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在拖RCEP后腿？其实没那么简单

林涵

2019年已经拉开帷幕，中美贸易摩擦仍存在着诸多不确定因素，世界经济发展前景不甚明朗。随着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的正式生效，建成區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的呼声和紧迫感越发高涨和强烈。用业界的话说就是“留给RCEP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各方形成2019年完成RCEP协议共识的同时，RCEP谈判陷入僵局也是不得不承认的现实。而这僵局的症结所在，很大程度上都指向了印度。

印度缘何一度犹豫不决

RCEP谈判始自2013年，5年多来，印度对于RCEP的态度一直比较消极，从最初的是否要加入，以及后来的各种细则的商定上，相对于其他成员国，印度都显得犹豫不决。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副会长包道格（Douglas Paal）对美国《外交政策》杂志表示：“RCEP至今仍未签署的原因，第一是印度，第二是印度，第三还是印度，因为印度认为，该协议将给它带来不必要的竞争。”

印度的犹豫不决来源于它多方面的担忧。关税的减让和贸易逆差这两个相互作用的元素，是印度对RCEP犹豫不决的症结所在。

据悉，在2018年11月14日举行的第33届东盟峰会前，RCEP谈判拟将显示取消关税品种比例的贸易自由化率提升至约90%，各方还考虑写入“到实现为止设置最长20年宽限期”等顾及新兴市场国家的内容。

然而，对于如此大幅度的关税减让，印度是极力反对的。其对来自谈判成员国各种工业品和农业品大幅下调甚至取消关税极不乐意。印度总理莫迪直言，印度致力于早日缔结RCEP，但在印度国内产业及对中国贸易逆差的压力下，印度在关税项目的减让上有所坚持。

据印度媒体报道，印度在RCEP中仅仅愿意承诺对已签订自贸协定的东盟国家、日本、韩国放宽86%的商品关税，对未签订自贸协定的中国、澳大利亚、新西兰放宽74%的商品关税。这项承诺与RCEP大多数成员国的期待有较大落差，与要求大范围取消关税的其他国家产生了难以弥合的分歧。另据彭博新闻社网站2019年1月1日报道称，相比其他国家20年的征税宽限期，印度还寻求对中国商品逐步取消关税更长的宽限期。

印度对于关税减让的敏感和坚持，来源于近年来其与RCEP成员国之间的贸易逆差。印度《经济时报》网站2019年1月5日发表文章称，印度的贸易逆差让许多人彻夜难眠。

在与RCEP成员国的贸易中，印度的贸易地位呈现出很大的差异性。印度某商会声称，自2010年以来，印度对东盟的出口停滞，而进口却增长了1/3。2017～2018年度，印度与韩国的逆差为119亿美元，与澳大利亚的逆差为102亿美元，与中国的贸易逆差则高达631亿美元。对此，印度《第一邮报》称，印度尤其对中国商品进入印度国内市场疑虑重重。

“印度尤其希望通过扩大服务贸易领域的贸易顺差来弥合扩大中的商品贸易逆差。”供职于印度对外贸易学会（IIFT）的记者Debashis Chakraborty在其文章《印度谨慎推进RCEP的理由》中讲到，伴随美国工作签证的收紧以及保护主义情绪在全欧洲范围内抬头，印度急需一个新的市场来吸收其服务出口。鉴于东亚和东南亚的增长活力，它们能成为很好的替代市场。

不过，印度这一希冀并没能得到成员国的认同。一些国家要求印度对90%的贸易货物开放市场，但却尚未接受印度希望其信息技术从业者能在成员国之间进行自由劳务流动的提议。这也成为了印度对加入RCEP犹豫不决的原因之一。

印度国内两种不同的声音

“在过去的贸易协定中，低关税允许外国公司在印度市场上占有更大份额，但因为印度的制造业尚不完善，印度无法从这样的贸易协定中获得好处。”印度前驻美国大使拉利特·曼辛格说。

害怕国外商品的大量涌入进而冲击其国内的产业发展，是印度各界所担心的。再加上，印度目前与RCEP多个参与国已有双边自由贸易安排，印度因此认为，尽快结束RCEP谈判的经济紧迫性并不强。

