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遐思
2019-06-05陈芳烈
陈芳烈
“孟春之月雁北向”“孟秋之月雁归来”,早在2000多年前的《吕氏春秋》中,便记载着雁这种候鸟随着季节变化而南北迁徙的习性。
鸿雁是雁形目鸭科雁属的候鸟。当成群结队的鸿雁飞过天空时,或呈人字形,或呈一字型,列队整齐,秩序井然,蔚为壮观。还伴随着嘎嘎叫声,情景十分动人。
记得小时放学路上,偶遇鸿雁飞过,都会驻足目视雁阵,直至它们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与鸿雁的这种亲近感,可说是自小孕育,贯穿于一生。后来入职邮电部门,方知鸿雁与人类的通信早已结下不解之缘。
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鸿雁作为传书使者的形象频繁地出现在文人墨客的诗作之中,寄托着人们的离愁别绪以及渴望音讯畅通的无限遐想。唐代大诗人杜甫所作的《天末怀李白》中,便有“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的诗句,表达他盼望李白书信到来的急切心情。唐代诗人王湾的“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以及李煜的“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也都通过鸿雁,把漂泊在外的异乡游子的怀乡之情刻画得真切动人。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鸿雁早已经是书信和传书使者的象征;它唯美的形象,承载着历代人们朴实的情愫以及缠绵的思绪。
其实,“雁足系书”“鸿雁传书”只是一个美好的传说,并没有真凭实据可以佐证。它的典故出于《汉书·苏武传》,说的是公元前99年,奉汉武帝之命出使匈奴的苏武,被匈奴首领扣留。在多次劝降遭拒后,匈奴便把苏武流放到北海(今贝加尔湖)牧羊。在那冰天雪地、饥寒交迫的恶劣环境中,苏武仍手持汉朝的节杖,坚贞不屈。直到汉昭帝即位后,汉匈关系有所改善,匈奴才应汉朝的要求,放回苏武等9人。这时,苏武已在匈奴度过了19年艰难屈辱的岁月。他少壮受命出使,皓首归来,用他一生中的黄金时代谱写了一曲高昂的民族正气歌。
在苏武归汉的过程中,有过这样的传说:当时匈奴不想释放苏武,便向汉朝使者谎称苏武早已去世。这时,与苏武一起出使匈奴的常惠,暗中把苏武还活在世上的实况密告汉使,并献上一计。后来,当汉使再一次见到匈奴首领单于时便称:我国天子在狩猎时射中一只北方飞来的大雁,雁足上系着一封苏武给朝廷的信,说他正在北海岸边牧羊。单于听后非常吃惊,不得不把苏武放了。
故事中“雁足系书”虽是个谎称,但却为人们所接受并一代代传颂下来。由此可见,美好的事物在传统文化中不仅有巨大的生命力,而且还会历久不衰。
1897年和1898年,大清邮政先后两次发行“蟠龙”邮票,每套共12枚,其中有3枚以鲤鱼为图,另有3枚则以飞雁为图。这或许是“鱼雁传书”在邮政票品上的首次表达。此后的邮票也曾多次出现“飞雁”的形象,如1958年为“莫斯科社会主义国家邮电部长会议”发行的以飞雁和发射塔为图案的邮票,2014年5月发行的“鸿雁传书”邮票等,都进一步强化了鸿雁作为人类通信“代言人”的意象。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天涯已成咫尺,但人们对鸿雁依然是情有独钟。我想,把这说成是“鸿雁情结”也未尝不可。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雁有四德:寒则自北而南,止于衡阳,热则自南而北,归于雁门,其信也;飞则有序而前鸣后和,其礼也;失偶不再配,其节也;夜则群宿而一奴巡警,昼则衔芦以避缯缴,其智也。”但在现实世界里,如此有“德”的鸿雁却屡遭无情虐杀。陆龟蒙诗“南北路何长,中间万戈张,不知烟雾里,几只到衡阳”便是这种残酷情景的写照。近代,农药的过度投放以及贪婪偷猎者的捕杀,不断在威胁着鸿雁这个弱势群体的生存。
不久前,看到一则广州航空公司的航班为北去雁群让路的视频,觉得特别暖心,真有春回大地的感觉。看来,保护鸿雁以及我们周围的其他动植物,营造人类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环境,正在逐步深入人心,成为人们的自觉行动。但愿在不久之后,当雁群划过长空时,我们再也听不到它们的悲鸣,而代之以欢快的歌声。愿雁阵永远成为我们天际的一道亮丽风景,载着人类的梦想飛向诗意盎然的远方。
《雁丘》的故事
1205年,金国的一位16岁少年赴并州应试,途中听一位捕雁人说,他捕杀了一只雁,其伴侣虽已逃脱,但悲鸣不止,最后从半空坠地而死。少年听后非常感动,便从猎人手中买下那一对殉情的雁,把它们葬于汾水河畔,并垒石筑墓,墓碑上刻下“雁丘”二字。少年与同行的诸书生写诗作词祭奠后,才不舍地离去。
这位少年便是名冠金元两代的诗坛巨擘元好问。他当时即兴抒怀的一首《摸鱼儿·雁丘词》成了千古爱情绝唱而流传至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磋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