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个旧掀“二次创业”热潮
2019-05-31徐元锋
文●徐元锋
个旧转型,有何经验?
“‘退二进二’,牵住转型的牛鼻子。”孔亚兰作了这样的概括。
眼前的这位80后,身份是个旧市发展改革局局长。她口中的“退二进二”,是指城市经济重心从单纯的矿产采掘冶炼转向第二产业多元化发展,走“产业延伸+产业更新”的转型路子。更通俗的说法,就是双管齐下,一手做大资源深加工产业和旁侧产业,一手培育优势接续产业。
辩证看枯竭
个旧尽管本地矿产资源减少,但将资源充分利用、循环利用,仍保住了世界“锡都”的称号。
接受安全教育,装好电子定位仪,坐上电瓶车,记者开启矿井之旅。
坑道宽敞整洁,前方来车时红灯亮起,运输卡车经过时震耳欲聋,充满现代气息的采矿景象,不禁让记者忆及巴金先生笔下旧中国个旧矿山的“砂丁”。历史与现实交织,颇有穿越之感。
这里是云南锡业股份有限公司大屯锡矿,开采历史已逾百年。在平台调度中心,副经理刘燕辉介绍,“近十年来,生产效率提高了2.5倍,新增储量大于开采消耗量,资源非但没枯竭还有富余。”
采矿方式从爆破后使用手动琢岩机到使用琢岩台车,探矿时可打1000米的深孔……技术的不断进步,为大屯锡矿每年新增矿产资源4万吨到8万吨。
在刘燕辉看来,资源枯竭是相对的,除了继续开采,还可以到全国甚至全球找寻矿产资源,“用循环经济的眼光看,‘三废’也是资源。”
早在本世纪初,个旧市委和市政府就意识到了这一问题。通过矿山资源整合,个旧将6座市属国有矿山以及两家骨干企业的资产、负债、人员整体划转给云锡公司。
“这个模式解决了资源纠纷、恶性竞争、安全隐患等问题,从此个旧矿区秩序基本好转,资源得以高效利用,也为后来的转型赢得了时间。”孔亚兰说。
健康发展之后的云锡公司走出个旧,首先将云南74%的锡矿资源纳入囊中,接着又到湖南、内蒙古等地找矿,并在缅甸、泰国、马来西亚、澳大利亚等国投资建厂。紧随其后,一批个旧本地成长起来的民营企业也走了出去。目前,个旧外来有色金属原料从2006年的四成提高到八成半,锡原料由不足两成提高到近七成。
升级促转型
光占有资源还不行,关键得靠深加工能力和市场份额,拉长产业链、提高附加值才是当务之急。
“世界锡业看中国,中国锡业看云锡。”
这话并不夸张。云锡公司占有的锡、铟资源储量分别占到全球的两成和三成,锡产品销量占据国内市场半壁江山、全球市场份额逾两成。
捧着金饭碗,未必吃得香,云锡公司有切肤之痛。从2013年开始,公司出现了连续50个月的巨额亏损,直到2017年才扭转颓势。其中一条重要原因,就是国际锡价下跌——锡锭从每吨20万元的高位,一度跌至每吨8万元的谷底。痛定思痛,云锡公司铆足劲打造“两中心、三基地”,围绕锡、铟新材料研发和生产做文章。
云锡锡化工公司负责人楚斌介绍,锡化工产品应用广泛,PVC管、氟化玻璃、水泥、油漆等都能用得上,公司产品远销30多个国家和地区,国际市场占有率达到13%。
通过深加工提高附加值的想法,不是大企业独有,赖庆国也深有同感。
一袭布衣,长髯飘飘,在个旧锡文化创意产业园,记者见到了赖庆国。他是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从小在个旧工人新村长大,也曾就职于云锡公司,后来走上了一条与父辈不同的道路:把锡材当成文化而不是工业品。展示厅里,各种锡工艺品琳琅满目,访客可以参观整个手工制作流程,“前店后厂”生意不错。
呷口普洱茶,赖庆国侃侃而谈:“个旧有2000多年的锡矿开采史,不能只讲工业轻视文化,一吨锡从锡锭变成工艺品,价值提高何止十倍!”
