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组织嵌入与企业绿色转型

于连超 张卫国 毕 茜

(西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重庆 400715)

一、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传统的“高投入、高污染、 高消耗”经济增长方式在推动我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也导致资源消耗过度和环境污染加剧，这种经济增长模式不可持续。在资源环境约束下，我国迫切需要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攻关期。”经济高质量发展，重在协调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之间的关系。在经济转型过程中，绿色转型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从长期来看，绿色转型的收益远远大于成本[1]。因此，如何驱动绿色转型助力经济高质量发展，已成为理论界与实务界关注的热点问题。

为了更好地驱动绿色转型，一些学者探讨了企业绿色转型的动因，可以概括为环境制度[2][3]、政府监管[4]、上下游因素[5]和内部治理[6]等方面。然而，企业绿色转型的这些影响因素主要是围绕完善环境制度设计，加强环境规制强度，强化政府监管，借助供应商、顾客等利益相关者力量，完善内部公司治理等方面展开，这些因素的有效性离不开一种行之有效的衔接内外部的制度环境，而党组织嵌入正好弥补了这一缺陷。例如：党组织嵌入显著地提高了国有企业的董事会效率[7]，缩小了国有企业的薪酬差距[8]，防止了国有资产流失[9]，改善了国有企业的劳资关系[10]，提高了民营企业的职工权益[11]等。延续这一逻辑，以合法性理论为基础，党组织作为一种正式制度嵌入企业，是否能够有效地促进企业绿色转型？如是，史上最严的《环境保护法》实施是否会正向冲击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如是，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促进作用还会受到哪些因素的影响？如是，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渠道是什么？回答以上问题，有助于在理论上丰富党组织嵌入经济后果研究与企业绿色转型影响因素研究的相关文献，在实践上为完善党组织嵌入机制以及加深企业绿色转型动因认知提供重要的启示。

本文的边际贡献可能在于：第一，本文从党组织嵌入视角切入，分析其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加深了企业绿色转型动因的认知，丰富了企业绿色转型影响因素研究的相关文献；第二，本文以企业绿色转型为落脚点，研究党组织嵌入的经济后果，丰富了党组织嵌入经济后果研究的相关文献；第三，本文从合法性理论出发，探讨了党组织嵌入如何影响企业绿色转型，建立了“党组织嵌入—合法性—企业绿色转型”的逻辑框架，拓展了制度与财务的研究范式。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在经济转型过程中，党组织作为重要的一环，发挥着领导作用和引领作用[11]。在国有企业加强党建的同时，民营企业也在不断地建立基层党组织，而且党组织成员已参与到公司治理中，对企业行为产生深刻的影响[12]。在这样的制度背景下，学术界探讨了党组织嵌入或党组织参与治理对企业行为的影响，褒贬不一。一方面，党组织嵌入发挥着积极的作用。例如：Chang 和Wong发现，党组织嵌入有效地抑制了大股东攫取私人收益进而提高企业绩效[13]；陈仕华和卢昌崇发现，党组织嵌入有效地提高了国有企业出售资产或股权时的并购溢价水平[9]；周婷婷发现，党组织嵌入可以有效地识别国有企业的高管利用风险信息进行免责的动机，致使其受到严厉的惩罚[14]；陈红等发现，党组织嵌入有效地抑制了国有企业管理层权力对薪酬差距的扩大效应[15]；董志强和魏下海发现，党组织建立显著地改善了民营企业的职工权益[11]。另一方面，党组织嵌入也存在不利的一面。例如：Chang 和Wong发现，党组织嵌入提高了企业政治成本进而降低企业绩效[13]；马连福等发现，党组织嵌入致使国有企业冗余雇员规模增加进而降低企业效率[8]。延续以上逻辑，党组织作为一种正式制度嵌入企业，提高了企业合法性压力，进而通过以下方面影响企业绿色转型：

