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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线

2019-06-17刘欢喜

参花(上) 2019年6期
关键词:山子黑子塔吊

太阳明晃晃地照下来,比昨天毒多了。山子开着塔吊忽上忽下,吊着钢材、模板不断往十八层楼送。这是一个在建楼盘。山子坐在操作室内,感觉有一层热气裹着肉身,闷热难受,阳光让他睁不开眼,从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塔吊的影子像一个吊死鬼。过了一阵,居然哈欠连天,浑身乏力。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妈的,接连跟朵儿折腾了两个晚上,全部失败了,弄得上班都病恹恹的,活像鸦片鬼。在夜里他隐约看到朵儿失望的神情,像刀剐他的心。与朵儿结婚五年,儿子也三岁多了,尽管现在住在工地嘈杂的板房里,每周也没减量。自己体魄强壮,健健康康的,要说对自己什么最自信,就是这一米七八的身子。这两天碰到什么鬼?塔吊上上下下,他麻木得像吊着的钢条,想不出个头绪。

晚上十点多,黑子在板房外喊山子、牛子去工地旁的夜宵摊吃夜宵。黑子现在开始喊山子出去吃夜宵了。他是老板,每天到工地现场总是双手反剪到背后,有时戴副墨镜,指指点点,调度安排工人,像个大领导。他是这个工地的工头,跟山子一个乡的,他家距山子家不到五公里。他十年前到省城打工,开始时做泥工,三年前就做工头了,独立包工地的劳务。他手下有百来号人,有泥工、木工、电工、机电操作工等。山子是邻村的,黑子就让他开吊车。山子每天在半空中画着弧线,起起伏伏,有麻雀飞过,也有鸽哨飘荡,明丽的空气溢满心肺,他看到地上如蚂蚁一样躬身劳作的工友们的影子,常常让他觉得有种高高在上的美丽。是的,城市的天空是美丽的。

黑子、牛子和他仨人站在一起,好像三层房子,高低有序。黑子一米六三,他一米七八,牛子一米八七。黑子四十五岁,他三十二岁,牛子二十八虚岁。黑子坐在夜宵摊上,不像老板,像武大郎。三人把一瓶白酒平分了,喝到一半时,黑子卷起衣袖跟山子开玩笑:“山子,工地板房不隔音,你晚上少跟朵儿搞出动静,朵儿的叫声动摇其他兄弟的军心。”

山子不胜酒力,此时的脸已经红透了,一直延伸到了脖颈。他听黑子这么一说,更加紫黑了,透过微弱的光看上去,像关公,笑容一下收敛起来。他无声地拿着酒杯独自喝闷酒。黑子以为他生气了,说:“山子,你他妈太小气了,玩笑都开不起。”山子还是没作声,独自端起酒杯继续喝起来。黑子觉得不正常,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关切地问:“遇到什么事情了?”山子几次欲言又止。黑子又跟他碰了一下杯说:“你他妈的吱下声啊?”山子猛地喝了一大口,低声说:“前两晚跟朵儿折腾,都失败了。”他好像有个大石头堵在喉咙。黑子一听,左手用劲拍在桌上说:“他妈的什么鸟事?告诉你,你是被吓的。等下回去,把朵儿想象成别人,肯定来米。”

山子半个月前找黑子要工钱。今年过完年开工以来,五个月了,黑子没付大家一分钱工钱。这个月农历二十五,山子父亲七十大寿。他年后出来时跟父亲说好了,给父亲三千块钱,父亲自己在家里办几桌酒席。上个月底,黑子还没给大伙发工钱,山子心里就有点慌了。这个月一进初一,山子就找到黑子说:“父亲七十大寿,怕耽误工地的事,就不请假回去了,先结一点工钱,给父亲打回去。”黑子说:“开发商没跟他结钱,工地上一百多号人的伙食开支快半年了,自己也快支撑不住了。”山子一连找了黑子四天,黑子都是一个口径。第五天,山子照常爬进升降机,坐进塔吊操作室,然后,把准备好的横幅从半空中打出去,白底黑字:黑心老板欠民工血汗钱。横幅像经幡一样,飘在那里。牛子看到后,一边钻进升降机上的塔吊上来,一边给黑子打电话。黑子无奈,答应下工后,付三千工钱给山子。