对于动辄以亿为项目单位的工业城市来说,赖庆国公司的营业额或许不值一提,但他的尝试恰是个旧产业升级促转型的一个例证。
靠冶炼起家的振兴集团,近年来投资建设“年产900万只电动助力车铅酸蓄电池项目”,完成后年产值将达10亿元。集团总裁马柱宽,上世纪80年代上山开矿,90年代投资冶炼,本世纪初从炼粗铅转到炼精铅,近十年则利用铅材料生产蓄电池。四十年四大步,马柱宽的经历,也是个旧产业转型升级的有力见证。
培育新动能
资源枯竭城市都有许多独具优势的“土产业”,悉心培养,假以时日,这些“小不点”有望长成“小巨人”。
亲朋好友里不乏云锡职工,有的老板上山开过矿,有的民营企业由当年服务云锡的企业转制而来……在个旧访产业、探民生,几乎绕不开锡和云锡公司。乍甸乳业就是其中之一。
1953年,从大理赶来26头奶牛,路上走了一个月,个旧乳业的历史由此开启。奶牛场所属的国营个旧乍甸农场,服务百里矿山的10万产业工人。到90年代,农场经营惨淡,一度提出“消灭蔬菜之时,就是农场翻身之日”。
不过,乍甸农场真正翻身让职工过上好日子,靠的不是消灭蔬菜,而是改制。2004年,14名管理人员购买企业股份成为股东,当时全年销售收入700多万元。2011年,政府支持建设“生态奶牛养殖基地项目”,乍甸乳业由此进入发展的黄金期。
2018年,乍甸乳业销售收入接近4亿元,解决387名职工就业,其中大多为原来的国企职工。公司奶牛发展到近万头,西南地区最先进的“智慧牧场”也将建成投产。
“乍甸乳业可以说是个旧国企改制最成功的,我们老总也是矿老板转型最成功的。”乍甸乳业党委书记白少立说。自18岁进入农场工作,后来成为公司股东之一,白少立如今已两鬓斑白。
命运发生改变的,还有云河药业。这家创始于1958年的企业,2001年末由国有个旧市制药厂改制而来。17年间,公司累计缴纳税费3亿多元,成为个旧国企改制的成功案例之一。
个旧转型,离不开这些接续产业。八九十年代,个旧当地有70多个工业门类,大到汽车,小到灯泡,从化肥到劳保福利用品,个旧都能自给自足。而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些形形色色的企业最后大都破产消亡,还留下约两万下岗职工。如果没有像乍甸乳业、云河药业这样的民营企业,个旧转型将不堪重负。
个旧市市长王峥介绍,发展接续替代产业,个旧瞄准的是新材料、农产品加工、生物医药、文化旅游康养等产业。转型十余年,个旧接续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从35%提升到68%;第三产业占比增加了17个百分点。
空间换时间
立足老城超越老城,双城联动还需激发内生动力。
无论是乘高铁在红河州州府蒙自市下车,还是开车走高速,进入个旧市区都得穿过“锡都隧道”。
个旧城区地形地貌特别,阴山、阳山夹峙,城市挨着金湖——一个新中国成立后发洪水涌流形成的天然湖。
虽说有山有水,但问题是空间狭小。25万人挤在12平方公里的城区内,人口密度比上海、东京还高。在个旧市区转来转去,就几条主街道,吃饭时间很难找到停车位。
个旧城市建设远远滞后于工业化,打开发展空间势在必行。正因如此,“立足有色超越有色,立足老城超越老城”,也就成为个旧转型的目标和共识。
问题是怎样才能“超越老城”?
因为城在山上,个旧海拔比山下坝子高出约400米,转型之初形成了“产业从地下到地上,城市从山上到山下”的城市与产业互动发展思路。
今天的个旧,明确提出“提升老城、建设大屯新城,双城联动实现高质量产城融合发展”。大屯新城就在坝子里的大屯海边,几乎和蒙自市连为一体。老城立足“生态宜居”,新城立足创新创业,“双城联动”激发内生动力。
不过,放眼新城,并没有看到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有关人士坦陈,主要还是缺钱!
目前,个旧政府债务进入偿还高峰期。个旧市城乡低保人数达5万人,每年社保刚性支出要4亿多元,占地方一般预算收入的1/3。加之民间投资意愿不强,新城建设挑战不小。
不过建新城不是硬造城,产业支撑是前提,而产业发展机遇则要从区位中寻找。孔亚兰介绍,大屯新城依托红河综合保税区、国家级蒙自开发区和河口跨境经济合作区,未来优势在区位,出路在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