第一，党组织嵌入塑造了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提高了企业道德合法性，从而促进企业绿色转型。首先，绿色转型战略是国家层面的战略方针，党组织嵌入会积极地响应国家战略方针[7]，增强企业道德合法性压力，促使其发挥使命和职责，培育企业自身的绿色转型价值观，促进企业绿色转型。其次，随着政府、债权人等利益相关者的环境诉求上升，企业的环境道德合法性压力也会随之提高[1]。党组织嵌入也会积极地响应环境道德合法性诉求，及时地纠正经济利益至上原则的决策偏差[7]，促进企业绿色转型。同时，党组织嵌入可以有效地监督决策制定和执行，内化绿色转型价值观，促进企业绿色转型。最后，党组织成员也会将绿色转型观念落实到决策执行中去，发挥榜样作用和示范作用[10]，促使企业积极地进行绿色转型。

第二，党组织嵌入强化了企业遵守环境政策，提高了企业环境合法性，从而促进企业绿色转型。在一个涵盖政府、公众、债权人、消费者等众多利益相关者的微观组织中，环境合法性至关重要[16]，其决定了政府资源获取度、企业声誉、贷款可获得性、消费者认可度等方方面面，这些因素在企业价值实现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党组织嵌入会促使企业遵守环境政策，使其站在利益相关者的角度从长远出发制定决策，提高董事会决策效率[7]，促进企业绿色转型。同时，党组织嵌入还会对决策执行进行监督，帮助企业及时地调整和制止有悖于环境政策的决策[13]，满足环境合法性要求，促进企业绿色转型。再者，党组织成员实际参与决策执行，及时地反馈和调整政策执行工作，提高企业环境政策遵守程度，进而表现出更高的绿色转型水平。

第三，党组织嵌入可以制衡企业代理冲突，提高企业实效合法性，从而促进企业绿色转型。随着所有权与经营权的分离，股东与经理人之间的代理冲突应运而生，其根源在于经理人的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17]。经理人的目标是个人效益最大化，股东的目标是企业效益最大化，这可能会加剧经理人的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进而抑制企业绿色转型[18]。而当党组织嵌入董事会、监事会和管理层时，它便会站在股东的利益上进行决策制定、监督与执行，及时地纠正经理人的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9]，使之与股东的利益保持一致，促进企业绿色转型。同时，大股东与中小股东的利益冲突也会制约企业绿色转型。大股东拥有企业实际控制权，可能致使大股东攫取私利而损害中小股东利益[13]，进而抑制企业绿色转型。党组织嵌入可以有效地制衡企业代理冲突，促进企业绿色转型。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党组织嵌入可以有效地促进企业绿色转型。

当企业面对的制度环境发生改变时，党组织嵌入的企业绿色转型效应也会受到影响，尤其是环境制度的改变。2014年我国完成了《环境保护法》的修订，于2015年1月1日实施。首先，新的《环境保护法》的实施体现了国家战略层面推行绿色发展的决心和信心，也增强了企业内外利益相关者的环境道德诉求[19]，党组织嵌入之后会更加积极地响应国家战略和利益相关者的环境道德诉求[10][16]，发挥塑造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效应。其次，新的《环境保护法》也会加强环境法律法规的执行力度和强度，党组织嵌入所带来的企业环境政策遵守效应也会更加显著。最后，面对新的《环境保护法》，企业代理冲突也会加剧，党组织嵌入能够更加有效地抑制经理人的短视行为和大股东的攫取行为[13][18]，促进企业绿色转型。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新的《环境保护法》实施后，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促进作用更加显著。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的研究对象为2006～2016年中国沪深A股工业上市公司，工业上市公司的界定依据《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4754-2011)和《上市公司行业分类指引》(2012)，包括采矿业、制造业以及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三个门类。同时，删除金融保险业样本，删除ST、*ST、PT样本，删除相关数据缺失并无法补齐的样本，最终得到10607个样本。本文的数据来源如下：企业绿色转型的原始数据是由笔者通过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年度报告、企业官网、新浪财经等渠道手工搜集和整理所得；党组织嵌入的数据是由笔者通过年度报告、企业官网、新浪财经等渠道手工收集和整理所得；控制变量的数据均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同时，本文对所有连续变量均进行上下1%的缩尾处理。本文数据处理与分析均使用Stata15.0完成。