山子下工时,看到黑子等在升降机口。黑子说:“你陪我先去按摩院潇洒一下。”黑子带着山子去了按摩院。黑子熟门熟路,进去只有两个女的,黑子把丰满的安排给山子,自己叫了那个瘦的,一人进了一间房间。有朵儿在工地,山子不像其他的工友,他们和老婆不在一起,有需要了就去按摩院快活。山子从没进去过,也不知道按摩的内容。他浑浑噩噩地被簇拥着进入房间。服务员让他躺在床上,服务员的手在他身上游走,像蛇一样。按着按着服务员就把他衣服脱光,服务员也一丝不挂。他迷迷糊糊觉得很舒服,舒服中他就诅咒起黑子来,他妈的,有钱给按摩的,都不付他。有钱真他妈过皇帝一样的日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他控制不住就翻身撲到了服务员身上。这时,两个穿警服的人进来,喝令他俩把衣服穿上。山子一下就瘫了,像球一样滚下来,直接掉到了床下,警察用力把他扯起来。山子被警察赶着出来时,按摩院外已有一群人围观。山子低着头,软绵绵地被警察牵着走,他不敢用目光寻找黑子。他想,只要黑子没被抓到,就一定会去捞他。果然,他听到黑子从人群里大声喊:“山子,你放心,等下我去捞你。”到派出所不到一个小时,派出所就把他放了。他出来时,黑子已经等在门口了。黑子说:“没事吧,兄弟?”山子说:“感谢老板搭救之恩。”黑子说:“客气。”山子缓过一阵,又对黑子说:“你要给我结点钱,我不打钱回去,对不起父亲。”黑子说:“真没钱,不嫌少的话,我身上只有五百了,先拿去吧。”山子说:“我跟父亲说好的,三千。”黑子说:“你再讲,我不但不给五百,还把你刚才的事情告诉朵儿。”

吃完夜宵已是凌晨两点。山子在心里默念着黑子讲的话,急急地回到板房,酒气冲天地摇醒朵儿。他让朵儿起来像电视里的女人一样化个妆。朵儿揉着惺忪的睡眼,十分纳闷儿。山子说:“化个妆嘛。”朵儿说:“神经病,我从不化妆的,三更半夜的,哪来化妆品化妆?”说完,倒头又睡了。山子又酒气冲天地跑出去,到门口扯了两块对联的红纸,回到房间用水浸湿,不分青红皂白地覆在朵儿的脸颊上,朵儿的脸颊就印上了两朵土红,像乡下唱夜歌的女子。朵儿一下就清醒了。他关掉灯,趁着酒兴,脱掉朵儿的衣服,把朵儿想成那晚的服务员扑了上去。可是,无论他怎么动作,下面的小兄弟都在罢工,既不出工,也不出力,像揉着的一坨面团。他想起黑子说的话,把朵儿使劲往那个服务员身上想,拼命想,用力想,想出了一身粗汗,汗冒雨淋,却只能想起那服务员好像涂了胭脂,画了口红,具体什么样子,根本不记得了,越急就越模糊,越模糊就越急,最后只剩下他的喘气声,哀叹声。朵儿看到他的脸变了形,山子不再是都庞岭山峰一样的山子。山子不甘心地停止了动作。暗光里,他看到朵儿眼角滚出了好几颗硕大的眼泪,比秋后白菜上的露珠还大,里面闪着他垂头丧气的影子。

黑子第二天早早来到工地,吐着烟圈儿走到吊车下面,仰头大声对半空中的山子喊:“山子,下来,抽支烟。”山子坐着升降机嘎嘎地落到了地上。黑子把烟递给山子。山子点上火,抽得山响,从烟圈里他看到太阳就是一个鸭蛋黄。黑子问:“昨晚战果如何?”山子猛吸了几口烟,不作声,脸一下就红了,比昨晚喝了酒后还红。黑子又说:“估计你的心理被吓得有障碍了,建议你跟朵儿制造一个若即若离的关系,引入竞争,就像好的东西快要失去时,自己就会特别在乎,特别珍惜,这样就会激发你的占有欲。”山子又吐了几口烟圈,眼睛望向远处,小声问:“怎么个若即若离?”黑子说:“朵儿现在只跟大伙儿做饭,从明天开始让她给大家做完饭后,再到我租的房子里帮我做饭,这样不就造成若即若离的感觉了?”山子闷闷地说:“那就试试吧。”他说完,把烟头用力地摔到地上,无声地钻进升降机。

朵儿上午十一点开始在工地做大伙儿的午饭,十二点就去黑子租的房子帮黑子做饭;下午五点开始做大伙儿的晚饭,六点去黑子租的房子帮黑子做饭。山子从塔吊上下来吃饭时,看不到朵儿。尽管他知道朵儿去黑子租的房子做饭去了。但他的眼光还是到处搜寻。他想朵儿了。他想,可能这就是黑子讲的若即若离吧。过了大约三天的晚上,朵儿从黑子那做饭回来,朵儿晚饭也没吃,太阳那时还没下山,工友们还在外面叽叽喳喳嗨天嗨地,他迫不及待地把朵儿拖进板房,想抓住时机办事。可是,强烈的欲望荡漾在脑海里,并没有结果。一连试了几天,均是叶公好龙。他像斗败的公鸡,内心极度苦闷。

