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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维娅·普拉斯诗歌中的神话元素

2019-06-06姜雨婷

青年文学家 2019年14期
关键词:普拉斯诗歌

摘  要:西尔维娅·普拉斯(1932-1963)是美国当代著名的“自白派”代表诗人,被认为是继艾米莉·狄金森和伊丽莎白·毕肖普之后最重要的美国女诗人。普拉斯以其狂热独特的写作风格在美国诗坛独树一帜,她把自己的生命体验融入创作之中,运用“自白”的方式,将自己内心深处的忧郁、痛苦、焦虑等各种私密情感暴露在外。普拉斯在其诗歌中构建了丰富的意象,并借用了古希腊神话和《圣经》中的意象。本文拟从神话—原型批评视角出发,从普拉斯的诗集《精灵》入手,选取几首代表诗歌,探析其中出现的神话原型意象,对诗歌文本进行分析,探究神话元素给诗歌带来的神秘色彩和意蕴,从而帮助现代读者更加深入地理解普拉斯诗歌的内涵。

关键词:西尔维娅·普拉斯;诗歌;神话意象;原型批评

作者简介:姜雨婷,女,陕西师范大学英语语言文学在读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4--02

一、西尔维娅·普拉斯及其作品简介

1932年,普拉斯出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地区。八岁那年,父亲因手术并发症骤然离世,这给幼小的她带来了沉重的打击。父亲的离去给她敏感脆弱的心蒙上了一层难以抹去的阴影,直至普拉斯离世,这阴影都未曾消散褪去。1956年,24岁的普拉斯结识了英国诗人泰德·休斯后便迅速地墜入了爱河,没过多久二人闪电结婚,而后度过了一段幸福平稳的日子。但好景不长,1962年,普拉斯无意中发现了修斯与阿西亚·威维尔的婚外情,这对于精神敏感的普拉斯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丈夫的背叛使本就受忧郁症所苦的普拉斯愈加崩溃绝望,终于1963年在伦敦寓所打开瓦斯终结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普拉斯的一生却被忧郁和绝望等情绪笼罩,然而这样的情绪也化成了她创作的动力和源泉。她八岁写诗,长大后又在各大期刊发表作品,生前出版了诗集《巨神像及其他诗歌》以及自传体长篇小说《钟形罩瓶》。从婚姻破裂到她自杀之前的这段时光,普拉斯把心中埋葬的复杂情感宣泄于文字之上,期间产出诗歌的艺术水平也到了她创作生涯的巅峰,普拉斯本人也称它们为“一生中最好的诗歌”,然而这些诗歌在她生前并未出版。去世后,其丈夫休斯整理了普拉斯的手稿,出版了诗集《精灵》(又被译作《爱丽尔》),《渡河》,《冬树》以及《普拉斯诗合集》。1982年,普拉斯因“改变美国诗歌的创作方向”被授予普利策诗歌奖。普拉斯的诗歌主题丰富,并在诗歌中构建了丰富的意象,还借用了古希腊神话和《圣经》中的意象。本文拟从神话—原型批评视角出发,主要选择了普拉斯诗集《精灵》中的几首著名诗歌——《拉撒路夫人》、《爹地》和《美杜莎》作为切入点,探析其中出现的神话原型意象,对诗歌文本进行分析,探究神话元素给诗歌带来的神秘色彩和意蕴,从而带领现代读者进一步地领略普拉斯诗歌的风采,且能更加深入地理解普拉斯诗歌的内涵。

二、神话—原型批评

神话是文化的有机成分,是远古人民智慧的结晶。作为西方文学和艺术的源头和重要组成部分,希腊神话和《圣经》对西方文艺的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而其中所蕴含的丰富的神话原型意象也总是重复出现在各类文艺作品中。加拿大文学理论家弗莱在他的著作《批评的解剖》中把这种典型的反复出现的意象称之为“原型”,并确立了以原型概念为核心的“原型批评”观。他认为,文学与神话密切相关,原型最基本的模式是神话,神话是所有其他模式的原型,而其他模式则是“移位的神话”。瑞士心理学家荣格曾提出,人类先天携带着许多原始的、祖先的记忆,也就是“种族记忆”,或称之为“集体无意识”。艺术作品产生的根源则要追溯到集体无意识领域中的原始意象,也就是“原型”。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荣格把原型或原始意象定义为是人类“本能自身的无意识形象”和“本能行为的模式”,艺术家们在创造过程中,无意识地激活了某种原始意象,再通过适当的变形使它转化成现有的语言而后注入到作品中,使之成为人们所接受的形象,从而唤醒隐蔽在人们头脑中的集体无意识原型,形成共鸣,产生美感。

