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之星
2019-06-11
编辑:张静MIA ZHANG、戴丽斯DELLIS DAI、朱凡JUVAN ZHU
兵家必争之圣诞新年档期,喜剧片占据半壁江山。肖央、马丽、包贝尔三位喜剧明星为我们演绎一出出好戏,为奔波劳碌一年的人们带来欢声笑语,以快乐拂去心头的尘埃。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幽默至关重要,如林语堂语:幽默是“心灵的光辉与智慧的丰富”。喜剧四两拨千斤地消解我们的痛点与丧点。无论喜剧演员们的底色如何,无论他们是被大众喜爱或误读,也无所畏惧地暴露自己满身的槽点,因为“逗别人开心”这件事足够“让自己开心”。他们用喜剧的形式诠释人性,让观众笑中带泪,用快乐参与亿万人的生活,更想用欢笑串起这个时代的苦闷、无力与乐观。此外,我们还采访了脱口秀演员王思文、视频KOL辣目洋子、相声界的偶像担当张云雷,带来更多妙趣与快乐新能量。
肖央
怎么着都行
一个用快乐参与了大众生活的歌手。
一个非专业的喜剧演员。
一个喜剧的创作者和探索者。
一个被误读的理想主义者。
摄影:黎晓亮ALEXVI Ll
造型:王颖超AUSTIN WANG
撰文:张静MIA ZHANG
肖央裹着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走进摄影棚,差不多就是电影里那样儿,皮肤黝黑,脸上笑嘻嘻的。他换好衣服,坐到镜头前,按照摄影师的要求变换了几个表情,然后盯着屏幕上的自己说:“哟,越长越像宋康吴了,整个儿一大叔啊!”旁边的人噗哧—下就乐了。
摄影师试探地问:“再拍几张?”
他兴兴头头地答:“再拍几张呗。”
回到镜头前,快门的咔嚓声像是节拍器,每响—下,他就换一种表情和姿态。身体特别松弛,情绪非常精确。他和镜头,好像天生一对,你来我往,彼此融洽。
“就像演戏,跟好演员一块儿演戏,就是舒服。那种舒服是,他看见你的喜欢或不喜欢,看见你传达出的信息,然后他会关照你。当你的东西被对方关照到,其他的东西就源源不断地出来了。就跟生活中的交流一样,也要靠对手。你说东他说西,就不会有好的谈话质量。”
《情圣2》放出的预告片里,他扮演的方远发了一个美梦,挥着领带冲向“单身一百年”,眉目之间乍惊乍喜,那么贱嗖嗖的,直接链接到2016年在停车场无意窥见红衣美女的肖瀚,身在围城的心本就不安分,给性感女郎撩拨—下就痒痒的,思想便忍不住去爬墙《情圣》是已婚直男的荒唐白日梦,《情圣2》则号称要给女性发糖,许她们一个浪漫之旅。方远做梦都幻想着挣脱与女友田心即将到来的婚姻之约,重回自由身。为了达到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他雇佣帅气邻居肖遥来追求自己的女友,折腾出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
尽管2016年的《情圣》非常成功,但关于贬低女性的批评也甚嚣尘上,“因为它碰触到了某种真实。”这种真实怎么说呢,是看完了电影,自己的家人也不会去讨论的真实的痛点,一谈就尴尬了。“《情圣》系列都是在讲人面对婚姻、感情困境时的幻想,我们用了一种超现实的手法、喜剧的设计去表现这种幻想。而实际情况是,在现实的世界里,很多人不知道如何和婚姻好好相处,我们的文化没教你这个方法。”
不管是不是为了避开道德批判的风险,翻拍自阿根廷电影《为妻觅友》的《情圣2》决定将人物关系做一个重大的调整,原片里的夫妻關系被修改为未婚恋爱关系。“阿根廷原版和韩国版都是很直接的,他们的电影不需要承载那么多的社会功能,有些问题留给信仰去解决,艺术就是一个调剂品,用来探讨更多的可能性。但在中国不一样,电影承载了艺术之外的很多功能,比如宗教、教育。中国人的婚姻关系那个三从四德也不是只针对女性的,对男人也一样,男人也有自己的三从四德,你对这个关系不满意,但是大部分情况就得忍着,对吧?”