朵儿从第二周开始,每天中餐、晚餐都不回到工地吃了,她在黑子那里做完饭后,黑子都要留下她吃饭。山子发现了这个变化。他没有阻止,他以为黑子作为老板的伙食,肯定要比大锅饭好,朵儿喜欢在那里吃就吃吧。

第十天晚上快转钟了,朵儿才一身酒气回到板房,回来时还哼着“真的好想你”。山子问她去哪里了,朵儿说:“黑子今晚带我去吃海鲜了,那些海鲜别说没吃过,有的看都没看过。吃完后,黑子带我去嗨歌了,黑子表扬我歌唱得好。”

山子看朵儿的眼光点得燃火,朵儿像一个火球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脑子像糨糊一样搅着,混混沌沌,迷迷糊糊,只好躺下继续睡。可是,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越睡越清醒。他就天南地北地瞎想,想来想去就想出了一些道道。他问黑子结工钱。黑子请他按摩。他被捉现场去派出所,黑子在外面围观。黑子捞他出来。黑子请他吃宵夜。黑子给他讲方法。黑子让朵儿帮他做饭。他想着想着,出了一身冷汗。他觉得黑子故意设陷阱害他。黑子前几天吃夜宵时也说了,他是被吓的。他被吓就是黑子做的局。他终于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于是,他要向黑子讨说法,要黑子负责,要找黑子赔钱。

第二天一早,山子没钻进升降机,没升到半空中开塔吊画弧线,他在工地上等黑子到来。

九点半,黑子才打着哈欠来到工地。山子走到黑子面前说:“我这样,你要负责,你要赔钱。”黑子莫名其妙,反问山子:“要我负什么责?赔什么钱?”山子说:“你故意陷害我,把我吓的。”黑子说:“我花钱请你按摩,你要脱光衣服,还要爬上服务员身上做事,你被公安抓了,我花钱把你捞出来,你不但不感谢我,还倒打一耙,说我陷害你,真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山子说:“就是你故意害的,你要赔钱。”黑子说:“神经病!”说完,扭头就去了工地别处。山子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山子就蹲在地上,捡了一根废钢筋,像演算初中几何题目一样,又在地上画了一遍。他坚信这些事情就像算盘一样,一串一串,串得严实,滴水不漏。他一定要黑子负责,找黑子赔钱。

此后,他不再上去开塔吊。他的任务就是找黑子赔钱,黑子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像一个跟屁虫。一连三天,都这样。黑子无奈,让他拿证据。他就说:“那天晚上一起跟牛子吃夜宵时,你黑子亲口说被吓的,你喊我去被吓的,难道你不负责吗?”黑子问:“你要多少?”山子说:“一百万,负责我一辈子。”黑子被吓了一跳,愤怒地说:“去你的鬼!”

之后,黑子就把牛子调在身边当保镖。山子一靠近黑子,牛子就站在他俩的中间,把山子与黑子隔开。牛子像都庞岭的主峰,山子是次峰,黑子就是山脚的丘陵。这样冷战又过了三天。

第四天,刚好牛子满二十八岁生日,牛子晚上请大家吃饭。黑子、山子一众老乡都参加了。几轮酒下去后,黑子端着酒杯走到山子面前,对着一桌人说:“山子,看开点,不要纠缠了,慢慢养好身体又会是一条汉子的。”山子没理他。牛子觉得山子没给黑子面子,他于是站起来说:“黑子在省城打天下不容易,要跟着黑子。”众人站起来齐声说:“好。”大家头一晃,就把一杯干掉了。只有山子坐在那里像菩萨。喝完酒后,牛子请大家去KTV唱歌。黑子居然大声说:“山子,你就不要去浪费钱了,你是公公。”一桌人哄堂大笑起来。山子端起一杯酒咕咚咕咚一口喝完,把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无声地走了。

山子回到工地板房时,正碰上朵儿出门。朵儿跟他说,黑子喊她去嗨歌。山子拖着朵儿,不让她去。朵儿挣脱山子的手就跑了,山子在后面骂了一声:“有本事,你就不要回來。”那一杯猛酒让他倒在了床上,尽管心里气鼓鼓的,可没一会儿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发现朵儿还真没回来。

山子起来,默默洗漱,又默默到了工地。黑子直到十点才大摇大摆到来。牛子跟在他后面,像哈巴狗。山子上去说:“赔钱,赔我一百万。”牛子就马上站在他跟黑子的中间,像隔开两头要斗架的公牛。可是,黑子却一把将牛子拉开,指着山子的鼻子骂:“你他妈的,窝囊废,赚不到钱来敲诈我?”黑子的声音像打雷一样,响彻在整个工地,工地上百多号工友听后哈哈大笑,到处是笑声,笑声此起彼伏,穿透了工地,在明丽的空气里飘荡。黑子骂完后,还要伸手打他。牛子手快,把他拖开了,才避免短兵相接。