特别是印度国内的钢铁、纺织等产业对于RCEP的反对态度比较明显。据《外电》报道，印度钢铁厂Jindal Stainless表示，反对将钢铁产品纳入RCEP，警告如果钢铁行业加入RCEP，印度将会成为倾销目标，大量廉价不锈钢将透过零关税机制进入印度市场，严重打击印度的本土钢铁产业。

不过，相对于对商品贸易的接受度，印度对于技术的接纳和渴求则是另一种态度。

就在2018年8月，印度一家拥有40年历史的KUANTUM纸业引进了中国知名环保企业博世科的二氧化氯制备系统，正式迈入了ECF漂白进程。据悉，二氧化氯制备技术一直被加拿大、瑞典2个国家的3家公司垄断，设备价格高，供货周期长，售后服务慢，这成为了阻碍印度造纸行业可持续发展的症结所在。博世科自主研发的二氧化氯制备技术攻克了欧美发达国家的技术封锁难题，得到了印度纸业厂家的青睐。其实，从中不难发现，技术顶尖、价格优惠，是印度企业最终选择中国技术的主因。

这也正像记者Debashis Chakraborty所说的：“鉴于其能够使亚太地区间的货物、资本、技术和服务无缝对接，所以，虽然RCEP将使得一些短期性的调整问题浮现出来，但从长期来看，RCEP很可能会发展成为一种增进福祉的安排。”

随着印度逐渐打开拥抱世界贸易的格局，尽管其国内对RCEP还存在争议，但类似Debashis Chakraborty这样的态度和观点已非少数。

虽然对谈判细节尚有不满，印度工商部长普拉布仍持肯定态度说：“未来在于RCEP。”印度外交部部长斯瓦拉杰也表示，印度对RCEP的态度是坚定的。印度《经济时报》网站2019年1月5日发表文章称，虽然印度商界对加入RCEP有所担忧，但加入这样一个巨大的经济体俱乐部将增强印度战略实力。

印度前商务部长拉吉夫·凯尔则坦言，RCEP将给印度提供一个与中国接触的机会。“印度不能孤军奋战。它必须成为该协定的一部分。”他补充说，RCEP可能成为一个转折点，它预示了一个自1991年世界贸易自由化以来，与贸易相关的、前所未有的重大变革。

推进的决心与不确定的外在因素

2019年达成RCEP协议，是成员国的共同愿景和目标，当然，这也包括印度在内。

“尽管印度国内争议不断，印度还是重视RCEP谈判的。”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林民旺认为，“印度早前对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较为担心，加上又不是亚洲太平洋经济合作组织（APEC）成员国，因此在亚太经济中融合度较低。如果连RCEP都不加入，印度担心会与亚太的大经济环境脱钩。”

一位印度RCEP谈判代表则说：“印度企业别无选择，只能奋起应对竞争。RCEP之后，印度企业的性质将从家族经营企业转变为更多的合资企业。”

印度及其他成员国加入RCEP的决心是有的，但需要一个谈判“拉锯”过程。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沈铭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从谈判的技术层面来看，RCEP的谈判已经进入到最后的冲刺阶段，如今最难的东西都暴露出来了。“‘临门一脚说明RCEP的谈判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但也进入到最艰难的时期，各国都喊出了要价，接着是进一步的磋商谈判。这个过程需要政治智慧和高层的推动。”

如何踢好这“临门一脚”，除了磋商谈判中的智慧，面对2019年多个成员国的大选，RCEP的达成还需要点耐心。时任中国驻印度公使何岸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2019年春季，印度将举行下议院选举，如果在此之前达成RCEP协议，部分条款可能会成为选举中的热门议题，并引起选民的反对。“即使莫迪有很大把握，但是选举的不确定性也会让他谨慎对待。”

彭博资讯则称，除了印度，澳大利亚、泰国和印度尼西亚等 RCEP 成员国也纷纷在 2019 年进入大选，短期内似乎不太可能打破RCEP谈判进程中的僵局。

不过，“未来已来”是不言而喻的，RCEP这趟列车已经鸣笛发动，毕竟在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抬头的贸易阴云之下，要想自身经济逆势发展，谁都不愿错过这趟合作共赢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