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三次到南京

赵继平

女儿的降临让我读懂了母亲。我和妻子商量，这辈子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想亲手给母亲做上一顿南方饭菜，妻子答应了我的请求，母亲曾三次到南京。

母亲第一次踏上南下的列车时正好是她60岁。在不到60平方米的两居室里，母亲显得很为难，妻准备安排母亲和老岳母同住一间房。母亲谢绝儿媳的好意，只要求在不大的客厅里搭上一张简易木床，她告诉妻子，睡觉就是一张床的事情，只要心里敞亮，睡在哪里并不重要，只要能够和儿子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母亲第二次到南京的时候岁月已经把她催成步履蹒跚的老人，那年她已经70岁。那年，我的小姐姐突然住进了医院，没有多久就离开人世。我们商量着让母亲离开那座充满忧伤的城市，换个环境，或许母亲的心情会更好些。

有一次，二哥喝醉酒，糊里糊涂把姐姐去世的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并没有如我想象中那样哭得死去活来，她很沮丧，但又很镇定，她告诉我在她的心里早已有了预感，姐姐的病给自己带来的只能是痛苦，已经没有享受生活的理由，离开是一种解脱。母亲说一个人怎样来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活法是否符合你的意愿，不要在意别人会怎么看，就算是吃咸菜萝卜，只要每一天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生活，你的一生就不算白费，因为你活得尽兴。相反，如果不是你所喜欢的生活方式，就算你有幸飞黄腾达家财万贯，你的一生也仍然是虚度。自那次起，我才读懂了母亲的人生观。

母亲80岁生日的时候，妻子提议再把母亲接来尽尽孝道。母亲到来前妻子正忙着赶工期裝修房子，她给母亲配备了上好的床垫，拿出珍藏多年的进口羊毛毯铺在地板上，让母亲坐在地上也不会受凉。一年后，突然间发现母亲的白发里长出了黑发，我不只一次让母亲照镜子，母亲幸福得笑出了泪花。

人活在世上最值得骄傲的事情恐怕不是你赚了多少钱，也不是你升了多高的职位，而是你享受快乐生活的时候母亲仍然存在，和你一样享受着快乐。

（摘自《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