三、《精灵》中的神话原型

(一)《拉撒路夫人》——“死而复生”原型

人类学家弗雷泽在其著作《金枝》中通过考察古代西亚的死而复活神阿都尼斯以及相关的仪式,揭示出了西方文学文化中一个普遍且重要的母题或原型——“死而复生”的起源,以及后来在时间和社会的转变中它所发生的变形和置换。在文艺作品中,“死而复生”的故事情节总是在重复上演。希腊神话中,俄尔普斯去冥府复活了被毒蛇咬死的欧律狄刻;阿尔刻提斯替丈夫阿德墨托斯赴死,后被赫拉克勒斯复活;《圣经》中耶稣基督复活等等许多关于死而复生的情节。而普拉斯的诗作《拉撒路夫人》也正是对死和复生这一神话模式的直接模仿和再现。

拉撒路是《圣经约翰福音》中的人物。他是耶稣的好友,身患重病,还没等到耶稣的救治就去世了,然而在他死后的第四天,耶稣来到拉撒路墓前,叫众人把墓碑打开,大声呼叫,拉撒路竟然奇迹般地从棺木里走了出来。普拉斯以这一典故为题,在诗中调转性别,借一个可以“像猫一样可死九次”的女子自杀而又再生的自白:“我又做了一次。/每十年当中有一年/我要安排此事—//……鼻子燕窝,眼窝,整副的牙齿/阴湿的气息/再过一天就会消逝。//很快,很快地坟穴/吞噬的肉体将/重回我身”,来叙述她自己这三十年来自杀的冲动和经验:第一次在普拉斯十岁那年,“那是意外事件”;二十岁,她吞服大量安眠药企图自杀;三十岁,驾车驶离车道,再次希望了解她的生命。诗歌中的拉撒路夫人还自述道:“死去/是一种艺术,和其他事情一样。”她还要将这项艺术如脱衣舞一般表演给那些“嗑花生米的群众”。

死亡与再生是普拉斯诗歌中的永恒主题。在普拉斯看来,死亡是清除废物的途径,是对生命的洗礼,正如诗歌中所说:“这是第三次了。/一大堆废物/每十年得清除一次”;死亡亦是重获新生的手段,更是一种刺激的体验和挑战,就像其他具有危险性、挑战性的活动一样。她不惧怕死亡,甚至急切地渴望死去,但她又渴望重生和新生。死亡可以让她从过去中脱离,在未来中重生。通过死亡,她才可以真正拥有并掌控自己的生命。

(二)《爹地》——“恋父情结”原型

弗洛伊德根据希腊神话中俄底浦斯的故事提出了“俄狄浦斯情结”这一术语,又称“恋母情结”,“厄勒克特拉情节”或“恋父情结”是同“恋母情结”相对应的精神分析学概念。在希腊神话传说中,厄勒克特拉是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之女。阿伽门农自特洛伊凯旋归来,却被自己的妻子克呂泰墨斯特拉及其奸夫埃奎斯托斯杀害。厄勒克特拉不能原谅母亲的恶行,决心替父报仇,后与弟弟联手杀死了母亲及其情人。

普拉斯幼年丧父,父亲的早逝对于普拉斯来说是一种背叛,更是一种信仰的坍塌,她“曾祈求能寻回你(父亲)”,但当她努力建构父亲与她之间的联系时,所回想起的只是残缺的阴影。她觉得自己“可怜且苍白”。成长过程中父亲角色的缺失使普拉斯对父亲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恋父情结——她一方面想靠近、想得到:“下葬那年我十岁,/二十岁时我就企图自杀,/想回到,回到,回到你的身边。/我想即便是一堆尸骨也行。”这种想和父亲同生共死,同穴而眠的做法与“恋父情结”不谋而合。而另一方面,普拉斯对身为德国血统的父亲的感到惧怕,想远离,她甚至将父亲比作法西斯主义者:“我始终畏惧你,/你的德国空军,你的德国腔调”;又感到愤怒想毁灭:“爹地,我早该杀了你。/我还没来得及你却死了——”。并且我们还可以发现普拉斯对父权体制与男性霸权对女性的压迫的不满和控诉之情:“每一个女人都崇拜法西斯主义者,/长靴踩在脸上,畜生/如你,兽性兽性的心。”普拉斯在诗中还将自己比作“一个被送往达豪、奥斯维辛、贝尔森的犹太人”,借此来表达这些年来自己所受到的无法抹平的创伤。由此可见,普拉斯对父亲充满着爱恨交织的矛盾之情。