有了第一部的经验,再演同类型的角色是不是特别轻松?“不不不,我不希望驾轻就熟,我希望每一次都不一样。”他连连摇头。有的演员是隐士,藏匿自我,去塑造不同的人物;有的演员是战士,比如赵本山、卓别林,演什么角色也还是自己,因为个人足够有魅力。“还有一种就是会把自己放到足够渺小,去融入到角色中,我比较偏向于这一种。”
游走“江湖”这些年,他拥有了多个身份,导演、歌手、演员,开了自己的影视公司,还是一个经营者。作为创作者,他有《老男孩》《小苹果>、《父亲》这样横扫全国的国民作品傍身。作为演员,他也有泰国警长坤泰、唐人街侦探宋义、中年不轨的肖瀚这样备受赞誉的好角色在列,算是混出了名堂。可偏偏,他给自己的影视公司起了个古怪又好笑的名字“不好意思”。
不禁想问:不好意思,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就是我自己的性格呗。这个公司干成功了,哎,不好意思成功了。公司倒闭了,不好意思倒闭了。我不好意思地开一公司,整个人透露着一种尴尬,这个名儿比较好用,怎么着都行。”
怎么着都行,包含着一种洞明世事的自嘲,多少还有一点狡黠的智慧。
初二的时候,他给前桌的两个女生讲了半学期的笑话,女生们每天都乐得不行。半学期之后,班主任让他调座位,说那俩女生举报他影响她们学习。“我心想,她们不是挺开心的吗?怎么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后来慢慢地,人多的时候我就不说话了。”
被推到幕前是一个被动的选择,每次他在台上说“我是一个内向的人。”台下的观众就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只有演戏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去释放所有的东西。“在现实生活中,透彻地表达爱和恨是要付出代价的。必须克制自己的表达,很纠结,所以在角色里就把这层纠结撕掉了。我自己比较享受这样的状态,当我自己享受的时候,观众也会觉得舒服。”
做导演是另一回事,做导演,过程比较复杂,考虑的东西更复杂。耗时三年的《天气预爆》,立意始自2015年冬天的严重雾霾,肖央借助电影工业的影像技术,将中国老百姓膜拜了干百年的神仙们拉下人世间,为了拯救世界携手凡人一起打怪,让投机、怯懦的市井小人物逆袭成神。《天气预爆》里有小沈阳、王小利、岳云鹏、常远这些成名的喜剧明星娴熟地抖着段子和包袱,虚虚实实中插科打诨,传说对接了现实,神圣也嫁接了世俗。
“山田洋次的电影,大友克洋的漫画比如《老人Z》,今敏的《红辣椒》,还有《黑客帝国》,我都特喜欢。”现实之外,电影构建了一个奇幻世界,其中还包含着电影人的哲学思考。他要把这些也带到自己的作品里。
“怎么着都行”的肖央,说起创作很严肃。“一个艺术家,创作不完全是为了挣钱糊口的话,一定有内心的诉求。有的笑是短时间的,演员摔了一个跟头,观众看见了,哈哈哈一乐就完了。有的是笑了之后,还觉得被关怀了,那就不同了。后一种更难。”他停下来,思忖几秒,“我当然是希望做一些能温暖人心的东西,我从很早的时候,就觉得让人开心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喜剧电影不仅要包含让人喷饭的段子和包袱,还得有成熟复杂的结构,以及,肖央重复了很多次的“艺术家”的责任。“古希腊的时候,喜剧和悲剧是并行的,喜剧在当时要去承担起讽刺权贵、针砭时弊的功能。喜剧绝不仅仅是讲笑话、抖包袱而已。”回头再看《天气预爆》,僵硬的机构法则、落难的神仙、逆袭的凡人英雄,也是我们每个现代人的日常痛点、丧点和心底不死的英雄梦想。
“我们的生活太需要笑声了,让人开口笑,是一个很大的功德。”
《情圣》系列,让我们看到肖央过硬的演技。《天气预爆》远不完美,但让我们看到对社会生态、对小人物的关注,以及对创作风格的探索。肖央将喜剧作为自己的语言,他用一首《小苹果》,用一种特别简单的快乐贯穿了学校课间操和大妈们的广场舞,以这样的方式参与了亿万人的生活。未来想做的事欢乐又困难,就像他热爱时情景喜剧《我爱我家》一样,他试图用欢声笑语串联起这个时代的荒谬、苦闷、无力与乐观。
前路漫漫。“我还在等待智慧的降临,人生的智慧。创作的智慧包含在人生的智慧之中,如果人生的智慧到达一定高度的时候,创造的智慧也会水涨船高。”
马丽
一个喜剧演员的独白