(二)变量测度

1.企业绿色转型(GT)。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课题组对绿色转型内涵的界定[1]，本文基于文本分析的方法，从绿色文化转型、绿色战略转型、绿色创新转型、绿色投入转型、绿色生产转型和绿色排放转型六个维度，构建企业绿色转型评价体系，使用BP神经网络法赋权，加权得到企业绿色转型综合指标，并以此衡量企业绿色转型。其中：绿色文化转型包括管理层和员工的绿色转型理念；绿色战略转型包括环境管理体系认证、环境教育与培训、环境审计与鉴证、投资环保类企业和并购重组环保类企业；绿色创新转型包括研发人员占比、研发投入占比、专利申请数和无形资产占比；绿色投入转型包括绿色原材料投入比例、绿色能源使用比例和人力资源节约比例；绿色生产转型包括原材料利用率、机器设备产出效率、能源减少效率和废弃物处置效率；绿色排放转型包括废气、废水、固体废物与碳排放的减少率。

2.党组织嵌入(Party)。借鉴陈仕华和卢昌崇的研究方法[9]，本文使用是否存在党组织成员兼任董事会成员、监事会成员和管理层成员的虚拟变量衡量党组织嵌入，主要包括：党组织嵌入(Party)，若党组织成员兼任董事会、监事会或管理层成员则取1，否则取0；党组织嵌入董事会(Party_D)，若党组织成员兼任董事会成员则取1，否则取0；党组织嵌入监事会(Party_S)，若党组织成员兼任监事会成员则取1，否则取0；党组织嵌入管理层(Party_M)，若党组织成员兼任管理层成员则取1，否则取0。

3.控制变量(CV)。借鉴Li等的相关研究[20]，本文控制以下变量：企业规模(Size)，即总资产的自然对数；财务杠杆(Lev)，即总负债除以总资产；资产报酬率(Roa)，即净利润除以平均总资产；现金持有量(Cash)，即货币资金与交易性金融资产之和除以总资产；企业年龄(Age)，即企业成立时间的自然对数；产权性质(Soe)，若国有控股则取1，否则取0；盈亏性质(Loss)，若当年净利润为负则取1，否则取0；两权分离率(Sep)，即所有权与控制权的持股比例之差；董事会规模(Bsize)，即董事会人数的自然对数；独立董事比例(Indep)，即独立董事人数除以董事会人数；两职合一(Dual)，若董事长和总经理不由一人兼任则取1，否则取0；年度效应(Year)，即年度虚拟变量；行业效应(Industry)，即行业虚拟变量。

(三)模型设定

为了考察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本文构建如下多元回归模型：

GTit=α0+α1Partyit+∑βjCVit-1+θmYear+ϑnIndustry+εit

(1)

为了考察新的《环境保护法》实施对党组织嵌入与企业绿色转型关系的外生冲击效应，本文构建模型(2)。同时，设定窗口期间为2013～2016年。

GTit=α0+α1Partyit+γPartyit×Shockit+α2Shockit+

∑βjCVit-1+θmYear+ϑnIndustry+εit

(2)

式(2)中：Shock代表新的《环境保护法》实施的外生冲击，若样本属于新的《环境保护法》实施当年及之后一年则取1；若属于新的《环境保护法》实施前一年及前两年则取0。

四、实证结果及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本文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由表1可知，企业绿色转型(GT)的标准差为0.957，说明企业绿色转型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党组织嵌入(Party)的均值为0.647，说明超过60%的企业存在党组织嵌入的情况；党组织嵌入董事会(Party_D)的均值为0.524，表明超过50%的企业存在党组织嵌入董事会的情况；党组织嵌入监事会(Party_S)的均值为0.316，说明超过30%的企业存在党组织嵌入监事会的情况；党组织嵌入管理层(Party_M)的均值为0.321，表明超过30%的企业存在党组织嵌入管理层的情况。在控制变量方面，除企业规模(Size)、两权分离率(Sep)的标准差超过1.000以外，其他控制变量的标准差均小于1.000，波动幅度较小。

