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惊骨
2019-06-18白五儿
白五儿
取骨绝活
古时候，大凉山下有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一位赫赫有名的葛爷，五十来岁，他有一手取猪惊骨的绝活，每天来找他取猪惊骨的人络绎不绝。
说起这猪惊骨，其实就是猪耳内的听骨，但并不是所有的听骨都能称为猪惊骨，只有那些正面形似龙头、背面酷似鬼面的，才是真正的猪惊骨，当地老百姓常用来辟邪压惊。
这天，葛爷打着赤膊，正在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边忙还边给来凑热闹的几个小娃娃讲故事：“别看咱们杀猪取骨，但是你们千万不要轻视猪，要时刻保持着敬畏心。你们不知道，过去还有传说猪与龙有关系呢。你们看，猪惊骨上不是都有一面是龙头的形状？带我入行的师父说，他还在大凉山听过隐隐的龙吟呢……”
正说得热闹，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请问是葛爷家吗？”
葛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讲究、目露精光的男子站在院外，身后还带了几名随从。葛爷忙回道：“我就是，您是……”
男子拱拱手说：“在下姓李，久仰葛爷取骨绝活，今日想请您帮忙杀猪取骨。”说着，他从身后牵出几头猪来。
葛爷擦擦手，上前看了看，指着其中两头猪说：“李老爷，您带的猪，只有这两头能开出猪惊骨来，剩下的都没有。”
李老爷满意地说：“葛爷果然名不虚传，有没有猪惊骨，一望便知。”
葛爷微微一笑，谦虚道：“时间长了，自然能分辨出来了，但是哪头的成色更好一些，必须取出来才知道。”说完，葛爷拿起一把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猪的心脏部位。待猪断了气，葛爷便换了一把细长的弯刀，对准耳下，一刺一翻，便见一块很小的骨头被挑了出来。随后他又如法炮制，将剩下的三块猪惊骨取出。
接着，葛爷支起一口锅，放入一袋白色粉末，再将猪惊骨放入锅中，加上清水。不一会儿，锅中的水竟无火自沸起来，冒出阵阵白烟。再过一会儿，捞出来的猪惊骨便没有了血腥气，颜色也变白了。再用青石小心打磨，去掉尖锐的棱角，这就算大功告成了。
李老爷接过两对猪惊骨，惊叹道：“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真是大开眼界。”身后的随从递给葛爷一个满满当当的钱袋。
葛爷皱眉道：“这也太多了……”
李老爷笑了笑说：“无妨，葛爷且收下，说不定以后还要麻烦您呢。”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葛爷怎么也没想到，只过了几日，对方竟又兴师动众地找上门来。
麻烦上门
这天下午，葛爷正准备收工，就听村外传来一阵喧哗，还有猪叫的声音。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报信：“葛爷您快去看看吧，外面来了好多当兵的，把整个村子都围上了！”
葛爷一听，立刻赶去村口，只见前几日那位李老爷，换了一身戎装，带着几百个士兵正等在那里，旁边是一大群猪，粗略估计，至少上百头。
葛爷问道：“李老爷……哦，不，是李将军，您这是……”
李将军笑笑说：“前几日我就说了，还得麻烦您呢。”说着，他指了指猪群：“我想要一对猪惊骨，这里有一百多头猪，不知需要多长时间取完骨？”
葛爷以为自己听错了：“啥？都……都杀了？”
见对方点头，葛爷皱眉道：“您只需一对猪惊骨，为何要杀这么多头猪？”
“借一步说话。”李将军伸手示意。两人走到一边，李将军小声问道：“葛爷开了这么多猪惊骨，不知是否开出过四面龙头的？”
葛爷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四面的都没见过，更别提四面龙头的了，两面鬼面一面龙头的倒是见过一次。”
李将军得意地说：“这次，葛爷恐怕就有机会看到了。我出银子，您出活，就算把天下的猪都買来杀了，也一定要开出四面龙头的猪惊骨，以保佑我出征打仗得胜而归。”
葛爷吓了一跳：“杀戮过重，会遭天谴的啊！干不得干不得……”
李将军冷笑道：“你以为我今天带这么多人是为了赶猪吗？实话告诉你，你们村已经被包围了，一日开不出我要的猪惊骨，我就杀一人。猪惊骨见过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惊骨呢？”
