得这是隔扣，看了录像才知道，从这以后的九年，鲍勃没和我说过话。

卡特：莫宁对我也一样。

威尔金斯：他说，“我才有点喜欢你，我就又不想和你说话了。”我问，“为什么啊？”他说，“当我回家的时候，我女儿就会说，“你怎么能让这么一个瘦小的人隔扣你？”

卡特：从那个扣篮后，莫宁有五年没理过我。他五年没有和我说过话，唯一一次交流是在奥兰多全明星周末的晚宴上，那是在我家，我们在门口面对面，我们就说过那一次话。

威尔金斯：知道吗，被隔扣对大个子来说是—种耻辱，我要是莫宁我也会生气的。（笑）

你有个非常精彩的隔扣拉里·伯德的球……他试图封盖你。然后你直接将他撞翻到篮球架边上了。

威尔金斯：他尝试过了，他以为能把我盖下来的。在此之前他说了些话激怒我，所以我得让他知道，“可以，今晚你就好好看看我的表演吧。”而且我得告诉你，我生涯最佳扣篮中有好几个都是迎着大个子，在身体对抗上他们没能击败我，而我就是冲着他们去的，防守人很难在跳起来后直接封盖对手的投篮，你跳不到那么高。当你迎着大个子去，又成功起跳后，你的自信心一定会爆棚，另外，这还能活跃全场观众的气氛，能让球迷活跃起来，让你的队友也活跃起来。

卡特：我隔扣莫宁时就是这么想的，我有扣篮的势头，然后他还在篮筐下靠近底线的地方等着，所以我就想，“如果我跳的比你早，你就有好戏看了。”所以当他跳起来的时候，我和他对抗，但我跳的比他高，然后接下来的事就发生了（笑）。

你知道乔丹和穆托姆博那件事吧。穆托姆博说。“你永远没法在我头上扣篮。”然后在下次比赛的时候。乔丹就扣了他一个，还摇起了手指……

卡特：我从没在奥尼尔头上扣过，我试过，但失败了。

威尔金斯：我有过一次，但那次太快了，他没反应过来。

卡特：只有那样才行啊。

威尔金斯：这不像你要飞过他，你做不到的，你只有做些奥尼尔想不到的动作，才能在他头上扣篮，我就是这么做的。事实上，那还是他的新秀年，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有一个人我从没在他头上扣过，就是阿尔蒂·吉尔摩。

有没有哪场比赛或哪个扣篮，让你的某一个对手都不想继续比赛了？

威尔金斯：当你能把一个大个子扣倒，然后还能造犯规打成“2+1”，这在很大程度上会改变比赛走势。

卡特：我记得有次在多伦多对阵休斯敦的比赛中，我想在奥拉朱旺头顶通过制胜扣篮帮助球队获胜。当时大家都在观察场上的形势，我们都在底线，我了解奥拉朱旺，他对时机的掌握无与伦比。

威尔金斯：他还是伟大的封盖者。

卡特：就像你说的，我得靠速度去扣篮，我得比他先到那个位置。我只运一两次球就扣篮了。你问我哪一个扣篮有着最棒的感受，我得说是在奥拉朱旺头上扣的那个。当然，这是为了赢得比赛。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一直在告诉自己，“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不是普通人，隔扣他意味着真正地证明了自己。

威尔金斯：所以，我们证明了联盟不是那些大个子说了算的。

在整个NBA历史中，你们最喜欢的扣篮球员是谁？

威尔金斯：对我来说，是J博士，因为他是开创者。我买的第一张海报就是J博士的，事实上，现在我还放在画框里，我把它送给了我儿子。所有人都想像J博士那样打球，在篮筐上飞舞。他是我的偶像，以前是，直到现在依旧是。

卡特：是的，我也认为是J博士。

威尔金斯：我一直认为他就是最棒的，因为他就像我们的祖父，我们只是把它提升到了另一个层次。

卡特：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在进行比较时，其实不是真的在比较，而是在向我们的前辈致敬。你会看到像威尔金斯那样的扣篮，或是乔丹那样的，更重要的是这些扣篮包含着我们的尊敬，我们会尽自己所能发挥出来。所以，你们看到的就像是J博士一直在做的事一样，你也会想将它提升到另一个层次。

现在这个年纪不参加是可以理解的。但为什么2000年之后，当你为大家呈现出那场所有人都铭记的盛宴之后，就不再参加扣篮大赛了？

卡特：我知道自己再上也能行，但如果我去参加扣篮大赛，我就一定要去和最有实力的人竞争，我想要成为最好的。不然，我就没必要去这么做，这就是常人衡量伟大的标杆。

威尔金斯：就是这样的。因为当你赢了后，有人会说，“你看这个人没参加，那个人也没参加。”这就是为什么我参加了五届扣篮大赛，我要击败所有劲敌来证明自己，这几届比赛的参赛者中不乏老南斯，德雷克斯勒，乔丹这样的名字。

卡特：我也想要那样的对手，这样我才能知道自己的水平，我不想让扣篮大赛被别人指指点点，就好像在说，“如果另一个人参加，冠军可能就是他的了。”

1988年扣篮大赛过去也已经31年了，我确定你一直会被问到关于那年扣篮大赛的事。你会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么？你还记得那届比赛吗？

威尔金斯：以前我和乔丹开玩笑，说我们那届扣篮大赛，人们好像在说，“你不生气吗？”我真的没有生气，因为那真的是场无与伦比的对决。你知道吗，乔丹对我说，“如果我是裁判，我可能不会让你得冠軍。”那场比赛太精彩了谁赢谁输无所谓，他也已经拿过扣篮大赛冠军，我赢得了我们彼此对抗的那次冠军，其实对我们来说，这只是一场娱乐赛。

