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接现实与固定历史
2019-06-12许春樵
许春樵
非虚构的纪实文学是有难度的写作,其难度甚至超过虚构性写作。
首先,非虚构不能造假,要想写好,必须拥有海量的资料,高效的采访,精准的人物,这是一个累断腿、磨破嘴、料成堆的艰苦过程,有时翻阅一大堆资料,文本中只能用上几行,有时采访半天人物,写出来只有几句话,有时候采访和查找资料做的几乎就是无用功。其次,是纪实题材的把握难度。如何处理好虚与实、点与面、人与事、繁与简,整合与配置创作素材,这是对写作者能力与经验的深度考验。其三,是纪实中文学性的选择。纪实文学的难度,不只是提供有价值的人物与事件,而是要提供有感染力、有叙事品质的人物和事件。其四,是纪实文学的站位与视野,即如何对接现实与固定历史。现实是未来的历史,历史是过去的现实,所以纪实文学写作的站位与视野应该是将当下的现实放在历史的大格局中去抒写。
《一条大河波浪宽》这部报告文学作品在实证和丰富非虚构写作技术难度方面,做出了积极的努力,并凸显出了扎实的成果。
《一条大河波浪宽》从1950年治淮的历史走向到百业振兴的现实,历史、现实、未来共同构筑了一幅民族自强、自救、自信、自尊的波澜壮阔的画卷,而这幅画卷勾勒的不只是淮河的建设与发展,而是勾勒出了建国后整个中华民族的前途命运。
非虚构写作的文学性集中体现在大事件纪实中的文学叙事、人物刻画、情节演绎、细节推动,也就是要体现出非虚构纪实作品的感染力与审美力量,这是技术参与,也是情感带入。
《一条大河波浪宽》大视野、小切口,從微观的人和细节进入到事件的核心部位,开篇从朝鲜半岛的一条曳光弹划破天空,切入到同一时间淮河流域的电闪雷鸣,而且以农妇李秀英半夜惊醒展开叙事,作品中运用了大量的想象与感觉描写,阅读空间被大大拓宽。
《一条大河波浪宽》在大事件的背景下,以人物和故事,以情节和细节来完成对重大题材的立体书写与审美呈现。比如,第一章从农妇李秀英一家的逃难的命运写起,写出洪水来临时家园的毁灭,李秀英的焦虑、恐惧与挣扎,人物命运的刻画与灾难描写将阅读带入触目惊心的历史现场。在这部36万字的长篇报告文学作品中,还出现了毛泽东、周恩来、郑继超、刘克义、刘冠勤、朱桂芳、张家义、张浩、傅守乾等一百多位见证并改写淮河治理历史走向的政治人物和普通百姓。
《一条大河波浪宽》在大事件背景下,以人写事,以事来写人,具体的人和事汇聚成治淮的惊天动地的历史。而在人和事的叙写中,尤其注重细节描写和人物刻画。比如,写洪水来临时,“四周明汪汪的一片,漂着从河南淮滨、潢川、信阳等地冲来的衣服、被褥、猪马牛羊的尸体,生产队的麦垛漂起来了,活着的鸡鸭飞到了麦垛上,有些上了年纪老人抱着床腿不愿走,怎么拉都不松手”;在写到淮河污染时,“正值炎夏,到了蚌埠,天色已晚,住进小南山宾馆,打开水龙头,惊呆了,水呈赤红色,浓稠如浆,仔细一看,才发现无数小红虫,密密麻麻,在水池里扭动。她吓得夺门而出,在火车站广场将就了一个晚上”。又如,在开篇第一章里,写毛泽东接到淮河流域灾情报告时,在“被毒蛇咬死489人”的文字下面,用红笔重重地画上一道线,他叫来秘书田家英手举着电报,泪流满面:“解放了,老百姓还受这么大的罪”。应当说,诸如此类描写的感染力主要来自于细节刻画和情节推动。
《一条大河波浪宽》中人物和细节、场景和氛围基本上都是在文学的技术支持下完成的,是一部好读、好看的文学气质鲜明的纪实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