党组织嵌入分组下企业绿色转型的差异性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由表2可知，党组织嵌入组的企业绿色转型的均值比党组织未嵌入组的企业绿色转型的均值高0.180，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党组织嵌入董事会、监事会和管理层的结果与之相似，这说明党组织嵌入的企业绿色转型的均值显著高于党组织未嵌入的企业。中位数的Wilcoxon Z检验结果与均值的T检验结果一致，表明党组织嵌入的企业绿色转型的中位数明显高于党组织未嵌入的企业。

(二)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

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由表3可知，党组织嵌入(Party)的回归系数为0.050，通过显著性检验；党组织嵌入董事会(Party_D)的回归系数为0.040，通过显著性检验；党组织嵌入监事会(Party_S)的回归系数为0.037，通过显著性检验；党组织嵌入管理层(Party_M)的回归系数为0.023，通过显著性检验。以上结果表明，党组织嵌入有效地促进了企业绿色转型，且党组织嵌入董事会、监事会和管理层均能显著地提高企业绿色转型水平。正如理论分析所言，党组织嵌入塑造了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提高了企业道德合法性；强化了企业环境政策遵守，提高了企业环境合法性；制衡了企业代理冲突，提高了企业实效合法性，进而促进企业绿色转型。因此，假设H1得证。

表1 描述性统计

表2 党组织嵌入分组下企业绿色转型的差异性检验

注：*、**、***分别代表在10%、5%、1%的水平上显著。

表3 党组织嵌入与企业绿色转型

注：*、**、***分别代表在10%、5%、1%的水平上显著，括号内为t值，下表同。

(三)新的《环境保护法》实施对党组织嵌入与企业绿色转型关系的外生冲击

新的《环境保护法》实施对党组织嵌入与企业绿色转型关系影响的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由表4可知，Party×Shock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当新的《环境保护法》实施后，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促进作用更显著。同时，Party_D×Shock、Party_S×Shock以及Party_M×Shock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当新的《环境保护法》实施后，党组织嵌入董事会、监事会和管理层对企业绿色转型的促进作用均更加显著。正如理论分析所言，新的《环境保护法》实施增强了党组织嵌入所发挥的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塑造效应、企业环境政策遵守强化效应以及企业代理冲突制衡效应，进而加强了党组织嵌入的企业绿色转型效应。因此，假设H2得证。

表4 新的《环境保护法》实施对党组织嵌入与企业绿色转型关系的外生冲击

注：CVs代表包括年度和行业在内的所有控制变量，下表同。

(四)拓展性检验与分析

1.产权性质、党组织嵌入与企业绿色转型

党组织嵌入的企业绿色转型效应可能受到企业产权性质的影响。为了验证不同产权性质下党组织嵌入的企业绿色转型效应是否存在差异，本文区分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进行分组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由表5可知，在国有企业中，党组织嵌入(Party)的回归系数为0.102且显著；在民营企业中，党组织嵌入(Party)的回归系数为0.022但不显著，这说明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促进作用主要表现在国有企业中。经过分析后我们认为，其一，与民营企业相比，党组织是国有企业的政治核心，党组织成员在国有企业中的话语权更大，这强化了党组织嵌入所带来的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塑造效应、企业环境政策遵守强化效应以及企业代理冲突制衡效应，进而促进企业绿色转型；其二，与民营企业相比，国有企业的目标不仅在于实现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还要负责执行国家战略，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和环境责任，更好地响应党组织嵌入的合法性压力，进而促进企业绿色转型。因此，党组织嵌入有效地促进了国有企业绿色转型，对民营企业绿色转型的促进作用不显著。

2.融资约束、党组织嵌入与企业绿色转型

党组织嵌入的企业绿色转型效应可能受到融资约束的影响。为了验证不同融资约束下党组织嵌入的企业绿色转型效应是否存在差异，本文区分低融资约束企业和高融资约束企业进行分组回归，融资约束的测度借鉴Whited和Wu的研究方法[21]，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由表5可知，在低融资约束企业中，党组织嵌入(Party)的回归系数为0.042且显著；在高融资约束企业中，党组织嵌入(Party)的回归系数为0.032但不显著，这表明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促进作用主要表现在低融资约束企业中。经过分析后我们认为，当融资约束程度高时，囿于资金的缺乏，企业无法获取持续稳定的现金流以进行绿色转型进而正向反馈党组织嵌入；当融资约束程度低时，企业可获得充足的外部资金，有能力响应党组织嵌入，进而促进绿色转型。因此，党组织嵌入有效地促进了低融资约束企业绿色转型，对高融资约束企业绿色转型的促进作用不显著。

