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是如何肢解阿尔斯通的

胡锦洋

当美国全方位打压中国华为公司之际，一名彭博社记者27日发现，华为创始人任正非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本名为《美国陷阱》的书。这本书的作者是法国阿尔斯通公司前高管弗雷德里克·皮耶鲁齐，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记录了美国政府为打击本国企业的竞争对手，是如何依靠“长臂管辖”，利用巨额罚款将阿尔斯通这个世界500强企业拆解的。对于华为而言，阿尔斯通的遭遇就是最好的教科书。

皮耶鲁齐的噩梦遭遇

巅峰时期的阿尔斯通公司，年营业额超过160亿美元，业务遍及全球60多个国家和地区，成为能源、输配运输、工业设备、工程承包及船舶设备等领域的佼佼者。例如在能源领域，阿尔斯通的水电设备世界第一，核电站常规岛世界第一，环境控制系统世界第一。在超高速列车和高速列车行业，阿尔斯通也是世界第一。阿尔斯通提供了占世界装机总容量15%的设备，居世界第二。包括三峡大坝的部分设备，当时中国很多能源和输变电设备也都是阿尔斯通的产品。当时流行的一句话是，世界每4个灯泡中，就有1个灯泡的电力来自阿尔斯通的技术。这让行业内的另一个巨头——美国通用电气公司感受到挑战。

2013年4月，身为法国阿尔斯通公司国际销售副总裁的皮耶鲁齐抵达纽约肯尼迪机场时，突然被美国司法人员戴上了手铐。起初皮耶鲁齐觉得这只是一场误会，或者是“茶杯里的风波”，阿尔斯通公司的法务人员会进行交涉，顶多被扣两天就可以出去了。可始料未及的是，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皮耶鲁齐被关在罗德岛一座戒备森严、关押暴力罪犯的监狱里，他回忆自己当时的感受：行走非常不便、呼吸极度困难，甚至经常看不到阳光。在监狱里待了3个月后，皮耶鲁齐被美国检方通知，要就“是否进行商业贿赂”参加认罪听证会。美国检方告诉他有两个选择：要么坚持不认罪并接受美国法律的审判，可能会被判罚15-19年有期徒刑，并花费至少数百万美元；另一种选择是承认有罪，与美国当局合作，只需再待几个月就可以出去了。

从世界500强跨国公司的高管，到与暴力罪犯关押在一起的囚徒，巨大的心理反差让皮耶鲁齐“一秒钟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另一方面，他对阿尔斯通公司是否能够搭救自己产生了怀疑。2013年7月，皮耶鲁齐决定认罪，承认曾贿赂印尼官员的指控。尽管如此，他直到2018年9月才最终出狱。

拿“黑材料”开巨额罚单

为何美国司法部门要对皮耶鲁齐动手？原来他只是“经济人质”。美国最终要“围猎”的目标，是通用电气公司的最大竞争对手阿尔斯通。

为帮助美国那些巨无霸公司在全球打击对手，维持所谓的“公平竞争”，美国政府会把原本用于打击匪帮和勒索犯的那一套做法，用在外国企业高管头上，搞出外国企业不正当竞争的“黑材料”，对企业进行数以亿（美元）计的天价罚款，逼着后者达成和解。由于阿尔斯通公司在全球的扩张，这家法国公司已经成为美国多家大公司的主要竞争对手，也是美国司法部门的“眼中钉”。从2010年开始，美国有关部门对阿尔斯通进行调查，目的就是要查到阿尔斯通如何用“不公平”方式，在美国之外获得数十亿美元大单的。

此前德国西门子公司已经中过招，被美国司法部指控商业贿赂，判罚4.5亿美元。对于阿尔斯通，美国人怀疑它在埃及、沙特阿拉伯、巴哈马群岛和印尼等国家及地区，总共提供至少7500万美元“好处费”，最后赢得了总计价值40亿美元的合同。其中一部分“好处费”，包括涉及皮耶鲁齐的那部分，正是阿尔斯通通过美国的中介公司（也有一种说法是阿尔斯通在美国的分公司），使用设在美国的银行账户，以“咨询费用”的名义将贿款打入印尼官员账户，因此引来美国联邦调查局顺藤摸瓜。

光是皮耶鲁齐交代的“黑材料”还不足以让阿尔斯通屈服。2014年春天，为了对阿尔斯通继续施压，迫使该公司与美国司法部合作，美国当局又在其他地方逮捕至少3名皮耶鲁齐的前同事。美国方面拿出对皮耶鲁齐的那一套，威逼他们认罪从而获得轻判。在“反水”成为美方线人的高管协助下，美国检察官拿到了阿尔斯通内部长达49小时的所谓“秘密谈话录音”，成为他们围猎、肢解阿尔斯通的重要武器。

美国给阿尔斯通开出的罚金远远超过欧洲反贪法令规定的上限。经过多次交涉和沟通，2014年12月22日，阿尔斯通跟美国司法部达成认罪协议，被罚7.72亿美元。这是当时美国司法部对外国公司开出的最大一笔罚金。

难看的“吃相”

天价罚单给阿尔斯通带来巨大的财政压力，无奈之下，法国人只好贱卖资产。通用电气营造的收购机会来了。

不过由于日本三菱和德国西门子对收购阿尔斯通部分业务也表示出兴趣，怎么保证这块“肥肉”不被抢走呢？美国司法部门规定，7.72亿美元罚金必须是由阿尔斯通未被收购的法国资产来支付，而法国方面肯定要转嫁给“接盘者”。对于三菱和西门子来说，这是个不小的数字，它们最后都望而却步。

此时通用电气却在与阿尔斯通的谈判中，承诺替阿尔斯通交了这笔巨额罚金。按照美国司法部的规定，2014年12月阿尔斯通被判罚7.72亿美元之后，这笔罚款应该在10天内交齐。可等到通用电气基本可以确保“吃掉”阿尔斯通能源电力业务后，再没有人催促缴纳罚款了。事实上直到2015年9月，阿尔斯通才缴纳完罚款。美国司法部为何会如此“宽容”，宽限了这么久？

皮耶鲁齐在书中透露，因为通用电气公司有着一大批专业律师，他们都是美国司法部的前官员，这些人充当“说客”，等到法国和欧盟的有关部门都批准了这笔收购交易后再收罚款，免得节外生枝。然后这些“说客”会获得不菲的报酬。2015年9月8日，欧盟反垄断部门和美国司法部反垄断部门也批准收购案。阿尔斯通公司终于被“肢解”。

2010年，阿尔斯通公司在世界500强中排名第290位。等到皮耶鲁齐离开美国监狱时，当初那个曾横跨全球电力能源与交通运输行业的阿尔斯通公司已经被美国人“肢解”，从世界500强榜单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