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伦敦 足球天才生长地

张文华

欢乐源泉

英国首都伦敦成为足球人才的生长地，主要原因是南部成为城市中的足球之乡，球星一茬一茬地不断涌现，足球是这里的少年欢乐的源泉。

2018年表现最为突出的英格兰年轻球动员贾登·桑乔和乔伊·戈麦斯都来自伦敦南部，被球迷寄予厚望的少年球星雷斯·尼尔森、阿德莫拉·卢克曼同样来自南伦敦。这些足球人才大多来自南伦敦的萨瑟克和刘伊舍姆地区。这个地区跨越几英里，人口稠密，已发展成年轻球星的温床。

不富裕的南伦敦地区成为足球人才之乡。这里可供选择的文体活动不多，足球是唯一不花钱的娱乐。随着海外移民速度加快，动乱使许多人辗转来到英国寻求出路，其中不少来自非洲。移民的到来加大了南伦敦的人口密度，也增加了贫穷的程度。不少移民文化程度不高，缺乏技术能力，只能够做简单工作，勉强养活家人。

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子女大多数读书能力不强，但运动天赋极高。他们打網球花不起钱，玩斯诺克并非擅长，尤其是精妙算计，更是这些移民子弟的短板；羽毛球的开支也让他们望而却步；田径是一项需要大量前期投入和人文、地理条件的项目。找来找去，足球成了适合他们的欢乐运动。从阳光刚刚出现，到落日余晖渐渐离去，孩子们几乎整天在街头巷尾踢足球。

掌握一流足球技术，只是南伦敦产生球星原因的一半。另外一半原因是心理。熟悉桑乔和其他少年球星的人经常使用的词汇有“渴望”、“勇敢”和“大无畏精神”。他们认为，身处伦敦最贫穷的地区，足球为他们带来来之不易的生活前景。世界各地的足球明星相当一部分来自贫穷家庭，如贝利、马拉多纳等。

路在脚下

据统计，在伦敦32条主干道中，贫穷程度超过南伦敦地区的只有7条，收入不平等比率超过南伦敦的只有6条，儿童贫穷程度超过南伦敦的只有5条，成年人失业率超过南伦敦的只有3条。

南伦敦是暴力犯罪较为严重的地方，2017-2018年用刀子捅人的案件高达860起，超过伦敦任何一条主干道。

生活在南伦敦的许多足球少年从小就在贫穷中度日，摆脱贫穷相当不易，看到足球能帮本人和家庭摆脱贫穷，便坚定了走足球脱贫的道路。

桑乔现在效力于德甲球队多特蒙德，他以大量事实述说了儿时的贫穷生活让他渴望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成为足球运动员之后的生活实在太美好了。我们这里有许多坏人，我们尽量摆脱这样的地区和坏人，因为这里随时会发生料想不到的坏事情。”

贫穷少年担心受到犯罪活动迫害，不愿沉沦到犯罪团伙当中。南伦敦的一位足球教练指出：“孩子们凭借自己的双脚就有可能走出贫穷，不再受到帮派和犯罪的威胁。他们已经看到跟帮派走的最终结果就是被人杀死或自己进入监狱。因此，更多的孩子走上足球脱贫的道路。”

卡鲁姆·哈德森-奥多伊就是一个典型。他的父亲本是加纳首都阿克拉著名球队的一员，曾在加纳各地参加联赛。后来，父亲多方辗转来到英国，落脚南伦敦贫民区。在父亲的耐心教导下，小奥多伊没有陷入流氓团伙中，而是全心全意踢球，练就了出色技艺，父母也有机会来到温布利大球场，观看儿子在这个世界球迷敬仰的地方踢球。看到儿子终于完成路在脚下、足球脱贫的修炼过程，老奥多伊夫妇流下幸福的眼泪。

封闭训练

随着全球城市化不断发展，不少城市人口密度非常大，足球少年要想找到一块练球的地方极端困难，可是，南伦敦却将坏事变成了好事。

南伦敦大部分地区的停车场、庭院或“笼子”都成了孩子们踢球的地方。由于绿色空间不断减少，他们不得不在更小的球场踢球。为了在越来越小的地方磨练出更高的足球技巧，他们加强控球、带球训练，不断提高使用双脚踢球的水平，掌握不让对手将球抢走的本领。地方小，速度快、灵活性高等诸多要求，使他们的脚法更加细腻。空间小的困难被克服了，越来越多的足球少年就在这样的训练中成长起来。