如果说,从她与何炅合作的“超幸福”系列开始,观众认识了一位来自东北的Mary,那么凭借《夏洛特烦恼》《羞羞的铁拳》,马丽,这个从开心麻花舞台走上大银幕的女演员,已然成为观众心中当之无愧的“喜剧女王”“双十亿女演员”。
摄影:黎晓亮ALEXVI Ll造型:王颖超AUSTIN WANG
撰文:朱凡JUVAN ZHU
2018年12月26日,在电影《来电狂响》的首映礼上,马丽和主创们一起,连续28场见面会,和观众面对面。这部讨论都市人群之间亲密关系的电影,上映首日就将国产电影带回当日票房冠军。而令人意外的是,马丽饰演的“韩笑”不笑,甚至戏份不多,她用一个喜剧之中略带悲情的角色再次征服了观众。
面对马丽,老实讲,关于她的很多预设都会被推翻。被喜剧发现
马丽一直认为,是喜剧发现了她。
用“发现”这个词,是因为马丽是被人生中一个又一个被动选择,推着走上了喜剧这条路。
从学体育到学表演,都不是马丽自己主动选择。少年时,一段“放学躲雨”的无实物表演,让毫无表演经验的马丽被老师一眼相中,成了小城里第一个和表演沾上边的人。进入中戏学习的她,担任班长,成绩优异。或许,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喜剧演员。
“我本身是一个正剧演员,甚至之前—直在演悲剧,直到毕业大戏时,我用方言演一個东北村妇,现场都笑炸了。其实,我是在很认真地演戏。”
2004年,从中戏毕业的马丽在事业和生活上都遇到了坎儿,没有戏拍,家庭经济危机,北漂遭遇“黑中介”。好友送的—本《阿甘正传》将陷入抑郁的马丽拉了出来,她进入林兆华戏剧研修班学习。毕业后,马丽在人艺小剧场勤勤恳恳地演着她的小角色,参演话剧《樱桃园》《雷雨》、《建筑大师》,搭档合作的是濮存听、蒋雯丽、陶虹。
2005年,马丽在话剧小剧场的演出被彭大魔、闫非和沈腾看到,不是主角的马丽吸引了他们的视线,被邀请加入开心麻花。而喜剧舞台无疑给了她能量释放的出口。在开心麻花近两千场的话剧表演,给了马丽充足的打磨与积累。“那时演话剧,一天最多的时候演三场,我一年365天,可能有360天都在演话剧。”
2 010年,马丽和何炅合作小品《超幸福鞋垫》,那个来自“东北的Mary”开始被更多的人看见。
“上春晚”是很多人的梦想。2 013年,马丽被哈文导演选中上了春晚,在2013年至2015年里,马丽和沈腾连续三年组合,春晚小品中《今天的幸福2》中的女老板马冬梅、《扶不扶》里的老太太《投其所好》中爱拍马屁行的马科长,这些精彩的表演,也让全国观众看到了马丽。完成马丽和另一个人的相遇
然而,从上舂晚到拍电影,都不是马丽计划好的。
从话剧舞台上的“两干场女王”,到大银幕的“双十亿女演员”,马丽在话剧、小品和电影不同的表演形态中肆意切换,在她看来,其间唯一运动的是空间。“在话剧舞台上,演员和观众的情绪紧紧连在一起,这是最有魅力的地方,我现场随意的一个表演,观众都可以捕捉到我在干嘛,这种心脏相连的感觉和掌声笑声的分贝,是对演员最大的慰藉和奖赏。但电影不同,无法预判观众的笑点,只能用专业的经验和对角色的理解去诠释。”
在马丽这儿,舞台不同,但表演是无差别的,惟有认真。
从《夏洛特烦恼》中为爱奋不顾身的马冬梅,或是《羞羞的铁拳》中性别互换的马小,再到《来电狂响》中背负秘密的韩笑,马丽对于角色的塑造,似乎都拆分了_一部分的自己。
马丽坦言,自己并不是技巧派的演员,不会用所谓的方法套用在表演之中,她强调感受与体验。在遭遇每一个角色之前,她会在脑海里补全角色的前半生,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甚至会去想象角色的身高、体重、星座,完成马丽和另一个人的相遇。
让马丽描述—下她最喜欢、也最像她自己的角色“马冬梅”,她给了一连串的形容,“从小体育生,遇到了爱的人,就把他处成哥们儿,可以永远做我背后的男人,为了爱情家庭放弃所有,亦男亦女,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为爱痴狂,外表女汉子内心小公主,温柔可人,性情仗义,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傻姑娘。”
马冬梅成就了马丽,但或许,从某一个方面,马丽已经不像马冬梅,不再在被动选择中前进,当下的马丽更清楚自己的方向,对喜剧也有了新的理解。
往前飞