(三)《美杜莎》——女妖原型

美杜莎是希腊神话中经典的女妖形象之一。她是海神福耳库斯的女儿,曾经是一位美丽的少女,有着致命诱惑的眼神。海神波塞冬因痴迷于她的美貌,化身成一匹骏马,在女神雅典娜的寺庙里占有了她。此事惹怒了女神雅典娜,她本就妒忌美杜莎的美貌,尤其是她那头漂亮的长发,于是她把美杜莎的头发变成纠结的毒蛇,并且施与诅咒:任何直视她双眼的人都会变成石像。美杜莎从此变成了一个面目丑陋,令人惧怕的妖怪,后来又被宙斯的儿子珀尔修斯砍下了头颅。美杜莎象征着美丽和邪恶。普拉斯以这个神话人物来比喻她的母亲,创作了诗歌《美杜莎》。

普拉斯对母亲奥里莉亚的情感是微妙复杂的。幼年时,普拉斯的父亲去世,缺乏父爱的她开始依赖母亲,希望母亲能弥补她缺失的爱,但在普拉斯的眼里,母亲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在弟弟的身上,所以她一面不喜欢母亲,甚至仇恨母亲,另一面又希望得到母亲的关注,因此她“希望能把更多的桂冠铺放在你(母亲)的脚边”,以此来博取母亲的关注。后来,成年独立的她又希望挣脱母亲的怀抱,母亲在她眼里变成了一个有强烈操控欲望的人,她开始厌恶母亲,甚至希望她们之间毫无瓜葛。这一点在普拉斯的自传体小说《钟形罩》当中也有所显示。在《美杜莎》这首诗里,普拉斯把母亲的子宫比作“令人毛骨悚然的梵蒂冈”,把母亲的头比作“令人胆怯的上帝之球”,把母亲比作“纠葛如藤壶的老脐带,大西洋电缆”,以及当看到“眼镜蛇的光”就会“身亡,一文不名”。而这些意象都让读者不自觉地联想到邪恶的女妖美杜莎头上的毒蛇。

普拉斯在创作中不仅借用神话原型意象,还创造了属于她自己的神话模式——生-死-再生,比如在《高烧一百零三度》中,叙述者被爱的迷雾所包围,产生了一种内心不洁净的罪恶感,因此发烧到一百零三华氏度,由此来净化摆脱不纯之感,感受升华的喜悦。普拉斯曾为此诗作过如下注解:“这首诗讲述两种火,让人痛苦的地狱之火,以及让人纯净的天堂之火。”同样,《拉撒路夫人》也是相似的叙述模式,诗中女子几次死而复生,在最后达到生命的跃升。

四、结论

本论文从西尔维娅·普拉斯的诗集《精灵》入手,选取了其中几首具有代表性的诗歌——《拉撒路夫人》,《爹地》和《美杜莎》,探析了其中出现的三种神话原型意象——“死而复生”、“恋父情结”以及《女妖》原型,对诗歌文本进行分析,探究了神话原型给诗歌带来的神秘色彩以及其中对诗歌主题建构的深刻意义,也帮助读者们进一步了解普拉斯诗歌中所蕴含的力量。

参考文献:

[1]彭予,永远的不死鸟―论西尔维亚· 普拉斯诗歌的神话纬度[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4(1).

[2]魏丽娜,普拉斯诗歌意象研究[D].浙江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3.

[3]西尔维娅·普拉斯,精灵,陈黎、张芬龄译[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15.

[4]叶舒宪编选,神话—原型批评[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有限公司,2011.

[5]张剑,触碰现实:英语文学研究新发展,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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