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常挂嘴边一句话：“养你有什么用！”

安予

我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养你有什么用？”

读小学时，考不好了，我爸说：“养你有什么用？考试都考不好。”

上大学了，离开家了，我爸说：“养你有什么用？离家那么远！”

工作了，我爸说：“养你有什么用？挣钱就知道自己花！”

以上是一位30岁的读者给我们的来信，她说她想用自己的故事为还在原生家庭中痛苦挣扎的女儿们发声，发出心中的呐喊：爸爸妈妈，你们能不能看见女儿的眼泪！

1

2018年中秋节，我、老公和儿子回父母家过节。

前几天都其乐融融的，就在我悬在半空的心快落下的时候，我爸突然说：“养你有什么用？早知道还不如把秀秀养大。说不定现在还管点用！”

秀秀是我表姐，她小时候我舅舅离婚了，差一点被送到我家。我愣在沙发上，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也不知道我爸为什么突然又提到了这个！

我认真地来回想，并没有哪里做得不好，只觉得心被那个从小到大压着我的巨大冰块狠狠砸了下去。我强忍着心里随时都要喷涌而出的委屈，抱着儿子到外面去晒太阳。我对儿子说：“儿子，我养你绝不是为了你有什么用！养你是因为妈妈需要一个孩子，有你，妈妈的生命就是完整的，而不是为了妈妈老了，等你给我养老。儿子，你记住，妈妈养你不是为了你有用。”两岁大的儿子似懂非懂，乖乖地趴在我的肩膀，搂着我的脖子。我抱着儿子，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我父亲也会逗我玩，把我抛向天空，会用胳膊吊着我荡秋千，也会特意带回我喜欢吃的糖葫芦……可为什么长大以后，父亲对我的感情就只剩下我有没有用了？

2

我和老公结婚后第一年，回了老公家过年。当时是商量好的，本来打算将双方老人都接到我们工作的地方一起过年，但我父母不同意。

我妈说：“你们就去他们家吧，过年得回老家，你爸也同意了。”在他们表态之后，我们才回了我老公的老家。

大年三十当晚视频的时候什么都好，结果大年初一我给我妈打电话，我妈说：“你爸说了，到底是闺女，养了也没什么用！过年都到别人家去。”

大年初一，我一口气哽在脖子里，凉意将呼吸慢慢肢解。我看着窗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我用力地咽下那口气，说：“明年就回我们家过年。”当时，我真的想对着电话大吼一声：“不是你们同意的吗？”但理智告诉我要忍耐。

我爸可能也是因为太想我了，不适应我不在家的春节，所以他才说了那样的话。可是他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是混着空气的刺，生生戳着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不能回家过年，我本来就很难过，但是更难过的是被自己父亲冷漠地指责。

后来，一年又快要过去了，到了元旦。在我的观念里，元旦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不需要专门庆祝，并且我平时工作很忙，一天都要工作十几个小时，好不容易放假能睡个好觉，打算睡到日上三竿，结果元旦那天早晨不到8点钟，我爸给我打电话。

他在电话中问：“今天打算带你弟弟去哪过元旦？”（我弟弟在我工作的城市读大学）

我一脸蒙，脑袋也没有清醒过来，说：“不去哪，元旦有什么好过的。”

我爸说“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了。

过年了，回的我老家。到家第一件事，我爸就问我：“元旦你为什么不带你弟弟出去吃饭，养你有什么用？都不知道照顾弟弟。”我手里拎着给他们买的吃的喝的穿的，这会儿“哗啦”一下掉到地上，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我觉得元旦不用过。”

“元旦不用过，你就不知道带你弟弟改善改善伙食，你这个姐姐怎么当的？养你有什么用？”

我把我的行李箱拿回房间，坐在床上，脑袋像是灌了浆糊，拼命想：“我到底有什么用？”

读大学时，我做暑假工，天天晒着大太阳好不容易挣了人生第一份工资1500块钱，全给他们买了礼物。

工作时，我第一个月工资不到3000元，还不够自己吃住，连去北京面试借同学的钱都是工作的第二个月还的，但父亲问我拿第一个月工资为什么不知道给家里买东西，养我有什么用？

后来，我每个月能有几百块结余，我就给我妈买化妆品，买衣服。

到年底时，父亲问我：“别人工作了都往家拿万儿八千的，你怎么没有，养你有什么用？”

父亲问得我无言以对，因为他不知道我刚上班，因为资历不够项目被别人抢走了，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每个月只能拿少得可怜的工资，能养活自己就很不容易了。但是他从来没有问过，他总是说，“养你有什么用”！

3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想，抹抹臉，出去带孩子玩，老公用力地抱了我一下，让我因为郁闷而呼吸不畅的口鼻有了一点活动余地。

接下来，在家的几天，我几乎每天都会遇到这个问题：“你这个姐姐怎么当的，一点都不会照顾弟弟，养你有什么用！”

正月初五，刚吃完早饭，我带着孩子在沙发边玩，我爸突然又进来，再次重复那个问题。

我什么都没说，看了一眼老公，平静地说：“走。”

然后，我就去收拾东西，把所有东西都拎上车。我妈一个劲地问怎么了，我什么都不想说，怕忍不住。

我爸到村口的小卖部打牌去了，路过那的时候，我老公下车告诉他，我们走了。我爸动都没动。

我把车窗摇起来，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我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该有什么用！我手里凡是有结余一定是给家里买东西，哪怕是结婚了！幸亏理解我的老公丝毫没有在乎我往娘家多花钱。

为了照顾我父母的感受，老公愿意陪我回娘家过年，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快要过年时，我给我妈打电话，我说你把卡号给我，我提前给你打点钱买年货。我妈说不用，拼命说不用，反复强调不用。我就相信了。

然而，我妈后来又告诉我说，“你看你有什么用，过年都不知道给家里钱。”

我说：“我要给你打钱你不要。”

“你能打多少钱，不过几百块钱，还不够丢人！”

我已经不再是哽不过气来，而是整个人被扎了一个大洞，有什么东西在汩汩不停地往外冒，但是我在电话这头笑着说：“没有，打算给你3000块钱，可能不多，但是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我笑着，一边用手堵着后背，害怕那股凉意冲破后背，将我的坚强统统拖走。

结果，我妈说：“那你不早说，你早说给几千块钱，我就要了，你爸也就不会说你没用了。”

“好，我知道了，下次我提前说。”我捂着电话，仿佛捂着自己最后的热度，面带微笑，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该有什么表情。

4

我一定不会要求我的孩子有用，我也不会生二胎，去给我的孩子带来任何的压力，我希望我的孩子只为自己活着，不承担任何多余的责任和重担。

我不需要他给我养老，只需要他陪伴我这一程，参与我当妈妈的这段旅程，然后渐行渐远，他有他的人生，我有我的黄昏。

我抱着小小的儿子，谢谢他陪伴我，谢谢他在我觉得无助的时候，能用小小的身体温暖我。

当我平静地写下这一段文字的时候，我也要感谢我的父母，感谢他们教会我该如何爱我的孩子。

虽然压在我心头的郁闷并没有消失，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怪我的父母，在他们的观念里，老大就是要承担家庭责任，就是要多付出，就是要照顾弟弟！如果不是他们对我严格要求，一直要求我有用，我可能不会从小山村里走出来，但是我真的希望我的父母也看看我的生活，问问我累不累。

我只希望他们问一句“你累不累”或者“你能不能做到”，而不是那简单的一句：“你有什么用！”

编辑/李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