在新片《来电狂响》中,马丽主动选择了这个在她看来甚至不算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喜剧角色——韩笑,从出现在天台的那一刻,就暗示着这并不是一个欢声笑语的角色。
“韩笑,女,单亲家庭长大,母亲独立抚养,从小独立,需要照顾家庭。所谓女强人都是保护色,对待文博,眼神柔软,小时候可能有过情愫,但没有结果。并不像大家看到的那样强势硬朗,更加需要人保护。”这是马丽对韩笑的摹写。
“她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经历,希望大家去关爱的女性”,韩笑在职场遭遇侵犯甚至威胁,无法对于好友诉说,在马丽看来,这就是一个自愈与疗愈他者的过程。她希望通过表演,为有类似经历的女性朋友发声,让她们有勇气去面对。
事实上,多年前,马丽遭遇抑郁症,是喜剧舞台给了她力量。而她自己,也在生活中有过被性骚扰的经历,她勇敢地发布在微博上。“当遭遇骚扰时,我是恍惚的,甚至勾起内心的恐惧。我在想,如果我再一次放坏人走开,会一辈子都陷入困境。我最终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2016年,马丽几乎和马冬梅这个角色擦肩而过。“那时大家第—次做电影,还是希望选择有票房号召力的演员,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最后还是选择了我。”这段过程,对于马丽而言,是最为痛苦的一段回忆。除了几乎与多年的角色失之交臂之外,生活中的遭遇、情感上的背叛接踵而至,马丽陷入抑郁,身体也出了严重的问题,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扔掉了所有的药,剪掉长发,下了一个决定。
过去的马丽,“很多时候,做什么都不是我来决定的,而是被选择的,就像学体育、学表演。”面对未来,“人生就是有很多顾忌,我以前活得很辛苦,都在为别人想。我需要为自己和家人活着。”
直面标签
一个内心狭窄的人,是没有办法演喜剧的。
欢笑与掌声,是对于一个喜剧演员最大的称赞。但喜剧演员也往往会被笑声背后的典型角色困住。宋丹丹为了走出事业的瓶颈,曾做出拒演小品的决定。张小斐在《我就是演员》中说“想要撕掉喜剧演员的标签”。被喜爱与受限,似乎是一个无解的莫比斯环,成了喜剧演员面临的共同困境。标签化人设,成为大众最为直接的识别方式,简单甚至粗暴。
而在马丽看来,她并不排斥身上“喜剧演员”的标签。
“好在喜剧工作者都是比较乐观的人,包括我自己。我也会有过纠结的过程,但是又一想,喜剧能给大家带来快乐,也治愈了我的意愿。我为什么不坚持?为什么不继续?现在喜剧女演员少之又少,我能把这件事做好,很幸运也很幸福。不管别人给我什么标签我都接受,我都不需要去狡辩。因为如果没有喜剧,别人不会认识我。”
有人说,东北人天生都是喜剧明星。马丽承认,东北人在语言表达上有着独特的幽默感,而自己对于地域特征的运用,却是与角色紧密相连的。“开心麻花的编剧、导演都是东北人,如果非拿出不像东北人的样子,反而拧巴了。”
马丽在尝试不同角色的同时,也在与新的演员“交锋”。
新片《东北虎》已经拍摄结束,马丽和章宇,加上导演耿军,这个组合新鲜,令人期待。“我很喜欢耿军导演的作品,典型的东北幽默,从语言到人物设定,用角色的魅力去完成喜剧。拍文艺片,过程很辛苦,但又很享受。这种辛苦不光是体力上的,也是脑力上的,大家每天聊得话题都是围绕戏本身,特别纯粹。这种纯粹的团队是可以拍出好的电影的。”马丽在《东北虎》中饰演一个快要生产的孕妇,老公出轨,一个东北女人用非撒泼打滚式的方式处理,最终挽救了这个家庭。
年少时的马丽爱看周星驰的电影,喜欢里面吴君如的样子。多年后,马丽和吴君如站在《欢乐喜剧人》同一个舞台上,用作品PK。
“我不是花瓶,但我相信我的角色是有魅力的。”马丽说,“我想用喜剧的形式去诠释人性,如果能让观众笑着流泪,当然是最高级的。”_
包贝尔_
喜剧的月光
和许多同行一样,包贝尔最初接触喜剧也是因为“逗别人开心”这件事本身足够“让自己开心”。在拍摄现场的镜头前,他放松戏谑,不怕凸显自己“满身的槽点”;镜头外,他表情冷静,不太兴奋,喜欢用简单的“好玩”或“挺有意思”解释每一步事业上的选择。因为来日方长,所有问题的解决方案都是“踏踏实实演戏”,而那些创作喜剧,藏在影院里听观众笑声的瞬间,便成了路上的月光。
摄影:黎晓亮ALEXVI Ll造型:金继平CHARLIE CHIN、撰文:闫夏YAN XIA