3.行业特质、党组织嵌入与企业绿色转型

党组织嵌入的企业绿色转型效应还可能受到行业特质的影响。为了验证不同行业特质下党组织嵌入的企业绿色转型效应是否存在差异，本文区分非重污染行业企业和重污染行业企业进行分组回归，重污染行业的界定依据《上市公司环保核查行业分类管理名录》(环办函[2008]373号)，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由表5可知，在非重污染行业企业中，党组织嵌入(Party)的回归系数为0.037且不显著；在重污染行业企业中，党组织嵌入(Party)的回归系数为0.059且显著，这说明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促进作用主要表现在重污染行业企业中。经过分析后我们认为，与非重污染行业企业相比，约束重污染行业企业的环境政策和法律法规更多，政府监管更严；与非重污染行业企业相比，重污染行业企业的风险较高，利益相关者关注度也较高，这会导致在合法性压力驱动下党组织嵌入所发挥的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塑造效应、企业环境政策遵守强化效应以及企业代理冲突制衡效应更加显著，进而促进企业绿色转型。因此，党组织嵌入有效地促进了重污染行业企业绿色转型，对非重污染行业企业绿色转型的促进作用不显著。

表5 拓展性检验与分析

(五)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渠道

正如上文所分析的，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渠道包括塑造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强化企业环境政策遵守以及制衡企业代理冲突，故从以上三个路径探索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渠道。

1.塑造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路径

为了验证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路径是否成立，本文构建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综合指数测度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GTV)。借鉴毕茜等的研究方法[22]，通过分析企业年报、社会责任报告、企业官网、企业自媒体等方面披露的信息，从内容性和重要性两个方面对管理层绿色理念和员工绿色理念进行评分，加权得到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综合指数。借鉴Baron和Kenny的中介效应检验方法[23]，本文构建模型(3)和模型(4)进行分析，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由表6可知，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系数显著为正，且列(3)中党组织嵌入的回归系数小于列(1)中的系数，这表明塑造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路径得证，即党组织嵌入通过塑造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促进企业绿色转型。

GTVit=α0+α1Partyit+∑βjCVit-1+θmYear+ϑnIndustry+εit

(3)

GTit=α0+α1Partyit+α2GTVit+∑βjCVit-1+θmYear+ϑnIndustry+εit

(4)

表6 塑造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路径检验

2.强化企业环境政策遵守路径

为了验证强化企业环境政策遵守路径是否成立，本文选取企业绿色投资(CGI)作为企业环境政策遵守的替代变量，企业绿色投资测度借鉴毕茜和于连超的研究方法[24]。借鉴Baron和Kenny的中介效应检验方法[23]，本文构建模型(5)和模型(6)进行分析，回归结果如表7所示。由表7可知，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投资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企业绿色投资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且列(3)中党组织嵌入的回归系数小于列(1)中的系数，这表明强化企业环境政策遵守路径得证，即党组织嵌入通过强化企业环境政策遵守促进企业绿色转型。

CGIit=α0+α1Partyit+∑βjCVit-1+θmYear+ϑnIndustry+εit

(5)

GTit=α0+α1Partyit+α2CGIit+∑βjCVit-1+θmYear+ϑnIndustry+εit

(6)

表7 强化企业环境政策遵守路径检验

注：企业绿色投资数据存在一定的缺失，故强化企业环境政策遵守路径的样本量与主回归样本量不同。

3.制衡企业代理冲突路径

为了验证制衡企业代理冲突路径是否成立，本文选取企业代理成本(AC)作为企业代理冲突的替代变量，使用管理费用率测度企业代理成本。借鉴Baron和Kenny的中介效应检验方法[23]，本文构建模型(7)和模型(8)进行分析，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由表8可知，党组织嵌入对企业代理成本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企业代理成本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且列(3)中党组织嵌入的回归系数小于列(1)中的系数，这表明制衡企业代理冲突路径得证，即党组织嵌入通过制衡企业代理冲突促进企业绿色转型。