葛爷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知道，这位李将军不是在开玩笑。良久，葛爷才开口道：“我知道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开始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外面就传来了吵闹声，葛爷到昨夜关着一百多头猪的猪圈一看，顿时瞠目结舌。只见圈中空空如也，临山的一面，墙根处摞着两头体态健硕的公猪，已经断了气。
李将军怒气冲冲地问葛爷：“这是怎么回事？”
葛爷进去检查了一番，叹了口气说：“这些猪怕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昨夜由这两头猪当台阶，让其余的猪踩着它们的身体离开。这两头由于体力消耗过大，累死了。”
李将军气急败坏地抽剑斩了两个监守不严的士兵，随后又看着葛爷，阴阳怪气地说：“这群猪如此有灵性，说不定能开出我要的猪惊骨呢？不能这么放走！看来它们是进了山，这山上的地形还有谁比葛爷更清楚呢？那就有劳葛爷上山一趟，要么带着我要的猪惊骨回来，要么把猪一头不少地赶回来。我和众位村民，一起在这儿等着葛爷……”
葛爷顿时冷汗直冒，这李将军真是只老狐狸，他不让士兵上山找，是怕葛爷带村民逃走，现在扣着村民当人质，就是吃准了自己一定会回来。
葛爷无奈地长叹一声，说：“知道了，我这就出发。”
真假龙吟
上山谈何容易，大凉山道路崎岖，葛爷这一去，就是三天三夜。终于，第四天破晓的时候，葛爷赶着一头猪回来了。
李将军皱眉道：“怎么就一头？”
葛爷一脸神秘地说：“别看就一头，这一头就能开出您想要的猪惊骨来。”
见对方一脸疑惑的样子，葛爷继续说道：“这可是被龙附过体的猪！那日我上山，在一人迹罕至之处，看见了龙。那龙八丈高的身子，瞬间就缩到这头猪身上，我跟了一路，后来龙的真身离开了，我才把猪牵回来。”
李将军冷笑一声：“你这是跟我说故事呢？行，我看着你开，开不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葛爷立刻胸有成竹地忙活开了，等到一切准备就绪，葛爷看了看天色，举起屠刀，可还没等刀落下，山上突然传来一阵高亢嘹亮的叫声。村民们议论纷纷：“这是什么叫声呢？”“难道是……龙啊？之前不是说山上有龙吗？”“莫非是葛爷要杀这猪，龙王爷发怒了！”一时间人心惶惶，有胆小的村民已经跪下了。
李将军自然不信，看葛爷手中的刀也停住了，就怒气冲冲地说：“我偏不信这个邪！你不杀？我来杀！”说着他夺过刀就要杀猪，偏偏此时山上又传来一阵“轰隆隆”的轰鸣声，似是地震，又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跑。
这下李将军也迟疑了，这荒山上哪来的千军万马呢？若说是地震，可自己又没有察觉到震感。正犹豫间，山上突然又冒出了阵阵白烟。
这时，一名属下忍不住上前对李将军说：“将军，要不算了吧？这猪恐怕真是受龙庇佑，杀不得，免得触怒上苍啊！”
葛爷也趁机劝道：“李将军，不然您把猪带回去养着？看这猪不是凡物，好生养着说不定功德无量啊。”
李将军本就有些心惊，这回有了台阶下，也就命令属下牵着猪走了。
看着村民们还在虔诚地跪拜，葛爷忍不住摸着下巴笑了。其实，哪有什么龙显灵？那日葛爷找到猪群时，发现有一头庞大健壮的野猪混在其中，一双眼睛黝黑发亮，一对獠牙尖锐细长。猪群看起来格外听它的话，全都跟着它。那野猪一张嘴，就能发出清亮的长鸣，余音不绝，在茂密的林子里回荡一番，瞬间就让葛爷想起师父口中的龙吟。
葛爷顿时计上心来，他将随身带的酒倒在一个石坑里，又拿出药包，将所有用来煮猪惊骨的药粉，悄悄撒在猪群身上。做好这一切，葛爷就牵了一头落单的猪，下山来了。
不出葛爷所料，那头野猪被酒香所吸引，一番痛饮后，撒起了酒疯，一边长嘶一边发狂似的沿著溪涧奔跑，那就是众人听到的“龙吟”;猪群不明所以，也跟着一起跑，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猪群奔跑时，身上的药粉撒落到溪水中，溪水沸腾，冒出了阵阵白烟，最终骗过了李将军。
整个村子因此躲过一劫，葛爷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响了。
（发稿编辑：朱 虹）
（题图、插图：刘为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