奥多伊的父亲每周至少3次带他去训练。老奥多伊回忆说：“儿子没地方训练时，我就带他去公园踢球。我会给他找一块地方，如同笼子大小，小奥多伊只能不断盘球、射门，这使他不断改进软弱的左脚，两脚可以左右开弓了。有时候，为增加儿子的练球兴趣，我也参加他的训练。在雨天，特别是雪天，我还是让儿子不间断地训练。经过一段时间，儿子的能力增强许多。”

富勒姆队的球星瑞安·塞塞格农和他的孪生兄弟史蒂文·塞塞格农也是这种训练法培养出来的优秀球员。瑞安说：“在小小的空间，从早到晚，甚至到看不见街上灯光才算结束。”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塞塞格农兄弟的身体素质和球技大幅度提高。瑞安还创造了地区男子1500米纪录。

阿德莫拉·卢克曼生长在南伦敦的萨瑟克地区，现在埃弗顿队踢球。这里的儿童贫穷率达到37%左右，犯罪率在伦敦各地区中名列前茅。卢克曼说：“有这样背景的孩子，没有地方舒舒服服地踢球，不得不在笼子般的小空间练习球技。”卢克曼的妈妈阿德宾佩得干几项工作，养活卢克曼和两个姐妹。让她自豪的是卢克曼的数学、历史、宗教教育和化学等课程都获得A或者B，得到了奖学金和在更好条件下踢球的机会。

街头足球

南伦敦的街头巷尾无不是足球少年们的运动场所，有时也会因争夺足球地盘而争斗。这种处境让街头足球少年在对抗方面具有更大的优势。

英国著名足球教练戴维·包德利也来自南伦敦，曾与不少英格兰16岁以下优秀球员一道训练和比赛。谈到这些孩子，包德利说：“他们是适应街头足球的聪明人，必须以更快的速度成长起来。他们随时可能遇到灾祸，而且参加正式训练班要在路上花费不少时间，因此，街头足球成了训练和比赛的主体。他们的每一次训练来之不易。但是每一次都带来希望和信心。”

在这种希望和信心促动下，桑乔和尼尔森等不少南伦敦足球少年走出居住的街道，向欧洲足坛展现他们的才能。更多的教练认识到，街头足球少年有着特殊素质。伦敦的足球人士说：“桑乔和尼尔森表现出来的不仅是个人素质，还有街头少年的内在力量以及永不满足的奋斗精神。”

街头足球的特点促使桑乔这样的少年球员很早就要做出抉择。当切尔西和阿森纳两支英超大牌俱乐部去学校向这些少年挥动橄榄枝时，他们却选择了沃特福德，在这家俱乐部的哈尔菲尔德足球学校寄宿，不必每天在公交车上用去过多时间。当然，没有表露的想法是必须摆脱南伦敦的环境。

桑乔说：“参加街头足球的少年不过是希望表现自己，相互学习是他们进步的过程。街头足球意味着不用害怕任何人，因为没有什么损失，非常好。”

奥多伊的父亲赞同桑乔的观点：“我的教练方式基础是街头足球，它让孩子变得咄咄逼人，运球自如。”英超的一位球探也承认：“我们众多球探经常在南伦敦的中心地带寻求苗子，只要深入街头，就会发现许多足球天才。”

现在的南伦敦，足球业务不断扩大，室内足球、特别是五人制足球非常活跃，无疑推动了足球少年的成长。

倚重学校

南伦敦注重街头足球，但足球学校和普通学校与之并不对立，街头足球训练出来的熟练技巧再加上学校教育，让足球少年提升全面素质，更上一层楼，因此，不少孩子都愿意到足球学校或者普通学校深造。

奥多伊8岁时就被切尔西球探发现了，11岁时就受到怀特吉福特学校邀请，得到体育奖学金，条件是学业考试必须过关。为此，他努力学习，闯过学业关。现在，南伦敦越来越多的足球少年参加各种学习班，增加学业能力。

怀特吉福特学校在国际体坛声名远播，培养出多名足球、橄榄球和板球世界级运动员。现在，英超切尔西、阿森纳、水晶宫、富勒姆、温布尔登等球队的少年球员在这所学校就读。

英超足球学校制度不断改革，让更多少年入校学习。英国体育传媒的一位评论员认为，足球学校的发展是南伦敦足球复兴的基本组成部分。

足球少年在选择学校方面常要花费一番功夫。雷斯·尼尔森本来有可能进入住地附近的学校，但家里让他去了伦敦滑铁卢附近的伦敦海事学校。那所学校建于1915年，最近几十年里，已成为伦敦的重点足球学校，培养出不少球星。尼尔森成名后，更多足球少年希望进入伦敦海事学校。