月亮
包贝尔还记得,小时候看《九品芝麻官》,看到周星驰坐在顶楼一幕时,月亮占到了屏幕的三分之二,这让他突然觉得“好浪漫,感觉月亮也照亮了自己”。周星驰喜剧中里透露出来的小人物从不自信到励志成长的过程也因此有了具象的记忆载体——“所以我每个项目里的月亮也都特别大,都是电脑单独画的”。
他的新片《“大”人物>上映已经有几天,尽管被归为“动作、犯罪”类别,观影过程中还是常常能听到观众爆发出笑声。包贝尔喜欢这种藏在严肃题材中的幽默,因为“这是观影必不可少的一个氛围,如果没有那些笑声,它就是纯类型片,但如果有了笑,它就有商业的元素”。在包贝尔看来,观众会因为能和电影发生快乐的互动而更愿意走进影院。但这一次,反而是他的角色赵泰不再“搞笑”,反派气质鲜明。电影的线上售票页面引用了包贝尔的一句采访:“如果赵泰这个角色能气到观众,能恨他,觉得他变态,又有点心疼他,那我就及格了。”看过剧本,看过原版影片,除了感受到“影帝级的,已经看到顶的演技”,包贝尔对这个角色还产生了另一种共情,“可能他是一个像我一样自卑的人,我想把他自卑的一面表现出来。”
一直以来,不论是外在形象还是所产出的作品,包贝尔都以“喜劇演员”的形象为人所知,赵泰为他带来“包贝尔证明自己还有更多可能性”的评价。他挺开心的,因为“能让别人认可我了一下,挺好”,但是“我不是说那之前就不努力了,就不好好演戏了,只是原先也没有人找我演这样类型,但也还是看到了自己不足的地方。”在包贝尔看来,每个演员都有更多可能性,被定义为喜剧演员或某种类型都不足以被介意。“实际上,演员的生命很长很长,我又不是只演一两年戏,可能过五年八年,我又变成另外的职业,另外的角色类型,别人跟你说定型了,你自己心里不这么想就好,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和大把的生命,去证明你是一个职业演员。”
好像是喜剧人的一种共性,包贝尔身上也带有某种“忧伤的底色”。他非常喜欢《楚门的世界》,“你会发现每个喜剧到最后看完都是难受的,你会因为这个记住它,《泰囿》到最后是难受的,《喜剧之王》、《少林足球》、《大话西游》都是难受的,它一定会让你心里的哪个地方那么温暖—下或者疼—下。”包贝尔说,自己本身就不是个特快乐的人,会因为只是在电影学院读继续教育,有时候见了表演专业的本科生“都不敢抬眼看人家”。大学汇报演出,他演的是被加重了喜剧成分的《恋爱的犀牛》,毕业后加入开心麻花,包贝尔每天接触的都是喜剧,也见到演什么都好笑的“好厉害”的演员,“就发现我自己拍喜剧的时候就开心,演喜剧的时候就开心,给别人带的快乐难道不应该是一个正确的事,或者值得夸奖的事吗?”
小时候
尽管很多工作都在并行,2 019年包贝尔手头最主要的事儿还是先把已经“跳票”了一年的《欢喜猎人》的后期弄好。主演包贝尔的工作已经结束,但监制包贝尔还觉得“整体的节奏不够好,正在调整”。这几年,他是演员,也是导演,不断在摸索卖座与叫座的可能,听过各种各样的声音,也经历了自我认知的更迭。他喜欢《葬礼上的死亡?、《僵尸肖恩》这类电影,但是发现“大家现在要求都比较高,很多人会觉得这样的电影有点尬”。他喜欢英国范儿的,或是日本喜剧电影中很淡的笑意,但也不确定是不是所有观众都会觉得好笑。
或许除了极少数天赋异禀者,大多数喜剧创作者的宿命,都是不断在自我喜好和观众喜好间权衡探索,发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正确”也成了包贝尔一直在面对的课题。“让百分之百观众乐,其实也挺难,不说喜剧,就像《“大”人物》在貓眼上开分9.2分,依然有10%的差评,人家就是觉得拍得烂,也是客观存在事情。”
入行15年了,包贝尔说自己仍然是个“初学者”,也喜欢把无知无畏的新人时期称为“小时候”。小时候拍个戏,他每天自己拿着马扎儿,坐在监视器边上去看,看冬天演员穿得很单薄,看导演不断调整剧本或在现场发脾气,“就知道大家努力地在去给观众造梦,但是可能出来了,观众一句‘烂片,能够否决所有人的努力,所以打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胖子行动队》里,包贝尔启用了搞笑视频博主出身的年轻演员辣目洋子。生于1995年的辣目洋子是他从抖音和微博上刷出来的。最初取得联系时,还在重庆上大学的辣目洋子并不相信对面的人真的是“包哥”。“包哥”只好给洋子打了一个视频电话,把她请到了北京。包贝尔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每一个短视频都会让人开心吗?”洋子说:“不是,管他开不开心,先拍着呗,反正有一个能让人乐就行了!”“我觉得从她身上能看到我自己小时候”,包贝尔说,“就是很努力地在工作,很努力在逗人开心。不管有多少人说她,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外在不努力工作,还是依然拿自己开玩笑,我觉得就是挺伟大一个事儿。”