山子觉得自己一米七八的个子,一下就萎缩得比黑子一米六三矮许多。他没继续纠缠和争辩,无声地回到板房。朵儿已经回来了,正拿着一支口红在嘴唇上擦。山子觉得朵儿的嘴唇像鸡屁股。朵儿看到山子一进门,就对他说:“我要离婚。”

山子跳起来用力抽了朵儿两耳光,你他妈的想离婚,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朵儿捂着脸跑了出去。

山子气鼓鼓靠在床头,又前前后后把这些事情串了一次,他发现整个事情一环套一环,居然那么清晰。狗日的,黑子,老子要干掉你!

山子就想起家里的鸟铳。

山子家在都庞岭脚下,父亲那时经常进山用鸟铳打野鸡、野兔甚至野猪。山里的野味,给他儿时带来快乐。他经常在吃那些野味时,父亲说他像猪一样享受。后来,不准随意打野味了,政府也统一搜缴鸟铳,不准私自持有这些东西。父亲只交出一支长的,还有一支短的,父亲藏了起来。

这时,山子无比感激父亲,他觉得父亲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他忽然精神百倍,赶到汽车站坐大巴,回到四百里外的家。

山子准确地找出鸟铳。鸟铳已经锈迹斑斑,布满尘埃,像父亲过去的时光。他想起父亲当年打回野味时的神情,让他的目光不敢过多停留在鸟铳上。他崇拜起父亲来。父亲与山斗,与野兽斗,一辈子风风光光,平平安安。自己在鸟铳面前,是那么的弱小。他小心地拂去鸟铳上的飞尘,擦拭了锈迹,扳动了几下扳机,鸟铳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用毛巾小心地把鸟铳包起来,小心地藏进了双肩背包,包了一包鸟铳用的砂子。为了逃避坐大巴的安检,他花了三百元搭了一辆顺风车回到工地。

次日七点,山子提着双肩包等在黑子出租屋的门口。鸟铳给了他力量。今天,他一定要一个结果。先把要黑子负责的一百万解决好,再来解决朵儿闹离婚的事情,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办。他一直等在黑子的门口。晨风悠悠吹过,太阳烈烈地爬出来了。直到九点门才打开,是一个穿睡衣的姑娘出来丢垃圾。山子初看觉得面熟,仔细一看,居然是那晚的服務员。山子一下就火冒三丈,他妈的,那服务员居然是黑子养的。山子把服务员堵在门口,大声问:“你怎么在这里?黑子呢?”服务员看见山子一怔,没回过神来。一会儿她说:“那个天杀的,昨晚跟派出所的几个人在外面打牌,又一通宵没回来。”山子看到服务员挺拔在睡衣里的两个大奶子,脸上的胭脂还没洗褪完。他裤裆里面居然一下就立了起来。他蓦地就起了念想。黑子,你他妈的有初一,老子就有十五。他一把就把服务员抱着往屋里拖。服务员拼命地挣扎,她的大腿不停地碰着他的小兄弟。老子现在就办了你试钢火。如果办成你,老子那个事情就跟黑子两清,只跟他算让朵儿闹离婚的账。他把服务员摔到床上,褪下裤子,猛扑到了服务员的身上。服务员的大腿夹得越紧,他就越有劲,像塔吊瞬间吊起十吨钢材。

“山子,你个畜牲!”黑子在后面大骂一声。他从外面回来了,把山子拖起来,一顿拳脚。山子用双手抱着黑子的腰说:“我被吓的事情了结了。但你让朵儿闹离婚的账,今天也要有一个结果。”黑子用劲要甩开山子的手,大声说:“好,你等着,我打110报警。”山子紧抱着黑子的腰不松开,黑子怎么甩都甩不掉,俩人一直扭打着。黑子好不容易挣脱,拿电话要报警。山子从地上的双肩包里拿出了鸟铳,对着黑子说:“敢!你报警就干了你!”山子用鸟铳指着黑子脑袋的时候,世界很寂静,只剩下两个男人的喘气声。这时,那个服务员从山子后面抱住他的双手,喊:“黑子快报警。”狗日的害人精!山子的头发一根根像野猪毛,直插天空。他大声喊:“滚开,贱货!”服务员像磁铁一样粘着他。他奋力地挣脱拿着鸟铳的右手,朝服务员的胸口扣动扳机,服务员倒在地上,画出了一条美丽的弧线,胸口炸开像都庞岭上初夏凋零的杜鹃花。

作者简介: 刘欢喜,70后,文学爱好者,曾在《青年文学》《飞天》《当代作家》《中国校园文学》《百花园》等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

(责任编辑 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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