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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影像遇上歌剧德国导演文德斯跨界执导《采珠人》

2019-06-06刘远航

中国新闻周刊 2019年18期
关键词:莱拉歌剧音乐

刘远航

距离歌剧首演还有三天。维姆·文德斯和主持人坐在国家大剧院的剧场舞台上,进行对谈。灯光耀眼。文德斯一直乐于与台下观众互动,让气氛尽量轻松。

文德斯今年74岁,被认为是“新德国电影运动”的代表人物,常常与法斯宾德、赫索格等著名导演并提,曾荣获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和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德州巴黎》和《柏林苍穹下》等作品在中国的影迷中有着很大的影响力。除此之外,他涉足的领域还包括摄影和视觉艺术。而这一次他来到中国,却是以歌剧导演的身份。

2017年,文德斯接受了柏林国家歌剧院音乐总监巴伦博伊姆的邀请,初次執导歌剧,和观众进行互动的方式从银幕变成了舞台。从电影跨界到歌剧,文德斯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美国导演伍迪·艾伦曾执导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的《贾尼·斯基基》,中国导演张艺谋也曾执导普契尼的著名歌剧《图兰朵》。

文德斯选择了法国作曲家乔治·比才的作品,不是最著名的《卡门》,而是《采珠人》。这是比才的第一部歌剧作品,创作的时候,比才还不到25岁。

“《采珠人》在我心目中是一部遭到‘不公正忽视的作品,但在我生命中曾有着重要的意义,没有其他歌剧曾像这一部令我刻骨铭心。”文德斯接受采访时表示,“这可能不是出于音乐方面的原因,而是由于某种情绪、甚至可能是相当私人的缘故。”

初识采珠人

故事开启于1978年。当时,33岁的文德斯接受美国导演弗朗西斯·科波拉的邀请,从德国来到旧金山,按照好莱坞的方式拍摄侦探片《哈密特》。对于文德斯来说,美国本来意味着很多,几乎被看做是文化的彼岸。他在战后德国出生,在美国负责托管的地方长大。文德斯的父亲是歌剧迷,然而他自己却更喜欢爵士和摇滚,吹过一段时间的萨克斯风,最喜欢的是美国爵士乐演奏家约翰·克特兰。

维姆·文德斯。

相比之下,德国则如同废墟一般。21岁的时候,文德斯卖掉了心爱的萨克斯风,给自己买了一台照相机,从此走上了影像的道路。他也受到过存在主义思潮的影响。此后多年,漂泊的无根状态一直是文德斯电影的底色。他仍然喜欢音乐,平时进行创作的时候,经常把音乐也打开,把音量调到很大声,一度让当时的妻子很不解。

然而,等到真正到了美国,文德斯却大失所望,他觉得,这里的城市如同游乐场,丧失了自省的能力,那些都市建筑和好莱坞的电影片场相比,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更严重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拍摄风格和好莱坞的制作模式无法调和。在他的理念中,故事并不是影像世界的核心要素,娱乐化的虚构无法呈现生活的本质。最终,大部分的镜头被要求重拍,完成时间推迟了三年。

对于文德斯来说,那是人生的低谷。本来为了寻找灵感,他甚至搬进了侦探作家哈密特曾住过的公寓。公寓里蟑螂多,文德斯经常失眠,对面又是消防队,每天夜里都要出警好几次。有次出门,文德斯看到一座被拆除的房子,如同搁浅的鲸鱼躺在岸上。那房子多少有他自己的影子。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待在一个叫作托斯卡的酒吧喝酒,或是跟作家朋友打台球,还总是输。酒吧有点唱机,放的都是咏叹调。文德斯对其中的大部分曲目都不感兴趣,唯独有两首,每天要点好几遍。这两首咏叹调都出自《采珠人》。后来,他专门买了《采珠人》的碟片。

5月14日,彩排中的《采珠人》。

5月15日,《采珠人》首演结束后,导演维姆·文德斯(中)携众演员谢幕。

《采珠人》是乔治·比才的歌剧处女作,虽然很少在中国上演,但其中的二重唱《在殿堂的深处》和《我仿佛在花丛中》却是十分经典的唱段,传唱度很高。因为失恋而神伤的渔人纳迪尔唱出悲伤的曲调,这是文德斯的最爱。在旧金山的酒吧里,纳迪尔的失落状态和文德斯的迷茫心境发生了共振。

《采珠人》的故事很简单,一座具有异域风情的东方岛屿上,多年的挚友纳迪尔和渔人的首领祖尔迦同时爱上了神秘的女祭司莱拉。作为神职人员,莱拉需要清心寡欲,然而,纳迪尔的求爱打动了她。不幸的是,祖尔迦非常愤怒,准备处死他们。不过,他无意中发现莱拉救过自己,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他放走了他们。这样的三角恋情其实是有些俗套的模式,禁忌之爱也是很多电影的表达主题,文德斯对此很熟悉。