乔伊·戈麦斯6岁时有幸跟一位著名教练学球。这位教练强调，应当享受足球带来的快乐。他说：“玩足球是少年们最重要的事情。我不喜欢成年人在球场旁边高声叫喊。我们一直在告诉孩子们应当怎样做，如何射门、传球，不过，最好让他们在球场上自己做出决定。”戈麦斯12岁时，查尔顿队的球探瞄上了他，14岁时已能参加查尔顿队18岁以下队的比赛。一位教练透露，对于这样的天才球员，无需过多教导，只是将足球的体制告知他们就可以了。

相互帮衬

在南伦敦足球少年中，流行一种说法，“我们在举起他人的时候冉冉上升”。

南伦敦的足球运动员有一种责任感，将当地球员推荐到著名球队中，为下一代球员成长担负一定的社区责任，以便让更多南伦敦足球少年到俱乐部踢球。混出来的南伦敦足球少年都知道他们的地区和学校里还有谁的本事很大，以便向球队推荐，起到呼朋引类作用。

经过努力争取，南伦敦足球少年在世界各地，尤其是欧洲俱乐部中占比越来越大。德国多特蒙德俱乐部竞技主任迈克尔·佐尔克承认，英格兰，主要是南伦敦的足球少年在几年里逐渐接管了德国的一些俱乐部。在英格兰队获得U17、U20世界杯以及欧洲U19冠军后，英格兰的足球少年不断进入欧洲大陆的豪门足球俱乐部。

自从多特蒙德队签下桑乔之后，德国职业俱乐部接踵而来，签下越来越多的英格兰足球少年。桑乔儿时的玩伴尼尔森被借调到德国霍芬海姆队，罗韦被借调到莱比锡队，奥克斯福德去了奥格斯堡队。

佐尔克承认，南伦敦足球少年流向德国不啻是10多年前德国足球少年流向英伦三岛的一种反流。英格兰的足球俱乐部在培养人才方面大笔投资，现在得到回报，这股反流的速度远远快于当年。

人才工厂

据统计，人口稠密的南伦敦地区产生足球人才的比率远远超过了其他地方。

不少球探忙不迭地赶往南伦敦，他们发现当地的足球人才分布在英格兰各地。足球运动正在改变，对人才的要求也在改变，南伦敦足球人才走俏是时代潮流所致。那些将伦敦城仔细梳理过的球探和代理人希望得到优秀球员，第一个条件当然是一流技术。但在寻觅过程中，他们发现南伦敦一代男孩正在围绕足球度过他们的生命，足球人才加工厂的运转速度不断加快。

桑乔和尼尔森等人的出人头地，很快成为南伦敦少年的榜样，越来越多的少年投身到足球。南伦敦教练阿赫迈特·阿克达格看到桑乔等人踢球后颇感吃惊，认为桑乔等人的技术水平超过自己的当年，“其心理和脚下都非常睿智，与其他孩子已不属于一个档次。他们可以轻易过掉其他孩子，就像这些孩子并不存在。他们双脚踢球，速度惊人，最大特点就是总比别人先行一步。”

阿克达格认为，对于桑乔和尼尔森这样的天才少年，最重要的不是改变他们，而是为他们的才能提供平台，创造良好的环境，因为他们具有发展能力，有信心表现自己。

独特文化

2011年伦敦青年足球运动会以来，世界各地的足球学者和球探络绎不绝地前往南伦敦。他们发现，伴随着足球人才成长，还有特定的足球文化。

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仔细研究之后，会发现南伦敦足球的独特之处，也就是当地的足球文化精髓：富于想象力，敢于冒险，具有胆略、决心，以难以预料的方式超越前进道路上的对手，永不停止。他们抛弃了陈旧打法，打出让人们兴奋的足球。

加文·罗斯的主要工作是研究南伦敦少年足球运动的发展和成长，他认为：“这是一种南伦敦文化。运动员天赋极高，敢于冒险，他们在不断受到鼓舞的情况下完成不可预料的事情。他们是真正的足球天才，而不是教科书上的足球运动员。”

在胆识方面，桑乔是南伦敦文化的代表。他的早熟被曼城队看重。2017年夏季，曼城队向桑乔开出周薪3万英镑的条件。这是俱乐部向一名17岁少年开出的最高价位。但是，桑乔勇敢地回绝了曼城的提议，前往多特蒙德，创造出今天的业绩，体现了南倫敦足球少年的勇敢精神和强势文化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