青铜
拍摄中,包贝尔的搭档是两岁的斗牛犬闪电侠,几组照片拍下来,休息时闪电侠竟然也跟着他进了化妆间,安静地在地上趴下了。问他最喜欢这次拍摄中的哪一张照片,他说,哪张都不喜欢,紧接着哈哈笑着说“因为我真的太肥了”。“我没长那么好看的脸”是包贝尔常常说起的一句话,从“小时候”到现在,这些质疑都留在了他的心里,“但我就是想一直做一个演员,过不同人的人生,这是我的梦想。”
在包贝尔眼中,他这几年的每天都是“巅峰时刻”,因为看女儿饺子和太太的时候就是最快乐的。有的时候不开心了,就喝点小酒或早点睡觉让这一天过去,明天依然“早晨起来,充满阳光”——第二天也都还会被做剧本、拍戏和“谈各种各样事儿”占满。
“认识我自己是谁,认识我自己在大家眼里是谁是一个残酷的过程”。他还是相信演员能留下的只有作品。
“你觉得自己的黄金时代快来了吗?”我问。
“没有吧。”他答。
“我也不知道啥时候它会来,可能有一天会来J也可能我一辈子都是‘白银,是‘青铜,从来没上过‘王者(注:青铜、白银、王者为游戏《王者荣耀》中的段位)。但没关系,反而我觉得站在山头还挺冷的,就在半山腰挺好,有自己的工作,又能有自己的收入,挺好的!”即便只提到喜欢的游戏只言片语,包贝尔也放松笑了起来。在他的描述里,喜剧创作的快乐也多是这样不起眼又自我的瞬间:在跑《胖子行动队》路演的时候,包贝尔每一场会提前15分钟进场,融在观众当中。大家“笑疯了”的那几秒,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王思文
还记得你第一次上台上表演脱口秀吗?
大概是2012年,我和一个朋友去一个脱口秀俱乐部玩,那天程璐(王思文的先生,同为脱口秀演员和创作者)正好是主持。很多人上来讲,我都不知道他们讲的是啥,观众却在底下疯狂地鼓掌,最后我发现底下所有的观众都是要上台的演员。现在你给别人鼓掌了,别人也会给你鼓掌……后来,我觉得真的讲得很不好笑,除了那个主持人之外。到最后来宾感言的环节,我就上去就把他们吐槽了一番,学他们说话什么的,台下就“炸了”!我站在那上面,很紧张,又很兴奋,从来没有过那种激动感。
不少人是从《脱口秀大会》认识你的,在节目中和在live house里演出,哪个舞台更令你兴奋?
所有脱口秀演员肯定都是线下最舒服。上镜,得化很浓的妆,要让气提起来,上台的时候已经不是那种很松弛很自然的感觉。线下就很放松,穿运动鞋也行,很随意,观众会欢呼,会和你互动聊天,你可以讲一切你认为好玩的事。在节目里说脱口秀是需要一些主题的,但线下没有限制,只要好笑就行了。所以很多演员,你在线下听他的演出,觉得哇,好好笑!好爆炸!但是一到线上,观众就会说,这什么鬼?
和最开始相比,你对脱口秀这件事产生了什么认知上的变化?
那个时候,可能中国就只有一个俱乐部在做脱口秀表演,观众就十几人,所有的观众都是演员。虽然我从小特别爱给别人讲笑话,但没有想到讲笑话会是一个职业。当时看大家孜孜不倦地去练习、去打磨自己的笑话,我还挺震惊的。到后来真正从事这个行业的时候,我发现它是很苦的,要逗一批观众笑是很难很难的。很多人会给我发私信,说他们是段子手,是不是可以来我们公司写稿子?实际上,他们发的东西都不行,一个是他的喜剧品位不到,第二个是在生活中的搞笑跟在舞台上的搞笑是完全两回事。
你觉得最苦的点在哪里?
最苦是你站到台上那一刻,你讲的东西没有人笑,那种对自己内心的折磨和否定是最痛苦。每一个人都经历过,我也经历过。我的应对机制就是这个段子讲完了,即便反应不好,我也当没有发生。这个梗没有响不代表下一个梗不会响,但你的情绪一旦这里被击垮,后面所有的梗都不会响,这是必然的。同时,我觉得做脱口秀这个事情,会体会到做任何其他行业都无法带来的快乐。你站在舞台上,观众给你的反馈会让你极度快乐,这种兴奋的阈值很高很高,以至于你再回去做其他工作,都觉得索然无味。
你的段子很多是关于女性在家庭、爱情中的故事,会特别关注这些话题吗?