ACit=α0+α1Partyit+∑βjCVit-1+θmYear+ϑnIndustry+εit

(7)

GTit=α0+α1Partyit+α2ACit+∑βjCVit-1+θmYear+ϑnIndustry+εit

(8)

表8 制衡企业代理冲突路径检验

(六)稳健性检验

为了验证实证结果的稳健性，本文进行了如下的稳健性检验：

第一，工具变量法。为了缓解遗漏变量对实证结果的影响，本文选取党组织嵌入的行业均值(排除企业自身党组织嵌入的干扰)作为工具变量，使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进行回归。

第二，Heckman两阶段回归法。为了缓解自我选择产生的内生性问题，本文使用Heckman两阶段回归法进行回归。

第三，倾向匹配得分法(PSM)。为了进一步缓解内生性问题对实证结果的影响，本文使用倾向匹配得分法(PSM)进行样本匹配，并对匹配后的样本重新进行回归。

第四，更换企业绿色转型的权重确定方法。为了验证实证结果的可靠性，本文使用层次分析法(AHP)确定指标权重，计算企业绿色转型，重新进行回归。

第五，更换党组织嵌入的衡量方法。为了验证实证结果的可靠性，本文使用在董事会、监事会和管理层兼任的党组织成员数量占董事会、监事会和管理层成员总数的比例衡量党组织嵌入，重新进行回归。

以上稳健性检验的结果与本文主回归的结果基本一致(限于篇幅，结果未列示)，说明本文的实证结论是稳健可靠的。

五、结论与启示

本文利用手工搜集的党组织嵌入和企业绿色转型数据，以合法性理论为基础，考察了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及其机制，研究发现：第一，党组织嵌入有效地促进了企业绿色转型，且党组织嵌入董事会、监事会和管理层均能够显著地提高企业绿色转型水平；第二，新的《环境保护法》实施后，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促进作用更加显著，且新的《环境保护法》的外生冲击效应在党组织嵌入董事会、监事会和管理层的情况下均有效；第三，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促进作用具有异质性，即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促进作用主要表现在国有企业、低融资约束企业以及重污染行业企业中；第四，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渠道是塑造企业绿色转型价值观、强化企业环境政策遵守以及制衡企业代理冲突。

本文研究结论在理论上丰富了党组织嵌入经济后果研究与企业绿色转型影响因素研究的相关文献，在实践上为完善党组织嵌入机制以及加深企业绿色转型动因认知提供了重要的启示：

第一，建立健全党组织嵌入机制，助力企业绿色转型。理论分析与实证检验均证明了党组织嵌入可以有效地促进企业绿色转型，但此作用的发挥取决于党组织嵌入的方式、程度以及深度，因此应当建立健全党组织嵌入机制，使得党组织嵌入的方式得当、程度适宜以及深度适当，从而有效地促进企业绿色转型。

第二，利用党组织力量，推动企业自身绿色转型。对企业自身来说，与传统的转型升级相比，绿色转型需要更多的时间成本和货币成本，风险更大，但有助于塑造企业核心竞争力，实现企业可持续发展。企业在进行绿色转型决策和实践时，必然面对诸多的阻力和障碍，企业应当从相对中立的党组织视角扫除绿色转型的阻力和障碍，平衡各方的利益需求，推进绿色转型。

第三，建立和完善企业绿色转型的配套机制，使党组织嵌入的企业绿色转型效应能够有效发挥，具体来说：首先，建立和完善民营企业党组织参与企业绿色转型的路径，使党组织嵌入显著地促进民营企业绿色转型；其次，建立和完善绿色转型信贷机制，拓宽绿色转型资金获取渠道，使党组织嵌入显著地促进高融资约束企业绿色转型；最后，因地制宜，根据行业属性差异逐步完善全行业的绿色转型机制，使党组织嵌入显著地促进非重污染行业企业绿色转型。