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洛秘境中的清溪古道
2019-06-19刘建春
刘建春
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令人向往的地方,更有让人梦绕魂牵的神秘境地——百慕大三角、埃及金字塔、诺亚方舟、撒哈拉大沙漠、珠穆朗玛峰……仅中国而言,就有被誉为“最后的原始部落”——云南边陲的沧源佤族自治县的翁丁佤族村寨、南新疆塔里木盆地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传说野人出没的湖北省神农架、幽藏于无数雪峰和碧绿群山之中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具有世界高峰丛深洼地典型地貌形态组合的广西凤山天坑……
但是我们很难走遍每一个地方。许许多多多的神秘之境,我们只能在梦中与之相会。就连近在咫尺的大凉山甘洛,我们也是在今年6月才得以一睹芳彩。
有人说,大凉山是中国最后的秘境。大凉山,这个被称为一方彝族文化的华野天地,群峰横亘,峡谷深切,万岭拔地,干仞插天……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南方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灵关道”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北达巴蜀、中原,南通边陲、外邦。这种奇险的山路,怎不使古人嗟哦、喟叹!
而甘洛则是秘境中的秘境,本色天成,遗世独立。其山峦起伏,高差悬殊,谷壁陡峭,河床狭窄。满目皆是高山、峡谷、河流、瀑布,其情其景,蔚为壮观,美不胜收。因时间关系,我们无暇走进被彝人称之为朝觐的神山吉日波、旷世鬼魅的德布洛莫、绿色瑰宝的马鞍山和雄比三峡、险胜剑门的大渡河大峡谷……
但我们走进了具有两千多年历史的清溪古道,一条南方丝绸之路上自然风光最壮观、文化最为神秘的绝佳旅游线路,那是一道绮丽而壮观的风景。
踏上被绿草半遮半掩的青石板路,我们走在了当年马帮运茶叶的清溪古道上。这是一首雄浑苍老的歌谣,流淌着沉甸甸的千百年的悲壮旋律,诠释着曾经的沧海桑田。看那路边田野里,一大片淡黄色的鸢尾花开得如火如茶,似乎像彝人高擎的一杯杯米酒,迎接着远方的来客。宽大的青石板路蜿蜒在两山的夹沟里,又像一只柔情似水的手臂,紧紧拽着远古的辉煌和无奈,把千年的梦想一次次伸向青翠无边的遥远天际。
流年己逝,而时光依旧。古道香径,却物是人非。
清溪古道有着古老的历史。据史籍载,早在战国时期,清溪古道所行路线就成为“西南民族走廊”的重要一段。公元前383年秦献公时羌人南迁至蜀后,逐年向南迁移形成最初的通道,路经今汉源、甘洛、越西、喜德、冕宁、西昌等地。隋大历年间史万岁南征,首次对该道进行维修和开发;唐贞元十一年(799年)川西节度使韦皋为和吐蕃通好南诏设“清溪关”。 清溪古道是国内仅存的年代最久远、保存最完整、路程最长、马蹄印最深的古代青石板路。地处甘洛坪坝乡境内,南北长5公里,是成都平原的“南城门”,古来即有“清溪、邛崃二关破,则成都破矣”一说。“广不盈丈,两岸壁立千仞,峡内溪流淙淙”,是唐设关御敌之要津,古来兵家必争之地。
“破寺撑危峡,僧归磬一鸣。涧水时滚雪,人语不闻声。古佛黯然坐,群山相向迎。下轿思小憩,微雨促登程”。清代诗人钟骏声这首《飞来寺》所描述的“危峡”,就是灵关古道上著名的清溪峡。