其实我之前在线下讲女性这个话题的比例不是特别高,但是在节目中是需要一些比较集中的话题去表达的,而且要跟你的人设比较贴合。我确实在感情、性别问题中有很多体会,比如我跟程璐的关系和婚姻,包括以前也谈了很多恋爱,我都有一些比较深刻的感受才会写这些。我主要还是想讲女性的独立吧,现在很多女性特别喜欢说独立。但我觉得,真正的独立不是说我很强,而是一种平和:你接受这个世界必须有男人,男人能给你带来很多东西,但是你也要保留自己的独立空间。你能接受他,也能去享受他的好,也不去抵触自己的软弱。有些我就肯定不说,比如他们以前让我说女性之间的“塑料”友谊,我的女性朋友都是比较坦然和大大咧咧的,我们之间的关系都挺铁的,并不像有些爆文爱说所谓“女人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我不这样认为。没有感受的,我就不会去讲。
张云雷
你是怎么决定学相声的昵?
打五歲起,我就拿个小板凳放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坐在那儿从头听到尾,从小就对这个行业熟悉,从小就会唱京韵大鼓,对曲艺的东西特别感兴趣。我和我妈一起决定学相声,就是因为喜欢。正式学是从20 01年吧,爱好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工作,我也没经历过什么纠结。我上次受伤了之后到现在钢板还没拆完,多少人劝我休息,但是我喜欢这个。我要是拿它当工作,我是得休息休息。但真的,你要是让我在家休息一个月,不让我演出,我真能疯了!
“新一代”相声演员的训练和日常是怎样的?
“新一代”是说我吗?谢谢你啊,哈哈。小时候,每天五六点钟就得起。起了之后去喊嗓子,喊完之后回来吃午饭,吃完午饭师父(郭德纲)就会盯着你,让你把所有会的东西从头到尾唱一遍。哪一遍唱错误,重来,直到唱对了为止。每天24小时,除了吃饭睡觉都在不停地背东西,很枯燥。到现在,你让我上台唱我小时候学的东西,都不用过脑子。相比之下,长大后再背东西,也能背下来胆是上台前就得再顺一遍。好多人问我: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从网上学不就可以吗?但你告诉我哪个相声大师是从网络上学的?岳云鹏怎么红的?是从网上学段子红的吗?师承是绝对不可以没有的。
现在新鲜事更迭的频率前所未有的快,怎么将它们融入到自己的作品里?
相声讲究与时俱进,我相信侯宝林大师如果活到现在,也不会按照以前那样说相声。在他那个年代,他所说的就是他那年代最流行的。我们都是今天看见一个好玩的事,回去跟搭档讲一遍,看怎么以相声的方式给它弄出来。当然,添加新包袱的基础是不能把老的东西丢了。段子创新可以,比如说《探清水河》.我把它改成吉他曲,但原词没改,原调没改,我不可能去破坏传统的精髓。到现在为止,我的专场不说新相声。2018年,我演了30场,说的都是传统的一百年前的老相声,在传统的基础上添新东西,观众照样笑。
看到台下灯牌,或者昕到“德云女孩”跟着你们合唱是什么感受?
应该是2015年第二季《欢乐喜剧人》的时候,我给岳云鹏助演,我台上就演了一分钟。但从那时候开始,每天就有固定的观众来听我说,一两桌、两三桌这样,到了周末是四五桌、五六桌。后来慢慢观众多起来了,到2016年的夏天,我上台的时候就开始看到有举灯牌的了。实话说,我当时是蒙的,我说这是干嘛?这是听相声呀?
会很感动吗?
会啊,肯定会啊。粉丝们喜欢我,因为我唱的大多都是传统的东西。来吧,你喜欢我,我就告诉你,这个传统东西是怎么回事,传统的戏曲是怎么回事,然后带动一帮80后或者90后00后去听京剧去听评戏。当2700人合唱评戏,而且底下坐的都是90后00后,我就特别特别开心。他们就说,是我把90后00后从夜店里拉出来听相声。多好啊。这个事儿让好多人批评我,说张云雷“糟践”传统相声艺术,听相声都带荧光棒!但我想说,你听了吗?你只看到后面挥舞荧光棒,我们前面说的是三段直工直令的传统相声。返场时间,她们才把灯牌打开,真正说相声的时候她们不会打扰我的。要真是说相声的时候挥荧光棒,从我这儿也不干。
你说相声是什么风格?
我的台风变了,现在台上比以前稳了,我脾气没那么大了,和人相处的方式也不一样了。可能经过生死了也看得开点了。
台下的你是怎样的?
