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吴冠中绘画工具及材料的转变

芦允琪

内容提要：2（）世-纪初的中国，社会动荡不安，各种思想文明相互碰撞，为了突破明清以来的文人画传统，社会各界开始寻求用西方美术为民族美术注入新鲜血液，吴冠中便是这个潮流中的一员。他远赴欧洲，学习西方绘畫艺术和思想，在不断的摸索和实践中，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绘画语言。特别是他对绘画材料的实践，对于今天绘画探索仍具有深远意义。

关键词：吴冠中;材料;油画;水墨画

吴冠中，江苏宜兴人，早年学习油画艺术，后又研究水墨画。他的作品随着不断的积累与实践，逐渐摆脱了材料的限制，画面给人明朗、轻快之感。他认为，绘画中的形象无论是具象的还是抽象的，都应从生活中提炼而来，而不是凭空臆造。只有从生活中创造出来的作品，才能真正做到“风筝不断线”。他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打破了油画与水墨画的界限，自由地在两种材料间表达他的所感与所想。

一、从油画到水墨

20世纪70年代前，吴冠中主要用油画材料进行创作。如在60年代所作的一系列作品《故乡之晨》《札什伦布寺》《京郊山村》和《富春江畔》等均用这种材料表现画面。这一时期的作品宁静、质朴。1974年后，吴冠中开始尝试用毛笔作画，大胆转向水墨画领域。他认为不仅水墨画的材料性能比较稳定，产量丰富，利于携带，而且易于深入民间，群众也比较容易接受。他所作的水墨画与传统水墨画大相径庭，是以他独特的绘画语言来表现绘画。从油画转向水墨画，还有下面几点原因。

（一）水的自由流淌

自古以来，水在绘画中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道德经》中讲：“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水更能符合中国画家所要传达的思想观念和艺术心态。历来画家也都重视水的使用。如清代松年在《颐园论画》中谈道：“万物初生一点水，水为大用矣哉！作画不善用水，件件丑恶，常论妇女姿容秀丽名日‘水色，画家悟得此二字，方有进境。”[1]按照材料的性能，吴冠中认为水在纸上比油画更容易流淌，不经意间会产生许多意想不到的效果，水的变化和层次也更加丰富。

（二）黑白灰笔墨变化

清代唐岱在《绘事发微》中道： “古人之作画者，以笔之动而为阳，以墨之静而为阴;以笔取气为阳，以墨生彩为阴。是其功力纯熟，以笔墨之自然合乎天地之自然，其画所以称独绝也。”[2]中国画讲究用墨，进而墨分五色，在笔墨中见天地。清代王昱《东庄论画》说：“运笔古秀，着墨飞动，望之元气淋漓，恍对岚容川色，是为真笔墨。”吴冠中用墨作画，注重墨在画面中的黑白灰色调变化。如《巴山春雪》，该画描绘的是大巴山雪天的景色。他采用宣纸以水墨作画，笔墨落在纸上产生丰富的浓淡变化，宜于表现雪的微妙变化。画面的构成安排十分讲究，块面的大小、墨点的布局、线与点的穿插变化和色彩的冷暖搭配都被画家处理得恰到好处。山与雪层次变化丰富，凸显出山的连绵不绝气势。

（三）线条的律动

宗白华认为，中国画是线的韵律。如最早形容顾恺之为“春蚕吐丝”，曹仲达为“曹衣出水”，吴道子为“吴带当风”等。可见线条在中国画中的重要作用。中国画线条具有书写性，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叙画之源流》中说：“颉有四目，仰观垂象。因俪乌龟之迹，遂定书字之形，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是时也，书画同体而未分，象制肇始而犹略。无以传其意，故有书;无以见其形，故有画。”[3]书画同源，线条具有轻重缓急之变化，一定程度上可以与画家的情感相契合。线条在吴冠中的水墨画中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并且有逐渐占领画面统治地位之势。

《高昌遗址》这幅作品，材料使用高丽纸，因高丽纸比宣纸结实，便于在户外写生和保存。面对高昌的遗址，作者形容道：“远看火焰山，山纹结构都像燃烧着的火焰，进入山中，感到群山气势奔腾，如波涛在峡谷间冲撞咆哮，一泻数里又突然迂回，形成各式各样的抽象雕塑群。但无论怎样的怪，其间形式总是协调的，永远贯穿着运动的有机联系。”[4]在这幅画中远处，画家采用密密麻麻的线条来表现火焰山，使其以蜿蜓的姿态涌向天际，极具运动感，与前面的群山峡谷形成动与静的对比。

二、水陆兼程

20世纪80年代后，吴冠中的油画和水墨画的界限在画面中逐渐模糊。随着长期的尝试与探索，他成了水陆兼程的画家，画面形式也不断朝意象发展。借助颜料和水墨这两种不同的材料，他思索画面中点、线、面等元素，不断尝试绘画语言的可能性，以此来表达对宇宙、对生命的感悟。他以独特的视角，通过水墨表现他观察和领悟到的世界。他画面中线条的曲与直、疏与密、长与短，都是他的主观营造，既服务于画面，同时也使画面产生一种内部的运动和节奏之美，进而引发意境之美。

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自家江山》是吴冠中晚年所作的一幅描绘自己家乡的墨彩画，表现出江南水乡的苍茫气象。黑色主宰了整个画面，因为它是所有颜色中最庄重的，常常给人一种悲伤、凄凉之感。吴冠中晚年创作转向探索宇宙的奥秘，其中黑色代表了宇宙中最神秘的颜色。其对家乡的思念之情全都包含在此幅作品中。墨色的浓淡干湿变化、前景的虚和远景的实使画面流露出忧愁之情。中景那几块鲜明的颜色，应是他记忆中美好的家乡景色。画面下端写道：“自家江山墨里看，人渐老，沧桑变。”

三、结论

吴冠中一生深受林风眠和吴大羽艺术观念的影响，致力于油画民族化和国画现代化的探索。他不断尝试新的材料、技法和语言等，开拓绘画的新领域。无论是用油画材料作画还是运用水墨作画，都是画面完成的物质材料，重要的是画家的情感与观念能否通过这些物质材料合理地表达出来。吴冠中在创作中把他对自然中的体验和感悟，清清楚楚地幻化为笔下的艺术之真。21世纪的中国迅速发展，涌现了众多的画家，他们各自以独到的观察方式和艺术视角向大众展现了各具特色的绘画语言。近年来提出的“油画本土化”论和“当代写意油画”论无不是对吴冠中这一思想的进一步发展与研究。

参考文献

[1]松年颐园论画[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54

[2]唐岱绘事发微[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7

[3]张彦远历代名画记[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63

[4]吴冠中画眼[M]上海：文汇出版社，2011

约稿、责编：金前文、史春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