卡特：我把每届扣篮大赛都录下来了，我不仅仅是为了欣赏，更是为了学习。对我来说，我在琢磨为什么他们这么扣，他们这么扣篮是为了表达什么，虽然那时候我还小，根本看不懂，但等我慢慢长大后，我开始看得懂了，我去学习这些比赛，理解这些比赛，这是我为什么看J博士扣篮大赛的原因。就像他为什么要从罚球线起跳，好像在告诉人们，我比任何人都跳得远，我的滞空能力更强，姿势更优美。为什么威尔金斯能做到双手大风车扣篮？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个？他靠着爆发力做到了这个我会边看边想这些。这就像是我参加扣篮大赛的情形，史蒂夫（弗朗西斯）和特雷西（麦格雷迪）是我的对手，但他们好像并不能挑战我，我想成为最棒的那个，我希望有人能帮我更上一层楼。所以，我知道，我只能……在脑海中想象着我该怎么扣篮，我会否定自己的某些选择，对自己说，这不行，那个太简单了。我也想和前辈一样扮演开创者的角色，这是我长久以来学习别人扣篮，观看别人扣篮的原因，这是我的机会，我能够向全世界展示我自己，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我也想和前辈一样扮演开创者的角色，这是我长久以来学习别人扣篮，观看别人扣篮的原因，这是我的机会，我能够向全世界展示我自己，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文斯·卡特

威尔金斯：他扣篮的那些动作，不是平常多练就能成功的，那是那一瞬间的状态火热才导致的水到渠成。我记得有一次扣篮，我把球往篮板那一扔，然后我就跳起把它扣进了在此之前我从没这么试过，但我坚信自己能做得到，我当时可是在和最厉害的人竞争，乔丹肯定也会带着杀手锏来。

你们俩都是25000分俱乐部的成员了，威尔金斯，你已经是名人堂的成员了，你曾经担心你被世人贴上标签，说你只会扣篮吗？

威尔金斯：每一位伟大的运动员都有自己的标签，我不是非常在乎这些，你总会以某一个标签被人们铭记。当你看到我们的集锦时，看到的是什么？那就是扣篮，你没看到其他东西。我也一直告诉人们，得到25000分真的很难。

卡特：你仔细想想，其实就是这么回事，你靠扣篮让人们认识你，你就有可能以这一种身份被人们所铭记。要想作为超级巨星被人铭记，这可是在NBA，有那么多超级巨星，虽然我一直都渴望达到这样的级别，但这不是靠别人施舍的，你得靠自己才能达到那一高度。一旦你成功了无论谁都无法将这一荣誉从你身上夺走，其实我并不在乎是否能拿总冠军。

威尔金斯：当人们谈到总冠军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们，我得总冠军，靠的是和世界上最优秀的球员对抗获得的，有多少人能有机会这么说，“我打篮球这么久了全都是因为我对它的爱。”对我来说，总冠军就是多了个戒指，而很多人意识不到，因为他们会觉得每年只有一个队能夺冠，你得有点运气，你得足够幸运才能夺冠，多种因素缺一不可。但没有总冠军戒指的加成，不会使你伟大的球员生涯而貶值，一定不会。

你们曾经有过扣碎篮板的经历吗？

威尔金斯：我有过一次，它完全碎了，碎的跟蜘蛛网一样。

卡特：我有一次在训练时做到过，我们当时在3对3，之后那里还要进行女子比赛。我扣篮的时候整个篮筐都往下掉，只靠着一个螺丝挂着，他们当时要我进行赔偿，我那时还是高中生，哪来的钱赔。于是我说，“我是不会赔的。”真倒霉。不过到现在我还保存着那个篮筐。

威尔金斯：那时候的篮筐不像现在这样是和篮板分离的，所以，如果你用力用到了点，篮板就可能会碎。

你们还记得你们第一次在某人头上扣篮吗？

威尔金斯：我第一次隔扣别人的时候13岁，那时候在巴尔的摩，那有个联赛叫BNBL，巴尔的摩职业联赛。那是在一场夏季联赛，我打得生龙活虎，我在对手头上扣了一个但是没把他扣倒。等回到半场的时候，裁判说，“你被犯规了。”我不知道我被犯规了然后他说，“回来罚球。”人们都在欢呼，我隔扣了那个人，而且还打成了2+1，这就是我第一次在别人头上扣篮。

卡特：（摇摇头）我记不得了我很确定是在高中，我不确定是在谁头上了。

你们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卡特：在北卡与杜克的第一场比赛中我错失的那一球。埃德·科塔把球传给我，我准备将球扣进去，但我用的力气太大了结果扣飞了但我们还有球权，而且进了个三分，但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我还在懊悔扣飞的那球。直到今天，这件事依然困扰着我，我真想重新回到那天。

威尔金斯：一次全明星赛上，那个时候，全明星赛一般都是在下午一点半开始，所以前一天晚上你可以很悠闲。当时是在下快攻，我铆足了劲，心里想着一系列花哨的动作，但当我接近篮筐时，发现自己居然跳的那么低，然后我吊在篮筐上仰面掉了下来。我听到评论员在说，“威尔金斯准备来一记……”然后我没扣成功。这个新闻你现在还会经常看到，这是我最糟糕的时刻，有那么多人看着，那么多名人，结果我竟然仰面朝天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