我也不出门,我特别宅。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屈”的,没有什么爱好,爱好就是回家里,跟师父在书房里一待待一天,听戏聊天喝茶,这是我最大的趣味。师兄弟说,走,咱去看看电影?能把我气疯了。说,走,咱去哪儿玩玩去?不喜欢,出去旅游我也不喜欢。私底下我在家里面,一天的话超不过十句。我觉得我这辈子活得挺亏的,但是我又喜欢这样,未来也改不了。我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回到小剧场跟师兄弟在一起,最自在,最放松。
辣目洋子
你怎么走上喜剧之路的?
我小的时候就跟我妈说过:妈,我想做个谐星。走上喜剧这条路我觉得跟我的性格有关,我是比较喜欢逗人开心的那种性格。大学时期,我拍的大部分视频也都是喜剧题材。
你的短视频中反响最好的是哪个?
我们翻拍的《延禧攻略》吧,本来我觉得这个就是给粉丝看的,大家乐呵乐呵就行了,但后来还上热搜了!平时,我会翻微博评论或者是B站弹幕,一般大家评论“哈哈哈哈”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你就知道这里是有笑点的。也会有人给出专业一点的评论,比如说,辣目洋子具有什么样的表演风格的时候,我就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虽然也不太懂,那感觉好像挺好的——我还有表演风格呢?!
你在自己的作品里关注什么?
就是要特别贴近生活,不管是短视频还是我们的剧,说的都是特别小的事儿,也都是很多当代年轻人每天会面对问题,像是跟陌生人尬聊的时候,跟男朋友吵架的时候……比如说我今天去外面social了一下,感觉在陌生人中很尴尬,我就會把这个感受跟我们的编导分享。等到真的创作的时候,大家就会把这个点拿出来。我很认可张爱玲那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总会有一些小事,比如拍广告时甲方提出一些要求,或者是拍戏之前的不适应,其实都挺痛苦的。但是反过来一想,其实自己又是幸运的,就会想说生活很糟糕,去好好面对就好。
如何让一段表演被观众所共情?
我和公司其他的KOL都会去主攻一个粉丝群。我就是主攻一些文化水平比较高的女性。我们公司的刘背实主攻二次元的小姑娘,朱莉就主要主攻重视女权的群体。当然这个也得根据本人的形象和性格,你身上必须得有真的能吸引那个群体的点才行。
如何在表演和创作上持续保有自己的个性?
说俗一点,就是你做自己就好了,操心那么多也太累了。有表演属性的KOL本来就比较少,做喜剧的女生就很少。我有一种他们说的比较“丧冷”的表演方式吧,我不太做那种激烈的喜剧表演,我喜欢的是讽刺一点的冷幽默。一是贴近生活,二是要结合最新的网络流行的梗,我们每天至少花四个小时搜集各种各样的新资讯。本人来讲的话,我觉得还是真实和自信吧!
其实对很多女孩子来说,自信是很难获取的。
这个是我本身性格里有的,我觉得自信挺正常的。但是后来也发现,虽然从来没在微博上强调这一点,但很多女生会因为我发的泳装照而被鼓舞,她们就觉得,哇,这个身材也可以发泳装照!自己也会鼓起勇气去拍。虽然也有直男癌评论,但我觉得能给其他女生带来积极的影响,就还是应该坚持。我是认可自己的外在形象的,不管胖瘦美丑。
你尝试过电影、网络短剧、短视频三种喜剧形式,它们给你带来了什么有趣的体验?
至少业内都知道有你这个人了,都知道有个小姑娘做视频、做网剧,是演喜剧的。当时拍完《悲伤逆流成河》之后,好多观众过来骂我,因为演得特别气人,那我是真正体验到因为角色被骂是什么感受。虽然挺难过,但是感觉很新奇,最搞笑的一条说:“你生活中一定就是一个那样的人,不然根本演不出来!”我说,这是在夸我吗?
从最开始拍摄短视频到现在,你本人又经历了哪些成长?
我从2016年10月开始做短视频,那是视频短片最火的时候,微博也比较扶持,到现在可能这种表演属性的搞笑故事越来越少了。现在更流行的是视频博主记录生活的十几分钟的Vlog,更碎片化,节奏更快了。我自己主要是心态上经历了成长,2 016年那会儿还是个学生,就所谓的“有棱角,视金钱如粪土”,但很快就被金钱磨平了棱角,哈哈。没有钱,团队根本没有力珐运营下去。但我觉得一个人能够坚持下去做这事,就证明乐趣大于痛苦。做喜剧创作的时候是特别开心的,尤其大家想到什么梗就一起哈哈笑的时候,那天回家脸都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