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马其顿更名后的首次总统选举，意义深远

徐刚?陈巧

5月5日，在北马其顿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中，由执政联盟马其顿社会民主联盟和阿尔巴尼亚族民主融合联盟共同推举的候选人斯特沃·彭达罗夫斯基战胜最大反对党马其顿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候选人戈尔达娜·斯利娅诺夫斯卡-达夫科娃，当选为北马其顿总统。这是马其顿共和国于今年2月更名为北马其顿共和国后的首次总统选举，且在5月下旬欧洲议会选举以及欧盟或于6月开启同北马其顿入盟谈判前进行，距離下一届议会选举也只有一年半时间，其重要意义不言而喻。

两大政党（联盟）博弈的延续

在推动北马其顿加入欧盟和北约的目标上，进入第二轮投票的两位候选人并无二致，支持他们的政党或政党联盟也无根本差异。但是，这些政党或政党联盟对于国家内部改革与治理，特别是对于新近生效的《普雷斯帕协议》及由此带来的国名更改则有不同的看法和主张。彭达罗夫斯基不仅是《普雷斯帕协议》的坚定支持者，而且积极推动国名争端的解决。斯利娅诺夫斯卡-达夫科娃在竞选中表示，如果当选，她将尊重宪法规定的新国名，但是个人不会使用该国名，并将尽力证明《普雷斯帕协议》存在很多严重的法律问题。

在现执政联盟看来，推动《普雷斯帕协议》的签署与生效使得北马其顿在加盟入约上能够得到希腊的支持。虽然国名发生了变更，但“马其顿语”和“马其顿人”的说法依然得到保留，国家利益并没有遭到损害。然而，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则表示，更改国名是对国家的背叛，《普雷斯帕协议》是一个“投降协议”。因此，自2018年6月签署后，《普雷斯帕协议》的生效在北马其顿内部遭到了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的抵制和阻挠，代表该党利益的总统伊万诺夫则拒绝签署。尽管历经艰难，《普雷斯帕协议》仍于今年1月相继在北马其顿和希腊议会获得通过并正式生效。北马其顿的获益立竿见影。2月6日北马其顿与北约29个成员国签署加入北约议定书，成为第30个成员国只是时间（一年半左右）问题。北马其顿总理、现执政联盟领导人扎埃夫由此获得国际社会的广泛赞誉与好评。

反观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过去几年深陷政治丑闻的泥潭之中。2015年2月，在野的社会民主联盟公布了一批秘密录制的磁带，内容涉及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领导的政府对包括多位部长和政治家、商人、记者以及学者在内的约2万人进行非法监视的行径，以及涉嫌操控2013年地方选举和2014年总统选举，甚至还包括掩藏警察谋杀一名年轻男子的案件。这些丑闻引发了多次民众抗议活动，时任总理尼古拉·格鲁埃夫斯基也于2016年1月辞职。然而，2016年4月，伊万诺夫总统以国家利益和终止政治危机为由宣布停止对包括格鲁埃夫斯基在内的56名官员的调查，引发民众的强烈不满。这些事件使得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在民众中的信誉度大打折扣，而这些负面因素不可避免对斯利娅诺夫斯卡-达夫科娃的竞选产生消极影响。

除了彭达罗夫斯基和斯利娅诺夫斯卡-达夫科娃外，本届选举还有阿尔巴尼亚族人联盟和“贝萨”运动推举的布莱里姆·雷卡参加。在4月21日进行的第一轮投票中，三名候选人的得票率均未超过50%。但是，前两名之间的得票率差距竟然不到1%。这么看，彭达罗夫斯基对于斯利娅诺夫斯卡-达夫科娃并没有绝对的优势，这使得第二轮较量充满悬念。换言之，倘若按照首轮选举情况看，两位候选人所在政党（联盟）吸引的票源并不能成为左右结局的力量。