创作这部歌剧的时候,比才原本将故事设定在了墨西哥,当时,一些以南亚为背景的歌剧作品引发了公众对于印度等异域的极大热情,受此影响,比才最终将发生地改成了锡兰,也就是现在的斯里兰卡。

歌剧首演于1863年。这位有着娃娃脸和卷头发的年轻作曲家很是失望,这部歌剧的演出成绩虽然还可以,但算不上特别成功,此后的数十年里,更是销声匿迹,被放进了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此后的23年间,《采珠人》一次也没有上演过。直到许多年后,尘封的珍珠才被公众重新发现,在欧洲和北美陆续复演,并从上世纪中期开始成为全球各大歌剧院的排演剧目。

当被问到《采珠人》的主旨时,文德斯表达了他对于这部作品的理解。“友谊,以及忠诚。对朋友和爱人忠诚,同时也要对职业和自己忠诚。”文德斯这样说。后来的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当《哈密特》迟迟无法制作完成,陷入困顿,文德斯终于设法抽身,在葡萄牙拍摄了《事物的状态》,在美国拍片的尴尬经历变成了创作的灵感来源。他摆脱了故事的枷锁,借助影像进入到生活的内部。这部片子为他赢得了当年的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在美国待了八年之后,他回到了德国。

减法与加法

当听到文德斯选择《采珠人》的时候,巴伦博伊姆有些意外,他是著名的指挥家,也是柏林国家歌剧院的音乐总监,希望可以跟文德斯合作一部歌剧。这不是文德斯第一次收到邀请,此前也有机会,他并没有轻易接受。但这一次不一样,对方可是巴伦博伊姆。巴伦博伊姆立刻让人从资料室里取出《采珠人》的曲谱,摊开放在桌子上,一边读曲子,一边翻页,眼神在乐句之间跳跃,嘴里不时地哼唱几句。

几分钟后,巴伦博伊姆抬起头,表示自己很喜欢,这部歌剧的曲调很不错。他从来没有指挥过这部比才的作品,只在年轻的时候听过一次希伯来语的版本,一位当时还不出名的西班牙男高音唱的。

《采珠人》的故事发生在锡兰,多年前,文德斯曾在一个类似的南太平洋岛上住过一阵,与当地的渔民接触过。异域一直是文德斯电影的标识,日本、澳大利亚,还有俄罗斯,都在他的影像世界里出现过。但在他看来,比才眼里的锡兰只是一个东方意蕴的代名词,他和当时的主创并不了解这里,对当地的宗教和文化也不熟悉。这些异域风情的元素并非一部歌剧的内核。

以前的演出版本往往會在这方面花费力气,但文德斯决定做减法,使得舞台尽量空旷和抽象,让音乐凸显它自身的魅力,也让观众“看到音乐”。他还是拿美国作为反例,提到美国很多歌剧的视觉效果覆盖了音乐的美。

“拍电影的时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但是在歌剧里,音乐指挥是第一位的,导演拿着另一根指挥棒。歌剧导演应该浮在音乐的上面,不能超越音乐的位置。”文德斯这样说道。

虽然《采珠人》的故事发生在海边,但他并不打算在舞台上铺沙子,而是制作了珍珠质地的表面,看起来像是贝壳的内里,会随着灯光的变化呈现出不同的效果。这也符合许多人对他电影的极简风格印象。与此同时,文德斯剪去了剧情上的一些枝蔓,比如开头选举首领的片段。

另一方面,文德斯则做了加法,制作了一些视频片段,借助投影,将故事中的闪回进行视觉化处理。比如《在殿堂的深处》的段落。纳迪尔结束了流浪的生活,回到部落里来,和首领祖尔迦回忆起旧日时光,在神殿第一次遇见神秘女神莱拉的情形。纳迪尔和祖尔迦都爱上了她,但是为了彼此的友情,他们决定忘记她。

与此同时,帷幕投影播放早先制作的黑白影像,神殿里出现了莱拉的形象,脑海中的回忆得以具形。文德斯一直偏爱黑白影像,他觉得,黑白照片就像是X光片一样,更能展现事物的本质。

2017年6月,《采珠人》在柏林国家歌剧院首演,取得了成功。今年5月,《采珠人》来到国家大剧院,与中国观众见面。和柏林版本不同的是,演员分为国际组和中国组,这让文德斯觉得很有意思。他对中国观众的年龄构成印象深刻,年轻人对歌剧有着超出预期的兴趣和热情,他说,这在德国是不可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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