峡内草木丰茂、流水淙淙。两岸高峰耸立,苍翠森秀。沿途的古庙宇遗址、古兵站遗址、石桥、马道、天星眼、飞观音、断头崖……奇观异景,古韵悠悠,显示出自然和历史交相辉映的独特神韵。
清溪古道,是一条横穿古今的沸腾血脉,流淌着一首首滚热的唐诗宋词。那一个个深深的马蹄印,承载着厚重的历史回音,似乎是在向我们讲述那地老天荒的久远故事。 千年的古道,千年的足迹,千年的风雨,千年的沧桑……拂去历史的尘埃,穿过时光隧道,在若隐若现的晨光夕照里,一种远古的尊贵和久远的文明扑面而来……
嶙峋的马背,驮着盐、茶叶、香料和蜀布……黝黑的赶马人,一袭汗褂,一壶浊酒,扬鞭奋蹄,翻山越岭,日夜兼程,追星赶月,一边驮着江山社稷,一边驮着家园梦想。潇潇风尘中,一曲曲驿站的歌谣“要吃饭河南站,要吃酒海棠有,要吃鸡到正西……”,在天地之间悠悠回响,与清冽的山泉声遥遥呼应,不经意间,便催开了满山遍野的鸢尾花。
秦国的蜀郡太守张若在成都“修整里阓,市张列肆,与咸阳同制”后,巡查清溪古道;汉武帝拜司马相如为中郎将,命他持节出使西南夷,他日夜兼程,颠簸在清溪古道上;秉笔直书“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史记》的司马迁,年轻时任郎中也出使西南夷,蜀郡太守出城门皆喜相迎;大唐兵马风尘仆仆,千里而来,在这里布兵排阵,设关御敌;宋太祖赵匡胤吸取唐朝征讨南诏的教训,用玉斧在地图上沿大渡河划了一条线,说, “此外非吾所也” ,遂以大渡河为界;统帅大军南征的忽必烈, “出肖关,驻六盘,八月绝挑,胸吐着”,从甘肃临洮入四川,经松潘王雅安地区后,分三路入滇;威尼斯商人马可波罗,从大都出发,经由河北到山西,自山西过黄河进入关中,然后从关中逾越秦岭到四川成都,辗转从古道到达云南;明代著名文學家杨升庵被贬后,曾多次往返川滇古道,感慨:“岂意飘零瘴海头,嘉陵回首转悠悠;江声月色那堪说,肠断金沙万里楼。”以今昔行旅思情相对,衬出离愁的痛苦;太平天国杰出的军事将领石达开,率大军途经甘洛期间,曾在月色下围着篝火,手扶吸管,低头畅饮当地名酒杆杆酒。喝到兴头时,石达开即兴赋诗一首:“千粒珍珠一瓮收,天子到了也低头;五岳捧住擎天柱,吸尽黄河水倒流”……最为精彩的一笔是当年红军将领左权、刘亚楼、张爱萍曾于1935年5月23日至27日率部队在海棠石镇城门洞、蓼坪老街、坪坝乡一带,一边同敌人战斗,一边向彝族群众宣传红军政策。“索玛花一朵朵,红军从咱家乡过”。红军在甘洛的3天中,以佯渡之态势两次往返清溪古道,奔袭大树堡,转移了敌军对安顺场方向的注意,成功的掩护了红军主力渡过大渡河。 当地人为了纪念红军,在蓼坪村左权、刘亚楼、张爱萍曾经搭帐篷住过的一株丁茉树下,给丁茉树取名为“红军树”,并且一直保存至今。
2005年,为纪念红军长征70周年,张爱萍将军女儿张小艾与以色列军人伍大卫携手重走长征路,当走到清溪古道时,伍大卫深情地说“这是他一生中走过的一段最美丽的路”,并且感慨的说道,“重走长征路是如此地奇妙而难以忘怀”。张小艾也满怀深情的留下了自己的墨宝: “丝绸古道,长征新曲”。
清溪古道,是如此奇妙的将两千多年来的历史人物和故事交织在一起,尤其是在大渡河畔演绎的石达开的惨烈失败与红军走向胜利的迥然不同的两种命运,使之成为经典,传之永恒。
眼前,浩瀚的天空一片澄明,蓝得没有一丝微云。而脚下那一湾长长的青石板路,仿佛传来了悠悠的铃声和哒哒的马蹄声,走远了,走得很远、很远……那些与铃声和马蹄声一起走远的一代代英雄豪杰早己消逝在群山丛林中。但他们的精魂却深深融入到莽莽苍山、浩浩田野里,化作一道道靓丽的彩虹,朗照着这条古道,成为甘洛历史文明这部厚重书籍中最为华彩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