事实上，彭达罗夫斯基获胜至少还有其他两个方面的有利因素。首先，彭达罗夫斯基得到了少数民族党派的支持。有分析指出，在第一轮选举中获得第三名的雷卡的支持者主要来自阿尔巴尼亚族人联盟和“贝萨”运动，这些支持者在第二轮投票中很有可能转而支持声称代表全民的彭达罗夫斯基。其次，彭达罗夫斯基的政治资源和经历颇为丰富。彭达罗夫斯基曾于2014年参加总统竞选，虽然最后败于伊万诺夫，但为其积累了宝贵的政治经验。特别是，相比教授出身的斯利娅诺夫斯卡-达夫科娃而言，彭达罗夫斯基20余年（还长期担任北马其顿加入北约事务的国家协调员）的从政经历为其赢得了丰富的政治资本和选票基础。

2019年5月5日，彭达罗夫斯基（右）赢得北马其顿总统选举。

内政外交仍将面临诸多挑战

从结果来看，现执政联盟无疑是本届总统选举的赢家，由其推举的候选人获胜既是对其治国理政的一种肯定，某种程度上更是对扎埃夫总理在推动北马其顿融入欧洲一体化进程方面所作努力的“回报”。尽管如此，此次选举折射出的问题以及北马其顿在内部改革上的不足仍将是国家发展面临的艰巨挑战。

本届选举是该国1991年宣布独立以来举行的第六次总统选举，也是国名更改两个月后举行的首次总统选举。然而，第一轮的投票率仅为41.67%，是历次总统选举中投票率最低的一次，也仅仅略高于进入第二轮投票的门槛（首轮投票需超过40%）。第二轮选举虽然经受住了最低投票标准的考验，投票率为46.7%，但也是历次第二轮投票中倒数第二低的（仅高于2009年的42.63%）。有分析指出，低投票率一方面可能是由于部分民众对更改国名不满，另一方面或是由于民众对政府的政治经济改革尚未见到明显成效而感到失望。此外，政府吸引外资缺乏进展、失业率居高不下等也是选民释放不满情绪的原因。

对于处于加入北约和欧盟关键时期的北马其顿来说，彭达罗夫斯基的当选在维持国内政治稳定和政策协调方面具有重要意义。很大程度上说，过去一段时期总理与总统之间的角力现象或将不复存在。虽然按照北马其顿宪法，总统的实际权力并不大，但有权否决议会通过的法律，并拒绝执行法律与条约的签署权。在《普雷斯帕协议》生效的过程中，伊万诺夫总统时常利用其权力加以阻碍，拒绝签署该协议。彭达罗夫斯基的竞选口号是“共同前进”，主张携手合作、加快入约入盟进程。选举结果一公布，扎埃夫总理便表示：“从今天起，没有人能够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我们已经做好加入北约和欧盟的准备。”因此，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政府与总统之间不再存在较为明显的政治分歧，可以互相合作，通过改革新政，共同推进国家各项事业发展。

不可否认，国名争端的解决在推动北马其顿国家构建上迈出了重要一步。然而，除了消除更名带来的阵痛外，在入盟入约的征途上北马其顿仍有诸多需要解决的难题，如国内阿尔巴尼亚族和阿尔巴尼亚语的地位问题、与周边国家边界划定及其他历史遗留问题。同时，在社会经济领域，北马其顿仍然面临高失业率、经济发展速度缓慢、贪污腐败以及人才外流等一系列问题。所有这些对于政党（联盟）之间、总统与总理之间的关系来说都将是重要的考验。

在本次选举的第二轮投票中，彭达罗夫斯基的得票率也仅仅略高于斯利娅诺夫斯卡-达夫科娃。后者在选举结束后更是自信地表示自己并不失落，而是从中看到了下一届议会选举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获胜上台的希望。目前，北马其顿执政联盟竭力争取在今年6月正式开启入盟谈判进而实现融入欧洲一体化的突破，其结果将对北马其顿政坛产生重要影响。进一步看，新总统与总理的磨合状态以及彼此对于改革的承诺将在未来的政治生活特别是将于2020年底举行的议会选举中得到检验。

（徐刚为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副研究员;陈巧为北京外国语大学欧洲语言文化学院助教。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欧洲‘难民危机与民粹主义问题研究”<项目编号：16CMZ027>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